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树之觞

 它怎么就死了呢？

 这几天我就在思考这个问题。吸足了春水，其他树木都争先恐后的拔节抽叶了，可这棵树却没什么动静。头些日子，应该是上两周吧，我就和教科学的邵老师说起，邵老师是个百事通，我有不知的就请教于他。

我说他们在砍树呢。

是教室后面的那棵吗？

是啊，我折了几个枝，看着有些是枯了，有些还有水分的。我说。

 应该是死了的，这个时候应该发叶了的。

应该是寿命到了吧？

不会，应该没这么短的吧？

 办公室的门正对着那棵合欢树。每有闲暇，我站在门口，放松疲惫的眼肌，我的目光越过合欢，落在旁边高大的樟木，苍翠的圆柏，和远处浅蓝浅蓝的格子房。偶尔，也在它的身上停留，它的叶子有点小，并不惹眼，历经几次狂风的摧残，主枝断了，树身斜了，人们用一根A字型的钢管撑着，我多少有点讶异，这树的生命力怎么可以这样顽强？我是个树盲，并不知道它是什么树。我问一位同事，他告诉我，这株树有个美丽的名字，合欢。

 合欢？好漂亮的名字！我记得有一个叫史铁生的人曾写过这样的文章，题目就是巜合欢树》，可惜，种树的妈妈和作者都在多年前过世了。我不由对倚着＂A”字架的合欢树多看了几眼，我开始注意它了。仲夏，合欢花开了，在微微的晨风中，浓绿的合欢树树冠上，镶嵌着朵朵粉红色的花朵。它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粉红色的毛茸茸的花芯，似倒立的长须，根根直立，又柔软又可爱。远望，那一朵一朵的花儿，柔美娇艳，好像盈盈一握，就能掐出清澈的水来。近看，又似少女手中的一柄折扇，俏皮的划出美丽的弧形，又似乎有一群绰约的仙子，踏着粼粼水波，跳着优雅的芭蕾。如果你注意观察，就会发现，合欢树还有一个神奇的地方，早上的时候，它的羽状叶子全部盛开，暮色苍茫或狂风暴雨中，它的叶子就会悄悄闭合。这或许是一种天然自我保护吧。

  唐朝的李颀有一首诗《题合欢》：“开花复卷叶，艳眼又惊心。蝶绕西枝露，风披东干阴。黄衫漂细蕊，时拂女郎砧。”作者为我们展现的是一幅生动的立体画，画面中有花叶，有蝴蝶，有少女，有静态美，更有动态美，让人醉在其中，品味合欢的惊艳之美。合欢诗写的最有情韵的，是纳兰性德，他在生查子惆怅彩云飞》写道：“惆怅彩云飞，碧落知何许。不见合欢花，空倚相思树。总是别时情，那得分明语，判得最长宵，数尽厌厌雨。”这首诗是写妻子离世之后，看见空落庭院的合欢树，花已经像彩霞一样消逝，抒发了恸妻子离开带给他巨大的哀恸和失落。

  那几天微信群里人们的话比较多，话题都围着合欢，应该是引起共鸣的，有说树没了，心一下子空了；有说教学生写了无数篇作文，喜忧笑泪都在合欢树下；有位女老师说是她带学生种下的，然后看着它渐渐长大，可是…显然是满怀深情。那，这树算起来顶多不过30年。合欢树的树龄是多少呢？

  去查了一下资料，有说三十年以上的，有说一百年的，那么那么，五十年应该可以的吧？

 翻了翻其他的页面，还发现合欢花在传统意义上被认为是吉祥之花，有“合欢蠲忿，萱草忘忧”之说，自古以来人们就有在宅第园池旁栽种合欢树的习俗，寓意夫妻和睦，邻里团结等。往下看了几眼，它还有古时一个才子佳人在合欢树下喜成连理的美丽传说。

 心下更为凄然。死，一个生命陨落了，是多么灰暗的事情啊。以后，那纤巧的叶呢？那精致的花呢？那个傲然耸立在寒风中的树枝呢？一切的一切都消散了吗？为什么美好的东西这么容易逝灭呢？

 德政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心里没头没脑冒出这么一句，是谁的？贾谊或是苏洵？有点过了，有关德政吗，仁义吗。我摇头。没有吗，另一个声音说， 墙边那一大片的草坪为什么覆上了水泥？为什么那几棵低矮樟树被判了死刑？……悲悯，你有一颗悲悯之心吗？我轻轻叹了口气。

 路边的笋嗖嗖嗖拔节，刚发的草叶散发着浓浓的青草味，我贪婪的吮吸着。风轻轻的，夹着甜丝丝的凉味，沁人心脾。放下吧，佛说，一个人悟道有三阶段：“看破、放下、自在”。的确，一个人必须要放下，才能自在，才能有为。

      2021.0407   05.27再改 2022.11.27三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