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季了,翻箱倒柜寻找适时的鞋子。生活好了,鞋子也变着花样的多了。有凉快的,有保暖的;有真皮的,有橡胶的,有布料的,当然也有山寨的;有绅士的,有运动的,有休闲的……款式,材质可以说是五花八门,多了就记不住了,所以一换季就得花点时间找了。还有曾经穿过的鞋子,现在再也不穿了,也舍不得丢掉,不知道是为了纪念,还是曾经喜欢过,所以更增加了找的时间。当然,也会找出一些历史,一些故事。那天我竟然翻出了一双解放鞋,也翻出了那些走远的岁月。
那些年,家里很穷,兄弟姐妹5个是个大家庭,爸妈必须起早贪黑地拼命劳作地养儿养女。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母亲悄悄地给我买了一双解放鞋。那时能穿上一双这样的鞋子,一定是件奢侈的事。因为那时穿的鞋子都是人们自己动手做的鞋子,只有家庭条件好一点的家庭才去商店买鞋子穿。而我们全家的鞋子都是布鞋,都是妈妈自己做的。妈妈用布头布屑叠在一起,用细细的棉线千针万针订的鞋底,用布做的鞋样,一直穿到鞋透出了脚趾。有时妈妈也会把破鞋子的鞋样剪下来,把鞋底留下重新用。那时,妈妈白天要和父亲一起去村里出工干农活,只有在晚上才能做这些针线活,女人也会扎堆的在一起做这些叫女工的活儿。雨天,我们也买不起雨靴,父亲就用些稻草编织一些草鞋,套在鞋子上出门。
听说,妈妈给我的解放鞋是赌气买的,她看见别人家的孩子穿了那样的鞋子,心里不服气,一咬牙就买了。她害怕自己的孩子穿戴得土气、破旧让人瞧不起。况且,我是家里的幼子,更让人疼了。其实,那时这种心里不只是妈妈一个人有,虽然那还是一个质朴的年代,一个土气的村子,大人们心里都暗暗地憋了一股子劲:不服输。
也听说,那次我给妈妈长脸了,老师给我发了一张“三好学生”的奖状,而村里的孩子都没有,妈妈一高兴,还是紧缩开支就买了奖赏我。哥哥、姐姐、妹妹都没有新鞋子,也确实让我骄傲了好长时间。那时,我们读书,大人们整天忙着农活,是没有时间管我们的学习的,甚至有些孩子还有辍学。也没有时间或者知识辅导我们,偶然,也会在假期里去帮忙干些农活。但那时人们把读书看得至高无上的荣耀,要是成绩优异的就是人人羡慕的标杆。那时,我们读书的孩子,也没有任何理由任性逃学,更不敢向大人或者老师挑战,生怕爸妈一不高兴,不让读书。人们只有一个信念,光宗耀祖就必须读书,读好书。
也听说,那时,乡村里的人们特别善良质朴,妈妈是个特别善良的人。在家里,兄弟姐妹很多,而我是那个最不让人省心的一个。家里父亲是绝对的权威,而我就是那个常常向威严挑战的勇士。面对我这个挑战的勇士,父亲的杀手锏就是武力,母亲常用眼泪为我挡驾。暗地里母亲就塞给我一只苹果或者半颗糖,幼稚的我,那时就以为父亲很偏心,武力总是针对我这个勇士,而母亲是最疼我的,就因为和母亲的这些私交。所以,妈妈给我买的新鞋,是妈妈看我受武力太多,买来安慰我,疼我的。
那天傍晚,穿上我的新解放鞋,一个人悄悄地来到田间散步,走一步,高抬脚地欣赏一下我的新解放鞋。那时一双散发着橡胶味道的解放鞋,带着弹性的橡胶底,舒适松软;帆布的鞋面,能看见线织的纹理,均匀细腻;鞋口并排着两行铆扣,泛着银白色的光,很抢眼;鞋的颜色是军绿色的,军绿色的鞋带穿在铆扣孔里交错着,最后系成一个结像一朵花。那时,我的心也像一朵花一样在盛开。窃喜之后,还是有了一点不对劲,就是鞋子大了,把脚挤到最前面,鞋跟处还是能放下两个手指头。走路必须很是小心,生怕一个疾走,鞋就掉了。于是,我赶紧跑回家,要妈妈帮我去换小的。一路上,鞋帮还是沾了些泥土,但我会小心得赶紧擦干净,甚是爱惜。
“妈,鞋子大了,帮我换双小点的。”一看见妈妈我就说。
“是妈妈故意买了大一码的。”妈妈笑着说。
“为什么不买刚合脚的呀?”我不解地问。
“傻孩子,你还要长大,脚也要长大。”妈妈说得很逗笑。
“可是,一双鞋子不能穿一辈子吧。”我继续争辩。
“孩子,你不懂,这是解放军叔叔穿的鞋子,耐磨经穿,一定能穿上个几年。大了点,没关系,妈妈给你做厚一点鞋垫垫上,把鞋带系紧一点不就合脚了。”
因为妈妈是疼我的,所以妈妈讲的我就信了,是有道理的,就去做了。
转眼妈妈老了,我也早已而立了,国家强盛了,人民的生活富裕了,鞋子穿起来开始挑的是款式和质地了。生活好了,现在的鞋子不是穿破的,越来越快的被季节,被时代淘汰了,搁置了,翻新了,时尚了。
也许,现在人们日日翻新的所谓时尚,会像风一样忘了根地轻飘。可是,那段岁月已载入了历史,不会淘汰;那段时代的精神已刻入了心灵,不会搁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