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汪汪
蓝汪汪
六国一梦
第一个人摇手,想搭顺风车。女,四十岁左右。上车后连珠炮般跟我拉家常,一分钟后得出结论:你要叫我大嫂,我跟你姨妈家的姑爷是同村同姓。
第二个人摇手。男,六十岁左右。不忙着上车,忙着掏烟。看清我之后,收回烟,笑着说:是个女娃娃呀。
后排座上,两人从猪鸡说到苞谷洋芋,相谈甚欢。下一个村庄,相继下车。
第三个人摇手。大喊:“带我一截,腿疼了,来开药,走不动。”年迈,饱经风霜,皱纹密布,八十岁左右。路过一个村庄,又爬过半个山梁。上车后,男老人始终一言不发。
我想说的是:
那个大嫂,下车时说让我拐个弯把她直接送到家,原因是:亲亲戚戚的,不差那几脚油门。
那个叫我女娃娃的大叔,下车时说谢谢,并嘱我慢走。
那个一言不发的大爷,下车时递过15块钱,说不能白坐我的车,要贴补我点油钱。我塞回钱,告诉他每个人都会这样做,我只是做了每个人该做的事。他站在原地,看着我离开,大喊:“娃娃,你是好人,菩萨保佑你!”
第一个人下车时,我很平静。
第二个人下车时,我略感温暖。
第三个人下车时,我拐过弯,打开双闪,待了两分钟,擦泪。
人近中年,西藏于我仍是远方,未曾游历。但在擦泪的瞬间,我脑海里确实闪过了一个经幡下的藏袍老人:圣洁如西藏晴空的“蓝”,必须要加“汪汪”来形容,也就是我奶奶说的“蓝汪汪”!
我奶奶活着的时候,常会说一句话:蓝汪汪的天看着的。
对一个孩子来说,奶奶的这句话毫无疑问地成功了。它让我像记住生日一样,记住了这个词:蓝汪汪。且明明白白地认识到:天是长着眼睛的。
在生活锋利的刀刃下摸爬滚打, 我一直没有变坏,很大原因得益于这句话。
习惯了适时伸个手,倒不是相信奶奶说的因果轮回善人才能进天堂,而是我莫名地崇敬着这三个字——蓝汪汪,它像一面高悬的明镜,只是:不正衣冠,正心灵。
感谢搭车的大爷,在他苍老的喊声里,我又一次看到了奶奶话里的那片天:蓝汪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