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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德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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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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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友——老黄

每当看到农户家的骡子,我就情不自禁的想起和我在六渡完小相处七年的战友——“老黄”。

2000年8月,刚师范毕业的我被分配到号称牟定县的“小西藏”的所在地——羊撒里(六渡完小所在地)工作。踏进学校,我惊呆了,虽然我也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家的儿子,但我还是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一排破旧的土木结构的瓦房就是教室,没有围墙,没有篮球场,师生宿舍和厨房都是在紧挨破庙的摇摇欲坠的旧房子,住校生都是睡在用粗细不一的木棍搭在土基上的简易床上(当地村民称之为“牛肋巴骨床”),看不到一棵花草,学生目光呆滞,教师土里土气……我不敢再看别的地方,心想:怎么这年头还有这样的学校?这还是学校吗?就在这时,我看到一名年近五十的老汉赶着一匹驮着四大桶水的棕黄色的骡子进来,我问完小校长才知道由于当地缺水,水源离学校又比较远,所以,每天一百余名学生和六名教师的饮用水都是炊事员赶着骡子去驮回来的。一个来回至少要25分钟,每天至少要驮五转,我的天哪!看到汗流浃背的“老黄”和气喘吁吁的炊事员,敬佩之情不由而生。心想:羊撒里被称为牟定县的“小西藏”果真名副其实。

听了完小校长的讲述,我半信半疑,难道炊事员每天要赶着“老黄”到很远的地方去驮水?第二天清晨,我被“吱咯——吱咯——”的怪声惊醒,怎么回事?打开破篾窗一看,原来是炊事员老李赶着“老黄”驮水回来了,一看表才知道已经快到六点半了,该起床了。我立即起身,脚刚落地,顿时感到全身酸疼,才想起昨天来报到背着二十来斤的行李走了三个多钟头的山路,心里不禁一阵酸楚,眼泪差点儿掉了下来。心想:我该如何走完这艰辛的从教之路?

不管怎样,这毕竟是走上三尺讲台的第一天,我一定要以崭新的姿态来面对。我快速洗漱完毕,走出宿舍,看到门口摆放着一桶清水,是谁给我提的水呀?这时,学生也陆续来到学校,李校长早已起床四处查看校园,我想那桶水肯定是李校长提来的,心里暗自感激他。上午八点半,在完小会议室开了一个短会。会上,李校长任命我为五年级班班主任,并负责该班级所有学科的教学。由于我年纪最轻,又没有女教师,所以,完小的教研员、少先队大队辅导员等职务都由我兼任。其他四位教师都把目光投向我,眼神里都充满了感激,因为我把他们的“烫手山芋”接过来了。我心里也在犯愁,这么多工作,我能干好吗?特别是少先队大队辅导员一职,更是难上加难,因为读师范时我对音乐和舞蹈就不“感冒”。此时,我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书到用时方恨少”。

走进教室,四十五双眼睛在呆呆的望着我,我很紧张,结结巴巴的作了自我介绍便开始上课。这时,我又看到炊事员老李赶着“老黄”驮着水从教室窗前过来,“吱咯——吱咯——”响声引得学生直往窗外望,我生气极了,对学生大声说“你们没见过骡子吗!”此时,我觉得这“吱咯”声特别刺耳。下午放学的钟声响了,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脚步走出教室,才发觉自己的嗓子哑了。想想就生气,都五年级的学生了,怎么连二十以内的整数加减法也不会,书写又乱。唉,不敢再往下想。

每天清晨,我都会在“老黄”驮水时发出的“吱咯”声中醒来,这声音好像成了我的生物钟,听不见还有点儿不习惯。

一天清晨,我被刺耳的闹铃声吵醒。“怎么回事?今天怎么没听见‘吱咯’声呢?难道我睡得太死?”我暗自在想。上课时,李校长说:“李师傅生病不能来煮饭了,今天师生的菜饭就由我来做。”

“李校长,谁赶骡子去驮水呢?”我说。

“你们上好课就可以了,其它的不用你们管。”

