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菜园子,是我们家的“菜市场”。每天上市着新鲜蔬菜,母亲就会提着自制的竹篮子去菜园子“批发”蔬菜瓜果。偶尔,忙不过来的时候,也会叫我们兄弟姐妹中的一个跑上一趟,摘些菜来,反正离家也不远。有时,我们不懂有些蔬菜是熟稔还是青涩,不识青红皂白地采摘,常常惹得母亲一阵嗔怪。之后闲暇时,母亲就会教我们一些采摘蔬菜瓜果的知识。我们学会了一些,也似懂非懂地学会了一些,因为那时我们的心事根本不在这上面。母亲的菜园子,是“土生土长”的蔬菜瓜果。不大棚,不反季。不施化肥,那时也买不起太多肥料,都是家里自己“生产”肥料:人和牲口的粪便和脏水。收集起来浇灌的,拿现在来说叫有机肥料,长出有机蔬菜,营养。在菜园子里闲逛时,偶尔还会趁人不注意,掏出小鸡鸡,撒上一泡,对着蔬菜施施肥。姐姐妹妹是不会,也绝对不能这样“施肥”的。也不喷洒农用药,如果是大虫子,就人工捕捉;如果是小虫子,就在庄稼上撒一些家里烧的柴火灰。而有些蔬菜根本就不要杀虫,自身就可以驱虫。就现在来说叫绿色环保蔬菜,健康。吃着父亲种的粮,母亲种的菜,又赶上了改革开放的好时代,所以我们兄弟姐妹个个依然健健康康的。
母亲的菜园子,是个“大花园”。长着时令的蔬菜,是一个四季常青的菜园子,开着四季的花朵。春来了,母亲就在一些角角落落种上南瓜、丝瓜、苦瓜、冬瓜、黄瓜,它们都是开着黄色的花。南瓜花特别大,特别黄,特别多,一朵一朵像个褶皱喇叭口的容器,中间插着一根大花蕊。丝瓜、苦瓜、冬瓜、黄瓜的花比较小,都是平铺的金黄色花瓣,星星点点,秘而不宣,尤其是苦瓜和黄瓜。还有油菜花,散状花絮,一片金黄地盛开,像毯子一样覆盖着,静静地孕育着果实。葫芦瓜、瓠瓜、辣椒、韭菜、葱花它们都开着白色的花。葫芦瓜、瓠瓜的白色花朵有点夸张,而辣椒、韭菜、葱花的白花就开得很含蓄的细小。黄豆、豌豆各类豆角花却不同,开得有点逗,有点活泼可爱。它们的花有的是白的,有的是紫色的,有的白紫相间的,像一只只蝴蝶张开翅膀,悬挂的藤蔓之间,随风摇摆尽展妩媚。还有一些瓜果蔬菜的花,会在夏季、秋季里开放,各具姿态,各描颜色。惹得蜜蜂、蝴蝶赶着时节在花儿上嘤嘤嗡嗡,扑闪相逗,让人感觉到,花开有声。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虫在菜梗上,辣椒丛上匆匆忙忙地爬高落低。哪怕是在冬天,霜冻雪飘,母亲的菜园子里没了花,却依然是充满生机:有碧绿的青菜,嫩黄的黄芽白菜,打着卷的包心菜,还有胡萝卜、白萝卜……。如果你是一个画家,也会忍不住把这些拱出土面的芽黄、新鲜墨绿的菜叶、诱惑虫蝶的花瓣、垂挂或藏匿的果实、勇斗雪霜的蔬菜一一画下来,也不失是一幅画伟大的杰作。当然,在母亲的菜园子里,最好的画家当属母亲。
母亲的菜园子,是情缘的“留守地”。留守着母亲对土地的情缘,对生活的情缘,对父亲的情缘,对爱我们儿女的情缘。母亲是个家庭主妇,是个农民,在那个物质匮乏的时代,土地成了供家养圈的依靠。母亲对土地有一种特别的情感,菜园子里摘来的菜做成“佳肴”,成为养活一大家子的主菜、大菜,所有母亲爱这方土地,寸土寸耕。现在,母亲老了,看到别人家田头地角长满了蓬草,总难免一声慨叹。母亲的菜园子也留守着对父亲的情缘,那是父亲田间干活回来,不顾疲惫,总陪着母亲下到菜园子里继续劳作。父亲干着菜园子里开沟翻耕、修补路面的事。母亲做些细活,撒种栽苗、铺藤支架的事。那时我们不打懂,父亲干的都是重活,却总以为父亲在捣乱:把平实的土地挖得坑坑洼洼,大土疙瘩巉巉。每个一段距离具挖一条沟,挖出的土还浇到路上,弄得松松软软的土路一点也不好走的带泥土……。母亲就常给我们讲,这叫深耕细作,土壤就不会板结,庄稼就容易长根,根吸收水分和养料,就长的快了。做人也是如此,要经常给心松松土,人就不会固执死板。还有我们的国家,现在搞改革开放了,咱老百姓就有盼头了。我们似懂非懂的点头迎合,表现得很聪明、很懂事的一样。母亲的“唠叨”远不止这些,还说,父亲是管大局的,比如挖沟,如果菜园子里不挖沟,菜就长不起来,就会慢慢地死去。因为庄稼不滤水,就会烂根死掉。做人亦如此,经常给自己的思想排排湿气,就不会发霉,就会健康成长的。还有,别看刚铺的路不好走,磕磕绊绊带着土灰或者泥,但是多走几次,就好走了,就平坦了,就踏实了……。母亲的菜园子留着爱儿女的情缘,母亲老了,但偶尔走进母亲的菜园,依然稀稀拉拉地种着我们小时候爱吃的辣椒、黄瓜、蒜薹、豌豆……父亲喜欢吃辣椒,老大喜欢吃黄瓜,老二喜欢吃蒜薹,老三喜欢吃豌豆……而我们却不知道母亲喜欢吃什么而羞愧。
生活好了,母亲老了,我们大了、远了。母亲却依然留守着她的菜园子,常常往菜园子里跑,守护着她还葱茏生长的情愫。儿女们回家了,就慌忙去菜园子摘些菜来,装好,硬塞给我们,让我们带走,生怕带少了。
母亲的菜园把我们一个个养大成人,如今继续滋养着我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