已经听见了隆冬走来的脚步声,我却仿佛仍活在春天的故事里。
晚饭后,十数年几乎忘却的老父亲煮的熟悉而陌生的饭香菜香。喜爱酒足饭饱后散步的我,忽然想起儿时同伴嬉戏玩耍的明月溪了。
记得那时的我们常常把裤腿卷起老高,光着脚丫,一些在溪水的上游,一些在下游,左脚金鸡独立,用右脚微弓的脚板就着水面,从右后方向左前方用力一击,脚下的水就射出去老远。打水仗也是有技巧的,选好位置,身子左侧向着对手,左脚要站稳,用力要猛,要有爆发力,吃水的深浅要恰到好处,这样射出去水才会集中,且射得远、射得准,刚好把对手的衣裤打湿。为了省力,我常常爱选择上游。有时天气仍还冷,常常把对手的衣裤湿得狠了,家长领着对手到我家告状,那样,我就免不了一顿父母的述落。
除了打水仗,就是三五成群在溪里鹅卵石中摸鱼,捉螃蟹,套黄蟮。每每有了收获,就在溪边土坎上用树枝开个小灶,用一个罐上的铁盖、陶盖翻过来作锅,放上张家的盐,李家的油,那时是没有现在的调料的,要么油炸、要么合著溪水清煮,偶尔也煎着吃。现在想起仍忍不住垂涎。
和着父亲饭菜的余香,踏着升起的朦胧月光,父亲陪同来到了明月溪边。
抬头望去,一轮满月几乎被似浓烟似青纱的东西全部罩住了,只能辨别出满月的大概。我说起雾了,天要冷了,父亲您年事已高,要注意加衣裳。父亲却说那不是雾,是家里的淘米水泼在了夜空,混作厂矿排出的时儿黑时儿白的烟,委托风儿,白天浆洗太阳,夜里浆洗月亮,把太阳洗白,把月亮洗黑了,让朗朗乾坤成了记忆。
抬脚迈步,遍地是荆棘杂草,有的已经枯朽,有的十分茂盛着,基本没有人可走的路了。于是,父亲和我就站在这溪边的坎上。离溪边很远的地方才依稀有树。月光下的溪水,好象酱黑酱黑的,我欲脱鞋到溪水中去体验当年捉鱼蟹的滋味,父亲急切制止道:溪里已经二十多年不见鱼蟹的影子了,上游那些个厂矿,为了啥鸡的屁,溪水已经被它腐败成酱黑的了,浑浊浊的,清澈见底已成梦里,那些无知的白鹤、秧鸡、鸳鸯、鸭鹅下溪被毒死后,鸡鸭鹅都笼养起来了。
哦,腐烂的溪水呀,祈请你不要流出这深山,别腐败了那远方的江河神州。
在那酱黑色的溪面上,隐隐可见很多从岸边向溪中横着的东西。父亲说那是岸边的小草,汲取了溪水的“营养”越发争先恐后的往溪心爬,好象硬要用单薄的身体去“中流砥柱”样,每当洪水来后,它们就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啊,腐溪,小草,中流砥柱。夜幕,远处的树,微风里,摇着头。
夜深了,踏着归路。我的心愤愤的沉重,可怜那月光的惨淡,怜惜起那白日的混浊,不知不觉怀念起那万物生长的太阳。我几乎忘了,这已经深秋的夜了,仿佛仍活在春天的故事里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