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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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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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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上学的路上


我给四哥说,我们去从前的学校看一看?他回答说:“好。”那会儿,他手里提一个茶壶,正在水龙头上接水。他一边拧龙头,一边笑着说:“那地方早就没啦!”我明白他说的意思。离开家乡五十多年了,一切都正在发生变化。我说:“这不要紧。如果你没有什么事,我们一起去看看。”他点头同意了。然后,我们一前一后朝学校走去。

走在上学的路上,回忆起当年上学的情景,像是演电影一般。我对哥说:“那时,我发萌读一年级,你正好读六年级。见你手臂上戴有三道扛的臂章,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后来,我受你的影响,也当上了少先大队长。”“记得你们毕业的时候,学校举行过毕业典礼,会场气氛十分热烈,师生们上台发言、表演节目,当地群众载歌载舞,校乐队吹奏洋鼓洋号,让我们这些低年级的学生除了羡慕你们外,更多的是感到这样的活动很稀奇很威严。”我一路抢着话说,没有给哥说话的机会,只见哥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他说:“如果你早一年发萌,我们就可多在同一所小学念书。”我说:“现在咱俩不是走在了上学的路上,圆了这个梦嘛”!哥笑了,顺便脱掉了外衣,朝远方望去。

我和哥从自家门前出发,沿着河堤下面的一条水渠往东走,过了一个田字方格后,向左侧拐一个大弯时,哥高兴地对我说:“通往学校的路修成了一条宽敞的水泥路,刚修好没几天,你就回来了。”我说:“我运气好呀!看到了家乡新的变化新的面貌。”我当时想,过去的小路不复存在了,但留在我心中的小路还在。哥一面向我介绍大堤上住户人家的变迁情况;一面给路过的乡里乡亲打着招呼。我听着他的介绍,望着堤上的人家,极力寻找当年的记忆,然后随步览园,枕堤入梦,感到小路是那样的亲切。

我从几个生产队的住户信息中得知,有的人家在很早前就搬走了,就再也没有搬回来。有的长辈不在人世了,但他们的后人留守在老宅上,过着平常人家的日子。他们与草木虫鱼沉醉在这片土地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也是从从前走过来的,这便是人生。说着,几条小狗朝我们追来,当我们流露出乡音时,它们的叫声停住了,突然摇起了尾巴。我们爬上堤走到有人家的地方,还没有停下脚步,哥就指着一片空地十分肯定地说:“到了,这就是当年的茶告小学。”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前面的空地上,长着一大片油菜花带着春天最美的心事在飞,与一条干枯的河流见证了一个老码头的消亡,地中央有一个妇女正在荒地上锄草,没有人关注我们的到来。这里人渐稀少,物已全非,不是昔日的模样了。

我记得当年的学校是一个四合院。由灰砖瓦盖成的教室加土墙围起来的校园,虽然不大,但看上去显得宁静、庄严、神秘。学校座北朝南,紧靠老茶告码头,虎渡河一条支流从旁边经过,过去南来北往的物质在这里集散,足现当时的繁荣。解放后,我们上学时,时常有人在码头的老宅上挖出一罐罐旧铜钱,他们说是地主埋下的。六十年代末,学校进行过拆迁改造,厨房和校舍放在了东西两侧,南面是操场,北面是教室,红砖瓦砌成的房子,在那个年代凸显气派。尤其是那铁管做成的校铃,挂在走廊里轻轻一敲,几里之外都能听得到铃声,使偏僻的乡村多了书香之气。

