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里最淳朴的烙印

           生命里最淳朴的烙印

一米阳光  李彦

故乡在每个人的心里一定都有着特殊的地位，无论是否富饶，她在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一个不可替代的名字，那就是——生命最纯真的痕迹。对于每个人来讲，故乡在我们的生命里留下了最原始最淳朴的烙印，于是在以后漫长的人生岁月里，我们都无法抹去这清晰而又真实的痕迹。所以，无论我们走到哪里身居何位，都会毫无障碍地怀念这种心绪，牵挂这种心情。因为，这个地方曾经用她最宽厚的胸膛迎接了我们的第一声啼哭，陪伴过我们的第一次成长，吸引着我们第一次眼睁眼看世界的神奇无限。因此，总有一种情绪叫做月是故乡明，总有一种怅惘叫每逢佳节倍思亲，总有一种结实的烙印叫故乡的痕迹。

其实，在我年幼的时候，关于故乡我更多的是嫌弃。我受不了她一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的没完没了的满目苍茫；更不喜欢故乡的人们一辈子没有走出过大山的原地荒凉；不喜欢冷冷的冬日还得起早去学校生火；不喜欢走到哪里就只有乘坐自己随身携带的十一路的极不方便；不喜欢吃奶奶经常不厌其烦端上餐桌的榛子面条。真的，故乡留在儿时的记忆里的，似乎有着太多的不满。所以，那年，一听说小姨要带着我到而今已成为我第二故乡的金昌上学，我便不假思索又欢欣鼓舞地答应了，完全没有考虑常年离开家人的牵肠挂肚，也根本不介意身在异乡的孤独和落寞。

就这样，那年春节过完，我便拎着大包小包跟随小姨来到了这个叫金昌的地方，开始了以后漫长的流浪生活，之所以说是流浪，其实，这更多的是现在的一种心境。

因为成年以后，人才会沉下来心来梳理一度迷乱曾经狂妄的心绪，而梳理之后更多的是则是对自己一路走来的所有行为的理性解读，这里面除了沿路奋斗的艰辛苦涩，也有一路花开的欣喜安慰，更有起起落落的跌宕波折。这样的时候，人就会有意识地寻找一个最温暖最宽厚的地方安放自己的迷茫和怅惘，而这个地方除了血脉相连的亲人便是生我养我的故乡。

对于现在的我而言，故乡已绝不仅仅是一个偶尔翻看的痕迹，或许更是一种心灵的原始归宿，再或者是生命的终极眷恋。这让我不由得想起了三年前远在新疆的三伯一家人在十一国庆放假期间来故乡探亲的情形。三伯已经七十多岁了，年轻的时候当兵在外地，后来分配到了新疆工作，再后来娶妻生子，有了自己的家，自己的归宿，由于种种原因，很少回来探亲。但是这一次，老人带着三婶，还有大儿子，大孙子，郑重其事地回来了。短短七天时间，他老人家最想吃的是故乡的饭菜，儿时的味道。我们吃得稀松平常的家常饭，老人却能每次都多吃一点，似乎是在添补这些年所有缺席的故乡的味道。可是，我们也分明地看到了老人噙在眼里的泪花，这也许就是我们常说的近乡情更怯吧。巴巴地惦念了这么久，又一家人巴巴地专程来探亲，心情却抑制不住几十年以来始终如一地与这里的故乡故土故人的魂牵梦萦。那时那地，老人心里的五味杂陈只有他自己最清晰，最明了，最深情。而我们所有的解读都无法诠释一个古稀老人年迈回乡的情深深泪朦胧。这就是故乡的痕迹，走了这么久，无论是否乡音已改，无论是否儿童相见不相识，无论故乡是否已发生过天翻地覆的变化，在老人的心底里，这里永远是他心心念念的故乡。而故乡也将在他的心里留下了永不磨灭的痕迹，因为这个一度贫困的地方生活过他的爹娘。留下过他出发的足迹，也刻下了他最初最原始最淳朴的生命的烙印。因此，一切都无法替代，一切都不可改变，一切都如此真切又那么亲切。

故乡的痕迹，于我也一样，多年来虽然几乎不曾认真地回去过，但是不论是途经那里，还是从故乡的人们嘴里听来的只言片语里总会在不经意间关心故乡的人和故乡的事。也总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故乡。想起小时候一起捉迷藏的朋友，想起领着一群孩子点着了自己家草垛的惊心动魄，而我在大火熊熊的大伙面前，又不负责任地选择了逃亡，知道闯了大祸早就逃得无影无踪。到头来还害得全村人到处再找我，现在回想起来，那些年，自己真的很淘气，真是愧疚得难以言表。

