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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正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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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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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血夯歌连载

小队长龟尾次郎望着坝子里那群兴高采烈、发疯发狂地打夯的中国俘虏兵,像一只面对一群鲜嫩娇美的小母猴在撒欢的老公猴,抓耳挠腮,手舞足蹈,嗬嗬嗬狂笑。龟尾小队长那张大和民族标准的倒置洋丝瓜型脸上,圆亮的乌眼一眨一眨,闪动着金黄色的小火花。他在洋槐木岗楼边上窜过来,窜过去,叫几声“哟西!哟西!”又叫几声“好!大大的好!”他做梦也没想到,中国兵麻绳牵着的那几只铁青色的巨大石夯,再过不了两小时,就要像一只只大章鱼飘动着无数支触手腾空而起,八面开花,在探照灯惨亮的光柱里优雅地飞行,把他和他的同伴们苦心经营的营地、探照灯、岗楼、铁丝网等等,砸个稀里哗啦,落花流水,柳败花残。他更想不到,石夯把他砸倒,他那支看打夯时捂过嘴、搓过耳、紧紧抓住过裆间硬挺器官的左手,压在夯下,被他挥刀砍断,使他最终成为全日本的文化巨头。

长满尖刺的黑森森铁丝网包围着的坝子里,一百多个被俘的中国兵热火朝天地拉绳打夯。俘虏们灰绿色军装破破烂烂,丝丝缕缕,满头长发又脏又乱,胡子拉碴,黄皮寡瘦,有的身上还凝结着一块块铁锈色的血斑泥痕。但一个个精神抖擞,面红耳赤。俘虏们吼着夯歌,把载重卡车轱辘般大小的青石夯举起来,砸下去,举起来,砸下去……铁青色的石夯像一只只巨大美丽的蝴蝶,轻捷地腾起来,又扑下去,此起彼伏,天真烂漫。吭咚吭咚的夯击声中,日本兵屎黄色翻毛皮鞋和中国兵尿黄色破胶鞋、黑漆漆光脚板站立的脚下,土地一震一颤。

五月的季节神采飞扬。坝子里发散着俘虏们身上带着热气的汗酸味和黑土地的甜腥味。铁丝网外围的洋槐树被砍伐得紧贴地面,一个个马蹄状的白黄色断口发出淡淡的清苦香。远处是烂漫多彩的山野,郁郁葱葱的深绿色洋槐树林漫山遍野。槐树间,桃花败,樱花开,石榴骨朵嘴裂歪。酸酱草葱绿的蝶形叶片托住几点鹅黄色小花,深绿趴地的铁线草举着剑状叶片,毛狗儿草俏皮优雅摇曳着淡黄泛绿的狗尾巴。陈艾苦蒿的甜苦味,青蛙和癞蛤蟆的欢叫声,求偶蟋蟀不停的叽叽叽叽锐叫,知了智慧丰富的长声,纷乱如麻地四处飘荡。龟尾小队长心花怒放。这群支那兵不像是在俘虏营里做苦力,倒像是在玩一项醉心的游戏。难道真是宫泽联队长的一番训诂使这些支那兵醒悟了吗?大日本皇国军队建立大东亚共荣圈的理想也会让这些愚蠢的支那猪振奋吗?龟尾圆亮乌溜的漂亮眼睛瞪大成两枚圆滑光润的牛卵子,眼光柔和而迟疑。龟尾小队长一眼盯住了扭腰甩胯的刘二皮。刘二皮是这群俘虏兵中最猥琐的家伙,一遇急事就放一种奇特的臭屁。刘二皮一本正经跟着夯歌节奏,扯着脖子喊着号子打夯。小队长脸上绽开一朵玫瑰色的笑容。他想起初审刘二皮时,刘二皮弯腰驼背,紫黑的腮帮子肉一扯一扯,焦黄的牙齿咯咯哒哒上下磕碰,一张嘴,就乌黑的嘴唇外翻,露出紫红的牙龈。龟尾问:“你的,什么的名字?”刘二皮嘴唇一翻:“我……我……”“嘟——”响亮声中放出一个带着没煮熟的生涩猪草味道的奇特臭屁,两滴浑浊的绿豆般的泪水,从杏黄色的猫儿眼里老鼠出洞般嗤溜出来……

龟尾小队长的眼光射到刘二皮对面的王福通身上。这个黑皮白牙的干瘦小个子,居然会是这群支那兵的头儿。王福通脸上始终荡漾着一层神圣的幸福笑容,像一朵绰约大度的牡丹花。这种神圣感龟尾体验过,那是幸子在新婚第三天,乌亮眸子里噙着珠泪,送他离开岛国奔赴支那战场的时候。他新黄的军装整整齐齐,背包有棱有角。他向自己的父母、幸子的父母,向幸子举手敬第一个皇国军人崇高军礼的时候,一种如寺院里古老黑旧的铜钟般神圣的情感,就像蜗牛一般蠕动着,拖着亮闪闪的爬痕爬进他心中。

夕阳正在西下。深蓝的天空中朵朵白云丰满富态,雍容华贵。西边的云团则像一群涂脂抹粉的妓女五颜六色,花里胡哨。霞光从妓女云中伸出一条条长长的触须,把铁丝网外面的田野描画得血红血滴,青紫肿胀。蟋蟀叫声更响,知了暂停歌唱,青蛙癞蛤蟆的歌声爱情激荡。泥土的气息,树木花草的气息,支那俘虏兵的汗酸的气息,美妙无比。龟尾小队长的血管中缓缓地涌动着一股淡蓝色的人性的血流。小队长心猿意马东张西望。他看见张着缺了两颗门牙的大嘴巴、一喊夯歌就紧闭起小眯眼睛的袁大头。袁大头肩胛、胳膊、小腿上,块块肌肉汗光闪亮,在扯绳打夯的运动中,鼓鼓胀胀的肉块像被薄薄的麻黄色草纸裹住的滚烫鲜亮的钢水,随时都可能烧破皮肤,喷飞出来。龟尾小队长倒置洋丝瓜型的脑袋里,突然涌出一股热烘烘的性兴奋。        (待续)

        (原载《边防文学》2002年冬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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