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先福
我家住在竹林掩映的大堤上,过去家门前的院子是个打谷场,风车扬谷的声音历历在目。屋后是一大片竹林,虎渡河水从她身旁缓缓流过,日头破晓的时候,竹林里百鸟齐鸣,大堤上缕缕吹烟升起,勾起了我对儿时的回忆。
离开家乡的我,时常想起那片竹林。每当我闭上眼睛的时候,就似乎听到与风共舞的竹声从我喜欢的笛声中滑过,轻嗅到了竹叶的清香,行走在这样的竹林里,看着这片竹林像旋风般刮到河对岸,引起了那片竹林的幌动,心里有一种超然的宁静和清爽,就像父亲弹棉花的锤一点点晕开。船行使在河中,像一朵白云在游,途望远处,两岸茂竹掩映,小鸟飞去,河水粼粼,更显大堤幽静。
家乡的竹林长在河边,准确的说应是长在屋后边的斜坡上。通向河边的台阶两侧长有椿树、柳树和枣树,竹林落在其中,相互守望着,串连着,复飞着,形成了河边迷人的风景。有一个延伸到河中间一点的木制小桥,那是母亲经常挑水洗衣洗菜的地方,也算是停靠船的码头。竹子偶尔穿过路面,把粗壮的根系裸露在了外面,但龙爪仍勾住地面那个土块儿固守着,好像要将太阳拥在怀里,要将月亮藏在心中,给人一种勇往直前的感觉。至今台阶上还残留它穿越过的痕迹。
记得小时候,我和四哥从几十里外的官垱堂姐家背回两根竹子种在了老屋的后边,那知没几年功夫就发成了一片竹林,先是几间房,后是整个大堤的一条河边全是这种青一色的翠竹。由于品种好,不久引种到河对岸,成了一道远近文明的风景。至此,这片竹林有了自己的韵律,有了自己的个性,有了自己的思想,奏响了生命的序曲。夏天,竹子临风起舞,摇曳成诗。秋天,夕阳晚照,镀金舒展如画;冬天,随雾升腾氤氲,飘渺成歌;春天,雨滴竹叶不湿根,疏序成词。特别是雨中的竹子,破土而出,如音符跳动,雄沉、清澈,像雨、像电。或许,古人叹为观止,“望峰息心”“窥谷忘返”正是源于这样的画面。就是这一片竹林也跟屋的主人一起经历过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1998年安乡发特大洪水,安障、安全、安造垸相继溃垸。我家老屋没上水,但竹子被淹,主人不得不重新移栽,没有几年时间,一片新的竹林长出来了,老屋拥有了自己的竹园。我家日子也渐好了起来,率先盖上了二层小楼房。
这是一块风水宝地。历史上几次倒垸,都没有淹着这个地方。因为这里地势最高,海拨37米。老屋“门对莲子湖,屋后藏翠竹。安居朝天口,虎河折南流。”据说,安乡就是一个竹筏漂流下来的神州绿岛,她把脉愽降落到了茶告这片神气的土地上,似乎找到了自己的归宿,担当起了吞吐内河之水的重任,当年的朝天口就是自然形成的。听说古代茶沟地名的由来也源至如此。
自从有了老屋那片竹林,就省下了搭建鸡鸭狗窝。家里的鸡、鸭、鹅、狗经常呆在那里觅食、躲雨、游戏。河对岸的人们经常划船过来打牌,聊天,消夏,品茶。有一年我从部队探家归队,母亲和侄女送我到河边,我和亲人道别后,家中的那条大黄狗要送我,先是想上船,后来竟下水跟在我的船后边。这下我急了,就对着它大吼:“你再跟着我,我就不走了。”狗见我吼它,就不再追了,上岸抖落了身上的水回家了。我坐在船上往河堤上看,已看不见娘的身影;娘从堤上往河里看,也看不到儿坐的蓬船。船在江中行走,一路遇桥见竹,轻轻杨柳荡漾在河水里,有了屈原《离骚》中描写的景致。到了部队我还想着老屋的竹林,在阳光的照射下有了明暗、色彩、静谧之美,那些果树着色之后开始温暖起来,飘落在水里的竹叶,随着河水的流动形成了新的情感源头上的涓流,没有流走的就顺浪头卷到矶头上晒成柴火变成炊烟延伸佛竹的生命,在村庄上空飘荡着,让家乡的父老乡亲感受到云梦泽乡盖竹归隐的曼妙与安详。
如今我已离开部队到了地方,娘也去了另一个天堂。尽管屋前的莲子湖变成了旱地,打谷场变成了菜园,屋后的大河变成了一条哑河。但我还时常想起家乡的那片竹林,想起百鸟齐鸣时一家人团聚的情景,娘的音容宛在!仿佛自己还坐着那条船上,幸福的荡起双桨,回忆起童年的梦想,回味那片竹叶带雨的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