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瓜

打瓜

文／佑子

在晋西北农村，老百姓的农作物充其量就三类：经济作物，杂粮和瓜菜。属于典型的自然经济，大而全小而全，基本上可以自给自足。经济作物卖些钱，用来购买自己不会加工的铁器，农具，煤油，洋火等日用品；山药莜面糕面小米以及自种蔬菜瓜果基本上可以满足温饱维持生计。

记忆中过去每家每户都要在某一块平地里择出一俩份地来种西瓜。过去种西瓜，种子都是从上一年的种子里筛选出来的，肥料都是农家肥，没有任何添加剂或者化学物质的参与。正因为这个缘故，西瓜的个头人头般大，顶大的也就十一二斤。过去的西瓜墨绿皮，呈圆形，个头不大，却很好吃，差不多和主要农作物一个时候下种，属夏秋作物。从七月十五始西瓜即次第成熟。有个别农户种的西瓜比较多，常种三四亩，主要用来销售。秋后成熟的瓜可以挨到深秋初冬，贮藏得好的西瓜可以熬到过年！

卖瓜和买瓜，选瓜是关键。卖瓜的选一颗熟透的西瓜，用刀切开，可以招来生意；买瓜的会挑瓜不上当，不吃亏。

过去有一部分人是挑瓜的高手，经常会在瓜摊前卖弄本事。他们之间的比赛，搏奕，对决或者pk，人们通常把这种行为称为“打瓜”。

当两个旗鼓相当的挑瓜高手碰面的时候，就有好戏看了。他们这种对决，在我的意识里，那是所有博弈中最高级别的。我们见过算命的，摸摸骨头，看看手相，看看面相就会到破一些天机，算命的会说出一些让当事人心服口服的事情，当然了算命先生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大家也见过赌博，见过《赌神》里的“赌神”高进，总会在关键的时候出奇制胜，这与玩家“出老千”分不开，“出老千”本身就表明赌博的欺诈性。而打瓜凭的却是真本事。

“打瓜”讲究三到，即眼到，手到，心到。毕竟瓜的生与熟全在里面，用肉眼从外边是看不到的。“眼到”主要是观察，看瓜蔓、瓜屁眼、瓜的个头和瓜的颜面。瓜蔓不死，瓜屁眼小，颜面发亮且个头不太小的瓜初步判定为熟瓜。“手到”主要是用手指弹，或用手掌挤。弹瓜时，声音清脆而且响亮的为生瓜；弹上去闷声闷气的为熟透的瓜。用双手挤瓜听声音，听不到啥声音的瓜是生瓜，听到“圪噌噌”家响，说明瓜熟好了。但是一般情况下，卖瓜的人是不会让你用双手挤瓜的，因为你挤过的瓜，如果不尽早出手就很容易腐烂。通过观察和弹、挤，可以初步判断出瓜的生熟程度。通过两者的结合，进一步判断瓜成熟的度，两者结合的过程就是心到。作为打瓜的双方，这是最基本技能要求！

西瓜熟透的标准是不一样的：西瓜瓤口红必须是第一位的；其次瓜瓤必须沙，沙瓤瓜水分不大，但像珍珠一样，一粒一粒的；再次是甜，甜得纯粹、地道，生精止渴，直沁心脾！一般来讲，瓜能熟到“红、沙、甜”的境界一般情况可以一成为赢家。

过去还有一种黄瓤西瓜。这种瓜成熟程度跟前一种瓜基本相似，只是瓜瓤的颜色是黄色的，好吃程度与“红、沙、甜”瓤瓜接近。但是有个俗语说：二人打瓜，黄瓤为上。

但是，打瓜能打出“胎里红”才是最高境界。“胎里红”瓜是指西瓜的瓜瓤、瓜子都是红色的，这是瓜中极品，万中难出其一。谁要是打出这种瓜来，他铁定是冠军，因为这种瓜过去很难遇见，现在几乎绝迹了！

打瓜的时候选瓜挑瓜的过程是最难，最漫长，也是最神秘的。打瓜的二位选手屏气凝神，反复对比、考证，围观看热闹的群众更是拭目以待，一颗颗心始终在半空悬着。那场面那阵势仿佛暴风雨来临来前，整个瓜摊寂静得哪怕掉下根针都能听得见！两个被精选出来的瓜几乎被同时切开，之后裁判就多了，几乎每个围观者都是裁判，而且绝对的公开、公平、公正。这跟中国人看打乒乓球水平一样，谁高谁低，谁输谁赢一目了然。如果碰上瓤口相近的西瓜，不太好判断，只要找个人上口一尝，输赢则自见分晓！接下来由输的一方出“打瓜”的瓜钱，赢的一方白吃，围观群众分而食之，“打瓜”比赛自此划上了圆满的句号。围观的吃瓜群众便在“嘘唏”亦或“啧啧”声中离去。

现在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一年四季任何时候人们都可以在水果店购买到新鲜的西瓜。可供选择余地大了，然而人们却再也尝不到昔日那种口感的西瓜了，也再难目睹“打瓜”的“盛况”了！现代农业科技让老百姓不愁瓜吃，却愁吃不到顺季节的好瓜！

反季节西瓜填补了人们淡季吃瓜的遗憾，适应了社会快节奏的发展。忙碌的现代人无暇光顾北方顺季节的瓜地，顺季节的瓜摊。“打瓜”这一本可以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精灵，已停留于历史，基本没有可能走向现在与未来，成为特定时代人们一种永恒的回味与念想！

2021.06.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