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深秋的傍晚,回了一趟老家。刚进门,二嫂就迎了出来,一边搬着椅子让我坐,一边嘘寒问暖。在倒了一杯开水给我后,又进去房间端出一盘点心放在旁边的櫈子上。我连忙站起身来说:"别那么客气啦,都是自己人。"二嫂说:"你难得回来,也没什么好点茶,随便吃点吧。"说完就到厨房里做饭去了。
趁着二嫂忙碌的间隙,我起身来到老屋的地基上转悠着。太阳即将落下,余晖把地上的杂草染成一片橙色。树上的落叶在秋风中随处飘舞。脚下是随处可见的残砖碎瓦。一片荒凉的景象,让我有点难以言状的伤感,眼角也情不自禁地泛起了泪花。昔日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一幕幕闪现。曾经的这里,有父母的期望,也有我们的梦想,有艰难困苦,也有欢声笑语。时光荏苒,父母早已离世,兄妹们也散落四方。空寂的房子,经受不住岁月的摧残,早已破败不堪,几年前只好将它拆掉。承载了太多情感的老屋从此走进了我们的回忆。
小时候听父亲说起过,我家老屋以前是住着一户姓易的人家。由于住着越来越不顺气,他们打算把房子卖掉,搬到别的地方去住。那年父亲刚成家,自己连房子都还没有。于是就想方设法借了十二个大洋,将它买了过来。为了消除邪气,更是为了祈求人丁兴旺,父亲请道士做了一场法事,并点了七七四十九天桐油灯后才住进去。
斑驳的墙体,破旧的门窗,参差不齐的瓦檐,屋顶上一层厚厚的落叶,这就是我们曾经的老屋。它座落在一个小山脚下,坐东朝西,呈一个反7字型排列。屋内的摆设异常简陋。在厅堂中能看到的只有一个饭桌和一个碗橱,其它的就是一些櫈子和农具。正对厅门的那面墙上挂着一张毛主席画像,其它墙上则是稀稀落落的贴了几张年画。厅堂右手进去,是连着的两间房。每间房里除了有一张床,一张木橱外,其它的家具几乎没有。连木板都没有铺满的楼上,零零星星摆放着几只木箱和瓦瓮,那是用来存放稻谷,红薯丝,干辣椒用的。母亲有时也会在木箱里面藏一些点心,但经常会被我们翻寻出来偷偷吃掉,等发现时,就只剩下一个包点心的草纸袋了。当然,挨打是免不了的。厅堂的左边,是紧挨着的一个侧厅和四间房。除了一间用作厨房,一间用作牛栏外,其余的都是堆放着一些杂物。
屋前的一块禾场地,被一段围墙围着。从家里出门的小路将禾场地分成两半。夏天的晚上,会有很多闪着萤光的萤火虫在禾场地上飞来飞去。有的落在草丛中,有的飞入厅堂里。小时候常常会把捉来的萤火虫放到玻璃瓶中,然后吊在自己的床头上。在一闪一闪的萤光下,翻看着喜爱的图书。围墙脚下的那棵枇杷树,每年都会结出金黄金黄的枇杷。那时我们就会爬到树上去,将摘下的枇杷装满身上的袋子,然后溜到外面去和小伙伴分享。
老屋后面有一座小山林。在梅雨季节,常会钻到里面去摘野果,捡蘑菇。山脚下高高低低的空地就是我家的菜园。春夏秋冬,不同的季节,母亲会在菜园里种着不同的蔬菜。正对着屋后门的一小块空地上,有一棵很大的柚子树。成熟的柚子酸酸甜甜,水份充足。从每年的八九月份开始吃起,能吃到第二年年初。
老屋的旁边,是一个祠堂。祠堂大门脚下有两个与门槛垂直的长方形石墩。门槛的前面是用青石条砌成的三级台阶。夏天的傍晚,劳作了一天的邻居们都喜欢在吃完晩饭后,聚坐在祠堂门口,一边乘着凉一边谈天说地。我们这些小屁孩就在冰凉冰凉的石墩上,玩着自己的游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祠堂改成了一所小学。我的小学生涯也是从这里开始的。
"饭熟了,吃饭吧!"二嫂的喊声打断了我的回忆。来到厅堂中,饭桌上已经摆好了几个菜。"就简单吃点吧,没有什么好吃的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二嫂边将碗筷递给我边说。
昏暗的灯光下,二嫂那花白的头发,憔悴的面容,微驼的后背,满跚的脚步,都显得比以前更加苍老。二哥早几年就已过世,儿女们都在外工作。故土难离,她一个人更喜欢独守着老家。
在二嫂收拾好碗筷后,我站起身,来到自己的车辆前,边打开车门边说:"二嫂,我就回去啦,一个人在家要保重好身体。"站在车窗旁的二嫂一边擦拭着眼晴一边说:"你路上开车要小心,有时间多回来走走。""好的,你也回去吧!"我回应着她。
经过小学旁边的一个拐角处时,我减缓了车速,放下车窗,回望了一下被夜色笼罩的老屋方向。那里已是一片模糊,只有二嫂家的房子还亮着一点灯光。
有时候怀念的不仅仅是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更多的是怀念回不去的成长岁月。生命轮回,我们这一代人现在也己逐渐进入老年。在感叹时光流逝的同时,也感慨着父母生养我们的艰难。回城的路上,思绪万千。构思了几句自认为诗的诗,就权当是我对父母及老屋的怀念吧!
旧时老屋成残墙,遍地野草尽荒凉,不见昔日灯光。忆当年,天刚亮,母亲床前擦櫈响,父亲屋外忙。叹如今,白发满头,泪眼对老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