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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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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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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市口拾忆

菜市口拾忆

 每天,我都陪着老伴去菜市口买菜,这菜市从晨曦中醒来,又从黄昏后离去,就像湖边的风知道适应季节,追着太阳,到了餐桌上,也会点头微笑,使人进入人生最好的状态,但是我与市场不同,爱忆往事,有一把年纪了,只能用心雀跃。

菜市口,原是一所中学的过道,里面存放过学生的自行车,摆过旧书摊,紧靠学校后面是个换液化气的库站,后来搬走了。再往前走,靠道路的一侧是一家钻井公司的旧设备库,另一边就是停车场和大名鼎鼎的阳光后街。道路的两侧错落地长有一些零星的杨树和法国梧桐树,两边是高高的围墙,拉上了铁丝网,中间有块空地,有一条水泥路直通体育场南门出口。

春天,这里草长莺飞,繁花似锦。引得一群养鸟人和养鸡人,时常光顾这块绿地。但是,这条路确实有些狭窄了,平常很少有人走,到了夜晚更是没人敢走。夏天,整条路不通风,热浪滚滚,阳光直射地面,那些裸露在路面的石头子,用脚一踩就冒火星,拿回家可以煮手扒羊肉吃。秋天呢,雨水灌进巷子里,像一条流动的小河,风摇着梧桐树沙沙地响,到处黄叶落满一地,显得有些萧瑟。冬天,风钻进来,雪越过墙头,相互借力扩张自已的领地,用威严的风涛雪涌捉人,让人进退两难,谁还敢单独走这条夜路呢。就这么个不见落日的地方,谁能想到日后发展成为方圆十几里最兴旺的自由菜市场呢。跟人讲,谁都不信。

但是,这里的确是群众公认的菜市场。这个菜篮子工程,都是些单打独奏的小商小贩们摆摊弄起来的。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本乡本土的族人,常年与城管打交道,学会了打游击,善于东躲西藏,能把菜市口选在油田与地方的结合部,是个创举,起码有了这块根据地后,他们就可以放心的去做生意,再不怕被城管抓了。大家可以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组织货源,围绕着这一亩三分地,展开自由竞争,这比起正规的菜市场来,减少了不少中间环节,不知要方便多少人,省下多少钱,节省多少开支。大家以最少的钱,办最多的事,这是共识。目前,这个自贸市场,还是一方净土,没人敢欺行霸市。老百姓对它的称赞有加,物价稳定,吃到嘴里的菜,是放心的绿色食品,没有农药味。

这里的蔬菜价格比外边便宜。是当地老百姓从自家地里采摘出来的,当天上市的新鲜蔬菜,水淋淋的,莱农有备而来,有一定的竞争力。谁叫咱老百姓,平常过惯了紧日子,手紧巴巴的,从嘴里勾出个块儿八毛的小钱,是个常事。要不,那房子咋买下的,学费咋交上的,儿媳妇咋取回家的。俗话说得好,人不当家不知油盐菜米贵。这当了家之后,就得主动往菜市口跑,两条腿跑勤点,早上的新鲜蔬菜可以任你挑,都说起得早的牛有草吃,这话一点不假。上了菜市口,买什么菜,你得多开尊口,学会讨价还价,货比三家,多问几个卖主,掌握性价比后,再去挑选心意的食物不迟。当然,人们常说,买的没有卖的精。但是,市场是讲规则的,买卖双方心中都有一杆秤,交易中,砍砍价,摸个底,算个帐,不丢人的。如果你有钱,不去讨价还价,那卖家是会高看你一眼的,一定会笑脸相送,欢迎你再来。

市场是历练人的好地方。时间长了,买卖双方都有自己的生活体验和认知,无非是掌握对方心理,变换营销策略,把握买卖时机,促成生意做成。是真买假买,耍不耍秤,一看便知。市场是透明的,也是公平的。假如双方议价爱面子,交易中各守底线,那就买卖不成仁义在嘛,也算打过交道,彼此认识了。如果你在市场上曾经吃过亏、上过当,那也别当真,只当交学费学乖了。日后有缘,可以再来投桃报李,甚至来过舍近求远,抹去过块儿八毛,都是情理之中的事。这就叫着一回生来二回熟,不打不相识。若你有主意,认准了那家摊主的菜,就是你愿买的菜,你就直奔她去好了。既是多走几步路,赶个早,也是值的。日子长了,说不定,还能遇上好人。曾经就有一个女作家,是个卖菜的,她白天上市卖菜,晚上回家写作,先后出版了两本散文集。这片大篷天地,造就了她的文学天赋,开启了她的世界文学之旅。我看了她的有关社会新闻报道,深受感动。我想,她白天买菜的样子一定很好看,晚上坐在窗前写作的样子更优雅,小溪从她家门前流过,月光从窗台山间缓慢升起,思绪伴随月光伸向远方,使她有了创作灵感和欲望,拥有了一颗属于自己的诗心,感受到了生活对她来说,如写一篇作品,也是温暖的。