也会想起和同龄的小丫头们一起抓石子，一起挑水的情形。那时候，做这些事的时候总是我最笨。我的肩膀怕疼又很瘦弱，但是我仍旧想帮妈妈做点事。一行人中每次只有我挑半桶水，而且还走得特别慢，经常和她们一起出发，却总被她们甩得很远很远。不过，我嘴甜，看我落得太远，也会有一起的姐妹们帮我挑一程，然后放下我的水桶，她再去担自己的。当然，她们也不会忘了调侃我，李梅娃干什么都不中用，说着，笑着，又闹着，完全没有嘲笑的意味，只有儿时的俏皮和孩子的烂漫。所以，如今一想起来都会非常怀念这些儿时的伙伴，那么淳朴又那么温暖，总是以最纯真的心地对待每一个人，又如我只会用最简单的心思解读每一件事，我喜欢这种原始的淳朴，可以让你的心毫无防备，又无需防备。

也不知道几十年未曾谋面，她们还都好吗？谢谢你们曾在我的心底留下过最温馨的痕迹。

也还记得和小伙伴们一起做过的坏事，听到谁家的母鸡下蛋了，我们就会推举其中一个胆大包天的小伙伴去偷鸡蛋，然后选一户大人不在的人家，用铁勺在炉子上炒鸡蛋吃，虽然总是狼多肉少，但是哪怕只是闻闻那样的味道，都觉得喷香，那时的我们甚至觉得这世上再也不会有那么纯粹的美味了。当我们在安全又忐忑的氛围中大功告成后，我们又会眉飞色舞地计划下一个娱乐项目，比如过家家，藏猫猫。一般情况下，这些游戏在谁家玩，谁家就会被我们搞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当然也确实乐得酣畅淋漓。我还有过自作主张绞坏妈妈的绸缎棉衣，然后慷慨大方地裁成一小绺一小绺分发给一起的伙伴们，让她们扎在自己的麻花辫上的光辉经历。接着，我们再把筷子烧红把额前的头发烫卷，于是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我们的头发被烧糊的刺鼻的气味。但是，不论怎样，那一刻，我们觉得自己一定是这世上最漂亮的小女孩儿，或许有点儿白雪公主的意思。不过，因为这事，我也付出了沉痛的代价。后来被妈妈发现后，言辞激烈地状告父亲，在父亲的厉声斥责下，我才意识到我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那时候的人生活条件那么差，我竟然弄坏了母亲赖以过冬的棉衣，真不记得后来母亲是怎么御寒的，我还真是不孝，不仅如此还斗胆包天。现在每每回想起来，都还忍俊不禁，那是一段怎样的岁月啊，在我的记忆了留存了这么久，竟然还能如此清晰地情景再现，也真是难为我的记忆力了。留下了这么难忘的痕迹，又时常提醒我曾经我是多么淘气，甚至不可理喻。

再大一点，在外求学了，回故乡的时间就渐渐少了，即便偶尔回去，也总是匆匆忙忙地来不及细看，顾不上多想。更多的时候，我成了故乡名副其实的过客，虽然鬓毛未衰，但是绝对认不得村里那些大大小小的孩子们。有时候会有一种奇怪的心绪困扰着我，怀念故乡又不愿意过多回忆，想回去看看又担心惊扰了那里的平静，想见见儿时的伙伴儿时的熟人又生怕唐突了他们的心情。所以，总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真正的故乡。唯有故乡最淳朴的烙印还深深地镌刻在我的心底。

故乡对于每个人，都是穷其一生无法置换的灵魂的殿堂，所以李白会在举头望明月的时候，自然而然地低头思念故乡；而白居易则在《阴雨》里饱含深情地写下“望阙云遮眼，思乡雨滴心。”的牵肠挂肚；唐代张籍在《秋思》里以一句“洛阳城里见秋风，欲作家书意万重。”更是把思乡之浓，之切，至深表达得入耳入心。余光中的一首《乡愁》更是道出了无数天涯游子的情深意切。远离故乡，那是怎样的怅然？又是怎样的相思肠断？让人来不及细想，来不及回味，就已经不可阻挡地滂沱成了思念的海。

故乡，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神秘存在，令无数人魂牵梦萦又倾尽真心？故乡，是我们一辈子的烙印，淳朴而厚重，绵长而久远，情深而意浓。故乡是人家屋顶上的袅袅炊烟，是田间地头父辈们憨实的脚印，是小木碗里热气腾腾的茴香豆，是一轮明月里的寸寸柔肠，也是一弯浅月里的春去秋来，更是我们此生无法释怀的转身回眸。哦 ，故乡，你的烙印淳朴了女儿一生的坦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