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自远方来,扣我柴扉,许我桃花,种下相思的芽。我无法知道我和命运有怎样的决定,我唯一能做的是顺其自然。顺其自然地活,某一天,顺其自然地死。骨葬大风,无需祭奠。
我问你,我死了,你会怎样?你说,你会选择一个荒凉的有月光的夜晚,去我的坟前独坐至天明,天亮了,爱就戒了,不要痴心了。
我知道,这很难,但内心仍有温热涌动。不能告诉你的是,我余生很短,这一天兴许会很快到来,我只想以玩笑的口吻预演,预演我的离去,预演我们的生离和死别。等那一天真切来到,让你恨我吧,恨我的薄情。可是,不是我薄情啊,只是不想,让一个重情的男人,余生寂寥。你告诉我,女人不要做任何人的附属品,可是,你却在因我改变,改变心境,改变作息,改变回望的方向。我想说的是,一直一直,做你自己就好,不要为谁而改变。你说,没法忘掉,心怎样也不听使唤,老是想,老是等,老是盼,摁下了,又起来,放回去,又出来。
我说,待我名满天下,许你当歌纵马;待我一身袈裟,许你相思放下;待我了无牵挂,许你浪迹天涯,其实,我隐藏了末句,待我生命永在,许你此生可待。我从来不敢把那个字说出口,从来不敢对你有何承诺,担不起的情,不在言语,在心上,在我一个人的寂寞里。你问,怎么每天每次,感觉都是我一个人在那样一方小小的世界。是的,我把身体和灵魂禁锢在这样一方小小的世界,忘了过去,不盼未来,只想,一个人丰富的安静,静静地等待最后一个日子的到来,尔后,静静地离去,不带走世间的一丝云彩,不留一丝痕迹,就好像,我从不曾来过,不曾出现在这万丈红尘。把我爱的、爱我的人,都提前忘了。
可是,你硬要闯入。
我的世界没有鸟语花香,没有风和日丽,没有温情暖暖。它就像一幅久远的刺绣,看上去精致而已,下不得水,晒不了太阳,有萎缩的铁锈。你不会明了,不会明了一颗灵魂在大漠孤烟直的傍晚、在冻住了的天空蓝中游荡的情节,静,静得听得见花开的声音,听得见鱼的呼吸,听得见雨滴溅落风尘的哭泣。
我一直拒绝你的深情,拒你于千里之外。我一直提醒你,不值得的人忘了,最好你放下,我们来自不同的天和地,我的世界,有你不懂的荒芜,你的世界,有我触不及的薄凉。而你,总是小心翼翼地靠近,说打死也要和我在一起。你的执着你的勇气,像妈妈手中的一根针,挑破了我心中的血泡,那是我饱含热泪的眼。
我流着泪,恐惧着看你一步一步,像蛇一样钻进我心里,盘踞,而我无能为力。你说:“我不要春天,不要玫瑰,不要财富,不要名利,不要你眼里的泪光,我只要你,我只要你一个完整的朝夕。”
你要的不多。可我是一个在黑暗里大雪纷飞的人啊,我是怀里息着乌云的男子,过去是,现在也是。你不管不顾,像潮水一般将我湮没。我挣扎着,伸出求救的双手,而你,再次用铺天盖地的深情将我包裹,缠绕着我颤抖的手指,上面有你的泪滴。
好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叫我不要拒绝,拒绝就是伤害,一次次地握紧了我极欲逃离的手。
我怎么办呀?我怕,我怕万劫不复,我怕覆水难收,我怕冬天过后始终闻不见春天的气息。我们共有过美好时光,但彼此陌路,我顶着雨伞走路,你迎着阳光奔跑,我们在不同的赛道。
那是我们生命唯一的重叠,嵌在相框里。但里面只有我,你去哪儿了啊?那是真的吗,我们曾经天天相遇,相遇在你默默注视的目光里?可是,回不去了。
