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丽丽

我异常喜欢的丽丽走了，却是出于我亲手的谋害，满心的内疚伤感之外，让我回想半年来鱼儿一路伴随起落的日子……

多年来养花，无论是土植还是水养，也不管是披绿的还是开花的，换了一盆又一盆，却始终难得成功，浇了水会死去，上点肥料会死去，也不知是精心过头了，还是掌握不得要领，养什么死什么，也便灰心罢手，转成养鱼了。

今年春，适逢一个风和煦暖的好时日，来到附近的秦美花卉市场挑选了一尊五零大的鱼缸。鱼缸底部是密植碧绿的水草，内置沉木与假山，配套有照明灯光与循环水的加氧器，甚是美观。选好了鱼缸，经过对店家的咨询了解，决定选养几种可爱又易养的热带鱼。于是就选了一对白而粉嫩的亲嘴鱼，一对漫步悠闲的珍珠马甲鱼，两对漂亮华丽的孔雀鱼，再加十八只闪亮夺目的宝莲灯，放进鱼缸，霎时生机鲜活，赏心悦目。

把鱼请回了家，看着鱼儿上下游动，在鱼缸里自由穿梭，尤其那亲嘴鱼，在鱼缸四壁，顺着沉木枝干，张开外翻的大嘴来回亲吻，憨态可掬；还有那孔雀鱼，雄鱼鲜红灵巧，倒象妆扮美丽的新娘敏捷舞动，而雌鱼的尾翼则如孔雀漂亮的开屏，蓝花点点；珍珠马甲却象优雅的绅士，翩翩游弋；宝莲灯呢，自是小巧玲珑，荧光奕奕，在水草间窜来窜去，甚是活跃。每天下班回到家，看着翔游的鱼儿，也便忘记了一天工作的疲惫，心情大好。

过了没几天，孔雀鱼竟产仔了，给了人一个意外的惊喜。看着大鱼追着小鱼仔，猛然想到大鱼可能已经吃掉了不少，赶紧拿起网筛，将躲藏于水草间的小鱼仔捞到一个小鱼缸里养着。数了数，还有八尾小鱼，这让我对养鱼更是充满了期待。

然而好景不长，买回的鱼食似乎不合珍珠马甲与亲嘴鱼的口味，除了整天舔舐鱼缸四壁和沉木，几乎不进食我所投的鱼料。不过想起卖鱼的店家对我所说，亲嘴鱼和珍珠马甲就有清道夫的功能，而鱼食也是她所推荐的，我想不吃大概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于是就没有多管。谁知半月后，一两天时间，亲嘴鱼就和珍珠马甲先后死去。紧接着，宝莲灯也先后死去，真是猝不及防。还没缓过神，孔雀鱼浑身又出现霜斑，赶紧给卖鱼的店家打电话咨询，说是要给水里投放一种叫黄粉的药。于是乘车买回黄粉投入鱼缸，岂料原本还游动的孔雀鱼，不一会功夫就飘落缸底，命归黄泉，让我好一阵心凉。

鱼缸里的水草经过黄粉一番折腾，也枯萎泛黄了。于是只好拔掉，将鱼缸重新清理，消毒换水，将已经长大了点的孔雀鱼鱼仔，从小鱼缸里捞回到大鱼缸放养。看着小鱼一天天在长大，我的心情也变得明朗起来，想象着它们长大后满鱼缸热闹的欢景。

我一直以为，热带鱼该是不怕热的，炎热的盛夏，鱼缸放在没空调的屋子想必是合宜的。谁料八月的一天清晨，当我起身走近鱼缸准备投喂食料，竟发现鱼儿个个沉在缸底白肚朝上，死了。顿觉寒从心起，失落无比！

刚上手养鱼就全军覆没，内心很是不甘，于是上网查了查失败的原因，准备重整旗鼓。原来，所谓热带鱼，并非只对低温有下限，对高温也有上限，我养的鱼所要求的温度应于20℃至30℃之间，以26℃左右最为适宜。此外，鱼的种类不同，食料也会有所差异，而店家为我推荐的鱼食，珍珠马甲与亲嘴鱼是绝对不吃的，仅凭清道夫的工作是无法维持其生命的，可见店家的话未必都是诚实可信的。另外，不同的鱼对水质的要求也不尽相同，而导致死亡的一个重要原因，便是给鱼所换的自来水晾晒时间太短，水中未排放完的氯离子对鱼的肺脏损伤所致。

作了一番了解之后，就去选买了几种水质要求接近，可以混养，并能同食一种食料的鱼类：三尾皮球鱼，一对红箭，一对珍珠马甲，一对丽丽鱼。把鱼提回家，先在一个小鱼缸里放入一点消毒的药粉，把鱼儿放进去，经过十五分钟的消毒，再放回提前经过清洗消毒，加好了水的大鱼缸。红箭恰如其名，迅敏如箭，皮球鱼则如同憨憨的傻小子，珍珠马甲依然是那么优雅，而丽丽则是机灵好动，上游下潜，异常活波，远不是卖鱼人对我所说的那么温顺。所有的鱼儿都似乎对这个新环境很是满意，深游浅翔，满鱼缸里自由穿梭，悠然自得，好一个快活。看着这份景致，心情极是愉悦。

也许是购买时便有病在身，第二天，一尾丽丽鱼就不幸而亡。不过还好，其它的鱼儿状况良好，欢快地游来游去。但从此便多了一份小心，随时观察鱼的变化，以防不测。

时间长了，鱼儿也和人亲近多了，一到喂食的点，当你走近鱼缸，鱼儿们便会蜂涌而来，一个个张着小嘴向你示意。尤其是那尾丽丽鱼，就会在水面上来上几跳“水上芭蕾”，再给你表演向上连吐水泡的绝技，甚是讨人欢喜，所以，我对丽丽便是怜爱有加，在我眼里，她简直就是我的小公主。一天下班回来，看到丽丽的表演，纵使一天有什么不快，也会立马烟消云散，心情豁然开朗，一片阳光。