说到菜市场,这里没有海底捞和星巴克,但物资是丰富的,和其它地方差不多,有卖鱼虾的,就有卖海鲜的;有卖鸡鸭鱼牛羊肉的,就有买各种新鲜蔬菜水果的;有卖烹饪调料的,就有卖营养品的;有卖各种烧烤熟食的,就有卖包子馒头水果糖的;有卖百货日杂生活用品的,就有卖床柜衣帽鞋袜的。总之,这里是物资的集散地,地处京津冀地带,富饶的华北平原又是物产地,南来北往的货物,要有尽有,品类齐全,物流三通不成问题,只要你舍得掏钱,没有买不到的东西。

这菜市口起初设在路口,早晚赶集时,人潮涌动。后来随着市场管控压力的加大,道路进一步拓宽,路口变成了主道,就把菜市场逼进由西向东延伸二公里路长的胡同里去了,菜市口这才有了固定的地方。你说它不是自然形成的,那才怪呢。

菜市口是个热闹的地方。卖菜人一般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占道,还没等天亮就摆上了大大小小的摊位。凡是人扎堆的地方,往往拥挤堵车,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使你的耳朵与外界感到有些不适应。而这时,是你忘掉烦恼最好的时候,淌徉在人群中,见到串流不息的人们,你会注意到一些细节,心情会发生变化,彼此擦肩而过,可能走两步就能碰到熟人,想打个招呼都来不及,因停不下来呀!有时,空气中弥漫着烤玉米烤红薯的味道,到处是一片吆喝声、车玲声、机轴声,还有混杂在人群中的摩托声,声声相随,不绝入耳,人走在里面,有种目不暇接的感觉。不知道该买什么菜才好,有时走过去,又走回来,甚至走到尽头,也就凑合买上一把青菜出来。看得出,这天不是买菜的日子。

菜市口发展到阳光大街路两边后,天不亮,开市;天大亮时,收摊。此间,有的是时间,足够你在菜市里面转游一遍,尽兴挑肥拣瘦,带着惊喜回家,让一家老小围着你转,是件偕大欢喜的幸福事情。现在,菜市口固定在这一条便道上,营业的时间长了,还像以前那样起早摸黑去买菜的人少了,这大大方便了上班族和出行较晚的老人。

我和老伴白天到菜市口买菜,差不多都到八九点了。每次,由老伴进去买菜,我就在外边的路口等她。站累了,就在玫瑰花池边上的台阶上小坐一会。走时,不忘带走那张被别人坐过的地下小广告纸。

闲着没事干的时候,就观察起来来往往的行人,也看那进进出出的车辆,在没有红绿灯的情况下,怎样过路口,人怎样躲车,车又是怎样被贴上条子的。这路口是个啥情况,我一时还真说不清楚。

刚开始,我也没用心看路口的风景。印象中的路口,拾忆起来,总觉得电杆占道多,塔网矗立高高的,路灯很亮,早晨雾蒙蒙的,光线散着离开,一切如过眼云烟。所听到的,这只耳朵进,那只耳朵就出了,什么也没往心里去。看到老伴拧着菜出来了,就赶紧上前,双手接过菜来,自己提着,与她说上一阵子无关紧要的话,溜溜达达就回到自己家了。

第二天又去菜市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发现上菜市口买菜的,大多数都是些年岁大的老人,年青人很少,如果有的话,也是那些有车的主,把车停在路边,走进胡同里面去买菜,还没等人回来,交警已给这车子贴上了一张条子。也有不贴的时候。就有那么一次,一个年青貌美的女人,刚把车停在街口的一侧便道上,准备下车去买菜,赶巧,碰上交警过来拍照,她朝那位年龄大的交警,笑了笑,什么话也没说,赶紧把车开走,交警朝她摆了摆手,见她是初次,条子也没好意思贴上去。

有个熟人运气好,和老婆出来买菜,把车停在菜市门前,先是和他的同事聊着天,见我来后,他的同事起身走了,就和我聊起来,直到他爱人买菜出来才离开,也没见人给他的车贴条子。有一天,有位老太太在菜市口就近的地方卖菜,菜嘛,就是几个大小不一的南瓜,依照音乐的唱名一字摆开,城管过来了,不让她摆,她就换了个地方。等一会,城管又过来,跟她说,这里不让摆摊,她点了点头,再挪一个地方,城管摇了摇头,再不说什么了。她拿出一个折叠櫈,坐在那里东张西望地看风景,不像是急着要把东西卖出去的样子。我想,莫非她是出来散心的,打发自己寂寞的日子的。观察的时间长了,也见多不怪。有一天,几个年轻人,围着一对老年伴侣轮番上阵忽悠,像是推销什么保健产品,反复给两个老人做工作,追着屁股洗脑筋,几个人还衔接的比较紧,女的上了,男的接着上,每个角落都有他们的人。还好,这对老人不怎么理这个岔儿,只是带着耳朵听,然后一步一步的离开。我看在眼里,真为他们俩捏了把汗。我想这天发生的事,那位卖南瓜的老太太一定看在了眼里,但她能沉住气,懂得善义是不能随便给人的。