“李校长,今早上我们班要进行语文单元检测,我安排好学生就赶骡子去驮水。”我自告奋勇的说。

“你弄不习惯。”

“牲口我在家里也赶过,放心吧。”

我赶着“老黄”往水井的方向走去,听李校长介绍,“老黄”已经为学校服务五年了,学校和水井之间的路,“老黄”不知走了多少个来回,也不知流过多少滴汗,想想这些,敬佩之情顿时涌上心头。

不知不觉已经来到水井旁。由于水位比较低,我只能先用小皮桶一桶一桶的吊起,再把大塑料桶装满,最后还得装满水的四支大塑料桶提到铁架子上。开始我还担心怎样才能把水桶提到架子上去,没想到我刚把水桶提起来,“老黄”就紧紧地靠在水井边上。怎么回事?仔细一看,我才明白,原来,“老黄”是为了我提水方便才这样做的。怪不得李师傅常说“老黄”很听话。跟在“老黄”身后,听着“吱咯——吱咯——”声,我觉得那响声好优美。由于一直都是走上坡路,来到半路,我能清晰地听到“老黄”的喘气声,但“老黄”依然迈着稳健的步伐,一步步向学校走去。

2001年元旦前一个星期天,我到甸心(禄丰县的一个小集镇)去买元旦庆祝活动的学生奖品等物资。一大早,我和“老黄”就出发了,来到阿南庄火车站(成昆线上的一个小站),我把“老黄”安顿在一家农户家,便去乘火车了。下午两点半,我又返回到了阿南庄火车站,捆好驮子,与农户打了招呼,又匆匆往回学校的路赶。由于回校的路全是上坡,东西虽然不算多,但才爬了十几分钟的山路,“老黄”就气喘吁吁了,我空手跟在后面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到了半山坡,天气骤变,浓浓的大雾巴不得要把整座大山吞掉,紧接着又滴滴答答的下起雨来。我担心雨水打湿、弄坏了驮子上面的奖品,赶紧脱下外衣给驮子包起来,还把缰绳死死的揣在手里,由我引领“老黄”艰难前行,生怕“老黄”不负责任。雾越来越浓,能见度不超过三四米,加之体力不支,倒霉的事情发生了——迷路了。我牵着“老黄”转来转去,越走越发觉不对劲儿,又冷又饿,“老黄”在我身后也累得直吐粗气。天色越来越暗,我们还是像两只无头苍蝇在树林里钻来窜去,我哭了(当时还没条件使用移动电话),边走边在责骂“老黄”。突然,“老黄”跳了起来,挣脱我手中的缰绳跑了。难道是“老黄”生气了,来不及多想,赶紧去追。越追心里越加鬼火,在我快要崩溃之时,我才发觉之前我真的错怪“老黄”了。原来“老黄”不是生气逃跑,而是帮我找回家的路。哎呀,我怎么这样笨,家畜的记性一般都比人好,我怎么忘了呢?

天擦黑擦黑的时候,我在“老黄”的带领下,终于来到了村脚。不远处有几个亮点若隐若现,原来是李校长带着几个高年级的男生来找我。看见“救兵”来了,我真的想大声嚎出来。

第二天,我感冒病倒了,而“老黄”依旧在履行自己的职责——驮水。顿时觉得“老黄”真的了不起,是我学习的榜样。

从此以后,我和“老黄”便成为情深似海的战友了,每天我都会抽出点儿时间给它梳梳毛,给它上点儿料。“老黄”也时常把头搭在我身上蹭来蹭去,有时还把舌头伸出来舔舔我的脸,好不惬意。

2007年8月,我调到了另一所学校去工作。走时,我特意跑去与“老黄”道别,“老黄”好像也知道我要走,用头把门撞得怪响。

2011年的一次机会,我又回到了“娘家”——六渡完小,刚进学校,我就想去与老战友会会面。可没能如愿,问炊事员才知道原来“老黄”早就被卖了。“因为现在学校都已经用上自来水了,‘老黄’也老了,所以……”我心里感慨万千。

时隔多年,但我仍然时常在梦里与战友——“老黄”相见。但愿“老黄”远在他乡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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