说到丽丽，其实她还有另一个可爱之处，那就是，她在这个水族世界里扮演着维护良善与秩序的角色，俨然一个正义的使者。虽说这几种鱼从习性和环境要求上来说可以混养，不会斗狠残噬，但以强欺弱，以大欺小大概是自然界的生存法则，不公之举在所难免。红箭仗着自己强健的身躯，总要去叨温顺的皮球。而珍珠马甲则仗着自己一张有力的大嘴，常去追叨靠近的红箭。丽丽呢，则和皮球友善相处，谐乐融融。也许是愤而不平，丽丽总会挺身而出，去教训刁野的红箭，和那不安分的珍珠马甲，让弱者与温顺的善良获得自由的轻松。这真是一个完整的生态系统，多像我们生活的社会，而丽丽无疑就是这个水族世界的最高领袖，一个维护公序良俗的领袖。

没事的时候我总爱坐在鱼缸前，看着鱼儿惬意地游来游去，内心凭添一份平和与安逸，徒增几许淡然的恬静与闲情。人常说，养鱼在于养心，说的一点没错。每当我靠近鱼缸，鱼儿们便会活跃开来，或摇头摆尾，或跳水翻浪，或迎面致意，犹是那可爱的丽丽，连连纵出水面向我打着招呼，我走向左边，她游向左边，我走到右边，她又游向右边，来回地为我吐出一串串的水泡，让我欣喜不已，真是难得的精神享受！不用说，鱼儿已经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而丽丽则是着墨我这一部分最亮丽的色彩。

时光总是不经意间便从指间溜走，一转眼，盛夏褪去了炙热的烈装，一场淅沥的小雨为天地披上了寒凉的秋衣。寒潮来袭，气温骤降，一下子从短袖裙舞的28℃，直降到冰凉透背而不得不穿上厚实外套的13℃。赶紧取出自动恒温的加热棒给鱼插上，以确保合适的水温。

缠绵的秋雨下个没完没了，丝毫不见有放晴的迹象。清早起来，我照例首先去查看我的鱼儿，伸手去按鱼缸上面照明的开关，灯不亮，坏了，昨晚不知什么时候停电了。手摸鱼缸，水温冰凉，再看鱼缸的温度计，显示只有18℃。鱼儿好像被冻住了似的，游动缓慢。一边快速给鱼缸里兑点热水，让水温有所回升，一边暗暗祈祷我的鱼儿能够度过这意外的劫难。还好，没过多久电就来了，但愿我的鱼儿都能安然无恙。

下午下班回到家，急忙去查看鱼儿的精神状况是否异常，只见其它的鱼儿个个游来游去，唯独丽丽静守鱼缸底部的一角，萎靡不振。上网一查，说是鱼可能身患了感冒，只需把水温调高到28℃，一个礼拜后即可痊愈。于是就把加热棒的旋钮调整到位，期待丽丽的康复。

鱼缸里缺少了丽丽的捍义勇为，这个水族世界便失去了融融谐处的秩序，没了丽丽精彩炫目的表演，鱼缸里便淡了几许生机盎然的情趣，寂落了很多。

时间一天天过去，一个礼拜后，原来还进点食料的丽丽竟然颗粒不吃了，但还会时不时起身小幅游动，这让我感叹丽丽的坚挺。丽丽不见好转，谁知雄性红箭也怏怏不乐，郁郁寡欢，显然红箭也患病了。上网再查，说是患上肠炎了，赶忙去药店买治疗的庆大霉素。药店没有针剂，只好买上胶囊掰开，倒一点药粉溶进另一个小鱼缸，将丽丽和红箭捞出泡入药水中，半小时后再放回鱼缸。然而泡了两天却并未见效，只好上网又查，说是土霉素疗效不错，猛然想起小时候人们常用来治疗鸡羊的腹泻，让我对土霉素有了对症的信心。土霉素是一种廉价的老药，因为微利一般药店不大有卖。连续跑了好几家药店，终于算是买上了一包。取出一丸药片碾碎溶入小鱼缸，将丽丽与红箭放入，红箭一口吞下了漂浮水面上的药粒，而丽丽只是安守在水底。这样泡了两天，患病时间较短的红箭就得以康复，丽丽也有了明显的好转，开始嬉闹进食了，忧虑多日的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用土霉素药疗五天之后，丽丽愈发向好。走近鱼缸，丽丽迎面而来，几欲向我表演吐水珠的绝技，只可惜体力不支而作罢。为了让丽丽尽快恢复健康，重现往日的风采，清早起来，我便决定给丽丽再泡最后一次药水。捞起丽丽泡入药水，我便坐在一边吃起了早餐。猛然间听到丽丽跳水的声响，不禁窃喜：丽丽大概又同患病前一样戏水玩闹了吧。稍作停顿，又有点不放心，走近查看，丽丽竟然肚皮朝上，侧沉缸底，死了。顿时恍然大悟，原来丽丽跳水是由于我投药过量，水中缺氧而窒息所致。一时的疏忽，刚才还戏玩鲜活的丽丽，刹那间，竟让我亲手送归西天，顿是懊悔不已，悲凉之极！

默然端坐许久，该去上班了，拿上筛网将丽丽捞起，用一张手纸轻轻包裹，走到楼下的花坛边，在花丛间刨出一个小坑，将丽丽掩埋，只望年年灿烂盛开的鲜花里，明媚着丽丽美丽的身姿。转身，穿行于凄雨蒙蒙的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