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还

曾经顽皮的年纪，还是没逃过管束，从而打点了今天。

那年，家里很穷，我就要升入初中二年级，却开学报名在即。但是，父亲还是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50元钱交给我，叮嘱我自己去报名，然后就忙农活去了。

当时，报名费正好是50元。学校在将近20里外的地方，来去的客车很少，就是赶上了，也掏不起那个坐车的钱，所以来去学校都是走着去的。拿着钱，不紧不慢地走在去学校的路上，因为有了不想上学的念头，也便开始寻思起来。觉得自己长大了，家里很穷，兄弟姐妹又多，读书还要家里拿钱，倒不如回家种田帮爸妈一把。而且，那时偶尔帮爸妈干点农活，觉得是一件挺快乐的事情。比如，耕好的水田，把秧苗一颗一颗的插上，一排排一片片绿绿的挺好玩；灌溉时，把水车轱辘一转，咕噜咕噜水就哗哗的漾满田间，好像能感觉到庄稼喝水解渴的酣畅；收割时，镰刀一挥，一颗颗禾苗丝拉拉应声割到，一些飞虫也开始现形的飞窜，引来许多鸟来啄食盘旋，仿佛和我捉迷藏一样；脱谷子时，踩着脱谷机一上一下的，一蹦一跳，简直就是在跳一个个激情舞蹈，还有飞快转动的打谷鼓轴是那么欢快；田间搬谷子，是用手推车，把一袋一袋用蛇皮袋装好的谷子放在车子上，独轮子在田埂上行驶，仿佛是在测试着车技，我们推着空车子跃跃欲试，常常是翻了扶起，扶起又翻倒，甚是逗乐……还有母亲的菜园里劳动，也是味道十足的诱惑和解馋。于是，我肯定地认为，干农活是件十分愉快的事情。

而读书却是一项苦差事，一项难差事。写不完的字，做不完的作业，考不完的试，挨不完的训，赶不完的早，熬不完的夜。而且学校生活还很苦，吃饭是自己用铝饭盒把米淘好放上水，然后放在厨房大蒸笼里一起蒸煮。吃饭时各自拿自己的饭盒，上面都有各自的标记，但是，还是有被盗的危险，挨饿的风险。学校没有自来水，只有一口水井，淘米水，洗脸水都得自己从井里掉。学生多，而且用水时间集中，所以我们这些小个子的就得另辟蹊径找水。学校的东边有一条沟渠，水取之不竭的环绕流过。西边还有一个大池塘，我们可以大张旗鼓的取水。那时，根本不用考虑水是否被污染，那时的水就只是夹杂着一些泥沙，所以我们依然还健康的活着，而现在是万万不可饮用的。西边的池塘，我们除了取水以外，还趁人不注意，偷偷地脱光衣服下水游泳，这一项本领就是那时学会的，也算是自学成才，而且也没听说谁被淹死过。当然，现在学生在学校要是私自下水游泳，那一定是四座皆惊，一定要四堂会审的。吃的菜是各自从家里带来的，大多都是咸菜或者干菜，干菜里只要极少数同学的会放点肉。而且一吃就是一个星期，还得计划着吃，哪怕吃到馊，还得吃。而现在的饮食，是各个部门齐抓共管，防蝇防鼠防蟑螂，却是商贾难防。学校住宿，住的除了上下通铺，再也无任何设施，但是，蚊子、臭气都阻止不了我们呼呼大睡，不像现在一部手机就让你彻夜难眠。我们也没有半毛零花钱，别说吃零食，除了吃苦就吃苦。所以，那时我动了不读书的念头。

走到半路还是转身彳亍地回了家，把钱藏了起来，忐忑的先给妈妈说，钱掉了，书还是不念了。钱的事妈妈只是心疼地唠叨了一句，可不读书的事妈妈却唠叨个不停，坚决反对，并威胁说，等你爸来了非揍扁不可。

夕阳西下时分，父亲干完农活疲惫地回家了，家的气氛突然凝重起来。妈妈第一时间就把我的事告诉了爸爸，父亲怒吼着把我叫到跟前，钱的事只字未提地训斥起来。

“告诉我，为什么不读书？”天籁之音。

“钱丢了。”低声怯气。

“钱丢了，可以再赚回来，志丢了，生活就丢了。钱我再想办法，还有呢？”咄咄逼人地感慨。

“还有就是，我知道家里很穷，家里的负担重，回家干点农活，帮爸妈一把手。”硬着头皮地说。

“还有呢？”父亲语气突然缓和了起来。

“没有了。”我不敢把读书的苦说出来。

“呵呵，臭儿子，长大了，懂事了。”父亲粗糙的大手似乎有点感动地一把把我拉了过去，表情大翻转地笑着说：“傻儿子，其实你能干多少农活，只要我和你妈妈的肩上多担一点就够了。”

“我觉得干农活也是件很快乐的事。”虽然父亲的话有点感动我，但还是想争取地说了一句，也没有把藏钱的事说出来。

“你们算干什么农活，只是三分钟热度的新鲜。不问收获的偶然干点农活是挺好玩的，但是做任何事要有一份收获，背后要付出多少的日晒雨淋，多少疲惫汗臭。好好读书，明天陪你一起报名去。”父亲很是感叹地说。

第二天一早，父亲放下所有的农活，带着我直奔学校去了。一到学校，才知道父亲是空着手来报名的。父亲找到学校的老师、领导不停地说情，家里没钱，暂时打个欠条。可领导说，如果都这样打欠条，学校还怎么开？

“爸，我们回家吧，这书不读了。”幼稚地我还没有说出藏钱的实情，只是一个劲地拉他的手。

“书必须读！学校怎么开，我不管，不管怎么样，总不能让孩子失学吧？一个月后，一定还，一定还，一定还！”父亲最后蛮横地和学校领导吵了起来。倔不过父亲的学校领导最后还是答应了父亲写了欠条。经过这么一闹，我看出了父亲的决心，不念书的念头只能彻底放弃了。

一回到家，我找出藏着的钱，不敢交给父亲，只悄悄地交给了妈妈。并求妈妈替我保守这个秘密，父亲知道我撒谎了一定会把我打个半死，因为在父亲的世界里，有些错是决不能犯的。过了几天，妈妈把钱给了父亲，说是从娘家借来的。父亲还是有点感动妈妈为家的分担，觉得很幸福，便脚下生风地去了学校，把欠下的钱还上了。

如今长大了，成为一名人们眼中羡慕的拿国家工资的公家人。细细想来，我必须感恩于我的父亲，也想起父亲曾经说过的话，只要我和你妈妈的肩上多担一点就够了。父亲的一坚持和担当，还了我一个美好的今天。

是啊，今天努力了多少，明天就一定还你多少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