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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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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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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跳板

两年前城区过年禁了烟火,觉得年味越来越淡,熬过两个年,今年终于决定回老家过年,村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远远的就听见爆竹的声音,看见喜庆的爆竹红,和浓浓的烟火味。才觉得这才是年啊。一家人开着车沿着水泥路一路到老家门口倒有些不习惯了。天天下雨,却再也不会重演要家人送雨鞋到村口一步一步踩着泥浆水走来的场景。午饭在大伯家吃饭,午后,姐姐和堂哥堂姐们搬出塑料凳在门前喝茶嗑瓜子聊天,我一个人慢慢探到屋后的土屋门口,那是爷爷奶奶曾住过的地方,爷爷奶奶去世多年,老屋已落满灰尘,现在人大多外出打工,那些再也不用的农具也跟随老屋被尘封。门前的石槛上我铺上两张纸巾坐了下来,想了很多往事,仿佛还能看见爷爷在门前剥棉花的情景,奶奶挎着一桶衣服拎着棒槌从远方走来。看着土墙上的仙人掌,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径直朝外走去,姐姐问我去哪,我只说随便转转。不久一口水塘就出现在我面前,水塘不大却滋润了我整个童年的记忆。在素有大湖名城创新高地之都工作的我,看惯了巢湖的一望无际,而面前的水塘显得有些寒酸。小的时候经常和伙伴们在周围玩耍,大人们总是叮咛嘱咐,那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我们在水塘钓鱼虾,捉蝌蚪,那时候是两个塘,一个弯一点,叫湾堰。一个圆一点,叫团堰。后来两个糖被挖到了一起就叫弯团堰,那时候觉得它好大好大,不仅因为小小的我迈开最大的步伐,也要很长时间才能走满一圈。更是因为它满足了整个村落的人们的生活,晨洗衣,中洗碗,家家户户皆如此。不论你带来怎样的污垢,它都还你一个清清爽爽。每天它都平平淡淡的在那等着每一个来和他打招呼的人。一天天一年年那样慈祥。如今村里家家户户通了自来水,再也没人来打扰它,路过的人偶尔急用就抄两手水洗洗。时间久了,塘面已长满了菱角叶。仿佛没有了人的亲赖,上演了一出孤芳自赏的好戏。随着我慢慢的长大,记忆中的故乡渐行渐远,而如今的故乡,不见了儿时伙伴的踪影,我也回来的越来越少,每次回家远远的望见那一片水光,我都想来看看。

而这次来总觉的哪里不对,与池面大小无关,与那满塘的菱角叶也无关,到底是少了什么,数天的雨水使池水涨了不少,我才想起来,又看了好一会才看见,墨色的池水下几方长长的石板静静地躺着,像尘封千年的海下宝藏一样神秘,我寻得东西正是它---跳板。跳板是乡下水塘必不可少的东西,洗衣时它是天然的搓衣板,它是这片池塘最真诚的搭档和相守者。可惜天太冷,我不能再去涉足与它亲密接触,但童年的记忆一样也不少的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那时候家里年年中种子瓜,人们把带子的西瓜囊装进尼龙袋子里,家家户户轮番在跳板上踩,去汁,淘种,晒种,那种最原始的去囊留种方式我至今都记得。爷爷用竹筛淘西瓜种子的时候,我在一旁蹲着看,也想试一试,说了许多话,爷爷终于同意,可我小小的手哪里拿的住,一筛子西瓜种都飘散到河里去了,抓也抓不住。那时西瓜种子精贵,家家都种了种子瓜都是拿了种子卖钱,爷爷卖了种子要给小叔交学费,一筛子西瓜种虽说不多不少,却也是把爷爷愁住了。

自那以后我也很自责,爷爷奶奶不让做的事,我都尽量不做,却依旧改不了贪玩的本性。

皖夏的正午,酷日炎炎,被大人们逼着去午睡,堂屋光溜溜的水泥地,一张竹席铺在地上,敞开前后门,让自然风穿堂而过,伴着自然的气息本就疲惫的大人们可以美美的睡上两三个时辰的午觉。孩子们哪里会这样乖,待父母睡着,去伙伴家门前看一眼就跑,算是暗号,约着三五个孩子去玩耍。我们最爱去塘边那几颗柳树边玩耍。盛夏的柳叶已不及初春的柳牙,而我们依旧爱采来玩,可是个矮够不到,于是轻轻一蹦,柳枝没抓到,却掉进了池塘里里,不会游泳,更不敢去抓边上的泥土,不是因为滑,而是总听人说,边上都是蛇或龙虾螃蟹的洞穴。就试图去够不远处的跳板,触到了赶紧爬上来。小孩子没有什么撒谎的能力,即使瞒着大人把衣服晒干了,大人们也总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可避免的被说一顿,自己不以为然,却每每让大人们想起来后怕,后来不管多大,不管去池塘边洗什么,长时间不回来,总能听到家里人远远的喊上一声,听到了回答才放心。

不只是生命,关于人生的道理,我也是从这里学到的。

记得有一天我在跳板刷鞋,正要走时,发现跳板尽头不知何时出现一枚鹅蛋,我兴奋的拿回家给我妈,我妈看了一眼却说这是太爷爷家的鹅蛋,执意带着我将鹅蛋还到太爷爷家。这个太爷爷,与村里人也并无关系,无儿无女,听说一辈子没结过婚,是村里无人不晓的五保户,一口薄田,岁岁年年。老人家有个习惯,饭后总要把蒸菜的井字木叉拿到跳板下泡一会才好洗。跳板可以压制受浮的物体,木叉不会跑,午觉后太爷爷再来洗就好洗很多。尽管后来家家户户都通了自来水,可是太爷爷依然还会来这里洗他的碗和木叉。懂事以后,我都会偷偷的把木叉拿出来洗好以后,再悄悄地放回去。后来每年回家来跳板的时候,都会撸起袖子将手探到板底,太爷爷的木叉总是静静地浮在那个熟悉的位置,直到有一次发现不见了,我也就再也没有那样做过,我知道永远不会再有了。

纳兰容若说,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故乡变了又变,有的人老了,有的人走了,可我还会像小时候那样喜欢站在跳板的尽头,闭着眼睛回忆,偶然睁开眼,微风拂过,池面泛起点点涟漪,不去看身后的一切,就好像觉得跳板是一艘船,一直带着我驶向无尽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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