如果可以回头,我真想回到相遇的瞬间,蓦然回首,和你在青春岁月坦然对视。那该是一种怎样的美好。我说留待来世,你拒绝,你说没有来世,只有今生,你相信命运,我怀疑生活。而现在,我在一个梦里,人生是一个梦境套着另一个梦境,我怕大梦如真,我怕晨梦醒来,我怕一切只是一场虚幻,我怕你我不能承受的分离。为了避免分离,我想要选择避免一切的开始。而你,固执地选择开始,那是你一个人的开始啊,那是你一个人的深渊。我一直想一直想,除了固执和刚烈,你是个怎样的人?我们既熟悉,又陌生。你就那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就像在乌云滚滚的天宇滑过的一道闪电,让我透过乌云的缝隙瞥见了彩虹的模样。可是,彩虹务必是在如注的大雨过后,我怕我等不及了,我怕扔你一个人在大雨中淋湿了心房。
我承认,我心动了。你的唇、你的鼻、你的眉、你的发丝、你的姿态,无一不拉扯我抚摸的手,我甚至想通过手机屏,钻入你漠然的眼的深处去看看,看看里面的惊涛骇浪。你说的那么多动情的话,会挂在心灵的窗户边的吧!你说的那么多直白而热烈的话,会汹涌成海的吧,我甚至想象着这双好看的眼温情脉脉的样子。
我想要,抚摸你的温情脉脉。
你的名字,放在那儿,有了神圣的意义。坐在你面前,是一道最庄重的神谕。我不想说话,沉默就够了,好多话说不出口,好多事情无法明了,好多情绪无法表达。我就沉默着,看你。看你在视频那头,陌生、熟悉又拘谨的样子。相思是篇冗长的腹稿,我确信,你有很多话想说,千言万语,却难以启齿。阳光透过窗隙,照在我脸上,我凝视着你,你凝视着我,不说话,就挺好。
我们的距离这么远,隔了山,隔了河,隔了风雨,隔了岁月,隔了缘分。记忆这么久远,这么模糊,我甚至已记不起你真实的样子。你就像一个梦,梦就站在天上月亮的旁边,黯淡地凄凉地笑,我甚至看到了,笑落了满天,垂成漫天星星,铺满了空洞的屏幕,闪亮闪亮的,就如此时此刻你我的心跳,也坠进了你的心吗?
你开始笑,笑得那样明媚,那样醉人。
为你,我破天荒地卑微!如果一定要一句誓言,我想说,我爱上了这伤痕累累的人世和我们被掠夺的部分。我们被掠夺的部分白咧咧地摊开在余生的晒坝里,很凄凉。
你的余生没有我,我的余生没有你。
我不知道我身后的脚印,是否如一个酒杯,怀揣着月亮,我开始信任我的平凡、我的世俗和一钱不值。
我允许你后悔,我从不索取!
自作主张的约定,如果你要离开了,请不要告诉我,我连续找你三天,找不见,我就懂了。你静静地,沉默不语。
是哭了吗?
然后,然后,敲出一排字:“一起走吧,去浪迹天涯!”
我静静地,沉默不语。
然后,然后,敲出了一排字:“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哪怕10年,我会跟你走。”
倒回10年,我有大把的年华和青春,我有似水的柔情,碧波荡漾。这些,都是你喜欢的。我会按你的喜欢,修葺一个匹配的模样,在云鬓低垂的海角,在你必经的巷口,回首,守望,做你心中的北方狼。
刹那,瞬间绽放,开到荼蘼,我要看到你为我惊艳,为我驻步,为我舍弃功名利禄和年华。这些,才是我想要的,在我最好的年华里,遇见你。
而不是,要推你入黑夜,推你入火海,给你取无穷多只有你我懂的名字,每天,轮流呼喊。你一遍遍地预演我们的重逢,可能在冬季,可能在春天,可能在遥远的夏天,万紫千红,都是四季的色泽,色泽在岁月中轮回,缘分在轮回中轻薄。
我们有重逢吗?
在现实,你在梦里,我们之间,隔了长长的一辈子。
然后,哭醒了,细雨打湿了梦的衣裳。摸摸眼角,有泪滴。
黄昏里,洁白的喇叭花都闭合了。灰扑扑的天际皱褶在一起,暗红的心幽深,疼痛,但是醒着。看飞蛾从眼前掠过,扑向遥远的灰扑扑的天际,无影无踪。
风起了,把我的梦吹走,像一朵莲花,随时倾塌。而我,执意站在风口里,等待飘垂的喇叭花。洁白的喇叭花坠在脚前,就像那场梦,砸疼了脚,漂泊了天涯!
2020年10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