有个七十多岁的老头,没有在家带孙子,而是跑出来拉客,说是给孙子挣点学费钱,我既信又不信。我曾经坐过他的三轮车,怕他犯迷糊,让他把车往边上开,不敢让他上大道。平时,他坐在车内玩微信,抽着香烟,把两边的车门半掩着,偶尔向外张望一下,很快又把头缩了回去,接着滑他的手机,吐着他的烟雾。我想,除了我,还有谁敢坐他的车呢。

有个卖羊肉的老头,把摊位摆在路口的拐弯处,不吆喝买卖,只是把眼睛盯在那斗车的肉摊上,偶尔瞅他的那杆砣秤,有心无心地打量从他对面走过来的人。

一位骑电动机的女子,后面坐一个漂亮的女人,女人手上拿一包刚买好的漂亮物品,欢喜的抱在自己胸前,像是抱着自己的孩子似的。我想,要是抱一束鲜花,去和心上人约会,那该多浪漫呀。

小区的东门没开,两侧摆有各种摊位,经常换角色。其中修自行车的和修锁的人从未换过。修车的老头,其中一个快有七十岁了,个儿不高,穿一件蓝色的上衣工装,下身穿条黑裤,整天蹲在地下修自行车,也不知道累,油泥弄脏了他的衣服,他也不洗,还把他的眼睛,糊上了一道道黑圈,他一点都不觉得,专心致志地修他的自行车。他修自行车的时候,旁边总有一堆人,不是站着,就是围在他身旁,看着他修车。也有那么几个人,常常坐在长条沙发椅上吹牛,谈人情世故,砍大山南北,讲得旁边鸟笼里的那只画眉忽上忽下的叫。可修车人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也顾不上跟人搭讪说话。因为后面修车的人都等着呢,还排着队呢。你要是修车的话,就把车停放在路边好了,等他有空了再修,他会跟你修好的,保你满意骑走。不用说,这老头子修车,肯定有两下子,也舍得投入下本钱,修理工具带得齐全,什么电焊机、氧焊机、切割机、打磨机、空压机样样都有,样样活都捡得起来,年轻时,是个技术能手。所以,他除了修自行车外,还兼修电动车、摩托车什么的。一个人忙不过来,就叫来他的战友帮忙,有时把过去的同事叫来帮忙,更多的时候,是把他的老婆叫过来帮忙,当他的下手,时间久了,他老伴也成了行家理手。多数人都愿意把车放在他那里修,反正他节假日也不休息,是个愿为大家服务挣钱不要命的老头。

另一个修车的师傅,活少一点,只修自行车,不修别的。其它的活,他也不揽。每天来得晚,对手里的活,他会默默地去干。有时,捡点别人剩余的活干,应个急,也算在同行的竞争中有口饭吃。这个老头子,个子稍高一点,平常穿浅灰色的土布粗衣,油泥粘在身上,看不出来,洗不洗一个样。别人看他跟人修车、补胎、打气,挺卖力气的,也把佩服的目光送给了他。但他闲的时候多,总那么双手抱腿坐着,等活。活来,上了旁边的师傅那里,他也说不出什么来。有人和他聊天,他准会说菜市场的东西一点都不贵,但旁边修车师傅的东西卖得贵,说这话时,他停下手里的活,瞅旁边的人一眼,转身就夸人家的车好、干净,弄得身边人莫名其妙,冲着他笑,他也跟着笑了。老人有时也有怨气,你要是不修车,用他的气筒打气,他会说,旁边有充气泵充气,只要一块钱的,弄得你不好意思再用他的气筒打气了。

菜市口的东面,还有餐饮、酒家、面馆、包子店、饺子铺,锅贴、烧饼、茶社和移动的餐车,其中煎饼最受欢迎,早起排队买煎饼的人最多。北方人,好这一口,南方人,就不太习惯,爱吃米线和米粉,可是这里没有,只能去买油条。这里的菜市正像盆栽的吊兰一样,生动地跑出了院子,处在生命的成长旺盛期。我开头提到菜市如风,那是夸它有了自己的特色,像是一场春夜喜雨降临,就像我诗中写的那样:“横空二里惊飞雁,拷贝夕阳入山峦,声声心雨如珠般,引得游人提菜篮”。你听,那地摊上的叫卖声,似乎又在耳边响起:“买菜的大哥,看过来;不买菜的大哥,请走开。”姑娘的声音似乎成了业界的翅膀,飞到了菜市口的深处。在这里,你肯定能找到冬天最好的瓜果蔬菜,把冬天的梦做成春天的梦,透着生命的情怀,散发出淡淡的幽香,就像这个快要到来的春天。

2021年11月30曰写于任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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