那时,家门前的小路窄得只能走人,水渠两边长满了杂草。大堤上的房子一栋挨着一栋,都是些茅草房。岸边长着垂柳和各色各样的野花,也有一些芦苇夹在其间。春天,野桃树撑开一身粉红的花,惹得蜜蜂飞舞,也惹得我们东张西望,像小船儿那样摇荡。如今大堤上,全是一排整齐的楼房。那时我们上学不用家长接送,都是自己去自己回,中午自己带饭吃,在教室里午睡。放学的时候,大家走在一起,但玩的却不一样:男同学打纸牌、打陀螺、讲书;女同学穿红绳、跳皮筋,到湖边采莲,把莲花撒了一路。有时我们会遇到雨,就用荷叶当雨伞;遇到灼热天气,就用它遮阳。还用荷叶做道具演白娘子传奇。我们就像一节节绿皮火车,不止一次的在小路上飞奔而过。偶尔会遇到一两只小动物与我们对视,就追着不放,直追到田野里那些饱满的稻穗齐涮涮低下了头,将我们渴望成长的梦撒满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当晴朗的天空出现彩云时,我们会向湖中扔出一小块石头。

每当老师走上讲台,给我们这些乡下的孩子授课时,我们的心就会自然而然安静下来。我至今还记得教过我们老师的名字。刘一壮老师是我三年级的班主任,他教我们写第一篇作文是给自己的亲人写一封信,我写给了当兵的二哥,老师给了我一个优,还在全班进行过范读。这封信被我的伯伯看到后,问我长大了干什么?我说我想上大学。他似乎不相信。后来我真考上了大学,还喜欢上了文学,经常活在自己要写的文字之中,以至后来将失去的时间一茬一茬的找了回来。上初中时,中学语文老师张庭举来我们家劝学,苦口破心的要我把书读下去,他说:“家里没钱,我帮你出学费。”这已超出一个老师传道受业解惑的范围,只因家里实在是太穷了,我还是选择了缀学。初中只读一年就回了农村。为此,学校领导和老师先后到我们家来了十多趟,都为我放异学业而感到晚惜。同学们听说我的情况后也为我难过。我自己也难过,一想到这儿,我就沉默不语。我那时还小,不知道人生的路如何走?是后来当了兵,走进了解放军这所大学,才改变了自己的人生。

在学校里,我也喜欢音乐。启蒙老师是万承兰,她教我们唱歌课的时候,总是把脚踮起来,用那音乐教鞭提振我们的乐感,将那首“人说山西好风光”的民歌唱得既动听又共情。她还用麻绳和竹筒做成传话的听筒,给我们唱《红梅赞》听。我想,这就是最早的音响吧!给我们教书的老师,都是本地人,他们的成分很高,我知道他们都是地主成分。但那个时候老师奇缺,不得不用这些有文化的新人,于是出现了代课老师,有的一边种田,一边教书。我们的认字自然从农作物开始。读书的孩子一般都比较大,我八岁才读书,不像现在读到初中十三、四岁。

我往地中间走了走,迎面吹来了一阵风,似乎把菜花吹落了一地。我虽有些不甘心,但面对失去,无可奈何。正如哥说的:“茶告小学连影子也找不到一点儿了,这里已变成一片空地。”“村里的孩子都去镇里上学了。”我这才想起哥用摩托车送孙子和外孙女上学,风雨无阻,六年下来多不容易啊!那时,他和嫂子还种田,一对儿女成家后都去外面打工了。

我此时的心情,更多的还是有一种失落感,表露出一种说不清楚的情绪。我本应是见证师生们下课后到操场上欢天喜地游动;或是贴近教室看到求知的孩子朴闪着双眼听老师授课;或是静静地站在校外的台阶上欣赏那专栏里的简介。若有时间的话,我还可以从旧址上找回那枚古老的铜钱。也许来学校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尽管这里是一片空地,但人世间的情感总会在记忆里闪现。我们的来访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说,我和哥来过这里,想多看学校一眼,让积于胸中的情感得到释然。有感过去本应好好读书的时光,却失去或错过了,成了生命中永远的遗憾。路是自己走过来的,既然命运如此拙劣,也就别去怨恨谁了,最好的态度是从头学起,选择读书,提升自己,找回校园的感觉,就像那条潜在大堤旁边的小路,长满了鲜嫩的绿草,上面有老师批改过的作业,有老师家访过后的对话和期末考试留下的评语,会时时闪现在我的眼前,构成我人生书签中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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