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颜小方的头像

颜小方

网站用户

小说
202108/04
分享

丽堂情

第一章

1973年4月,在阳城县北部山区,春暖花开,田野里的庄稼,碧绿青翠,生机勃勃。小草伸出柔嫩的头,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在清风中摇摆。杨柳依依,站在小河与池塘边,照着镜子。碧波荡漾,卷起阵阵涟漪。丘陵起伏,一条条不宽畅的土路曲折绵延,象树根的触须一样伸向每一个村庄,风一吹,扬起满天的灰尘。

丽堂村大队有十二个自然村,分布在2公里左右的范围内,东面的丰收村更小,只有三四十户人家,一百多口人。低矮的房屋大多是土坯墙,茅草顶,有几户人家是碎砖瓦房,已经是村上最好的房子了。

在丰收村一间公房内,有五六十个平方,住着二位知青,他们是弟兄两个,看上去都在二三十岁之间。哥哥中等身材,不胖不瘦,相貌端正,目光如炬,顾盼之间透着一份机灵之气。弟弟长得眉清目秀,英俊潇洒,1.70米左右的个子,青春活泼,忠厚善良。

弟弟是哥哥介绍过来的,他本来下放到邻县的一个小山村,离这里五六十里路。哥哥阿跃到丰收村七八年当中,人们对他印象非常好。他想到弟兄两人在一起有个照应,于是向丽堂村大队书记提出申请,让弟弟阿心过来的。

初春的夜晚,乍暖还寒,阿跃今天特别的高兴,他是一位活跃分子,大家都喜欢和他一起玩。丽堂村大队下放的知青有二十多人,平均每个村两名。有的村三四名,或者五六名,这要根据村的大小和需要而定。

他们大都是来自c市、w市、z市等城市的知青。因为有些文化,人们对他们都比较友善。一是年青,喜欢热闹。二是团结一起有力量,他们常常聚在一起,有事共同商量解决,消除生活中的烦恼,寻找快乐!

今天他把周围村上五六名要好的知青找来,在家里聚会。大门敞开着,正中一张木桌,五六名知青围坐在一起畅所欲谈。

家里看上去非常的简陋,厨房和客厅是通的,灶头是土块砌成的。两只大锅,一只烧饭,一只炒菜。里面的那只大锅,也作烧猪食之用,大家过来日子是清苦的,能养些鸡鸭,过年养头猪杀杀,也能改善伙食,生活好一点。灶头边上放着一只水缸,旁边是一只放碗筷的竹橱,是请村民帮忙编制的,虽用了五六年,看上去仍很新。

灶头后面烧火的地方,堆放着一些柴,山坡上割回来的茅草容易燃,烧起来火大而软,非常柔和,比稻草还要易着。村上分配的稻草肯定是不够烧的,荒坡上的枯树竹枝捡的人多,常常轮不到他们,只捡到一点。有时村民们会自发组织起来,去三十里外的西山去捡柴。通常要起大早,天还没亮,他们就出发了。到了山上还要小心,大家都没柴烧,方圆几十里的村民,都会想到上山砍柴。住在山下的村民为了保护资源,有人看护,不让他们砍。所以他们必须向更深的地方,荆棘丛林,悬崖峭壁,没有路的地方跑。中午吃点干粮,喝点矿泉水,割上茅草和一些松枝等等,足有一二百斤重,傍晚时赶回家。一次来回五六十里,还要爬山,来一趟不容易,尽量多挑点,往往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腿象灌了铅一样抬不起来,茅草或者松枝等都是抛物,两大团。只看到两只草球在前行,根本看不到人。

再旁边是他们的卧室,里面两张床,一张朝南,一张朝东。朝南哥哥睡,睡东弟弟睡,一人床头一张小木桌,放着煤油灯和一些生活用品。两张都是用竹片床,人睡在上面,稍微用劲就发出咔咔的声响。两张床上都支着蚊帐,由于多年使用已经变成淡黄色。不过床上被子还可以,半新不旧仍很暖和,是他们临走时,父母让他们从城里带过来的……

阿跃家住在c市的火车站一条巷子里,父亲是一名人民教师,家庭条件富裕,他和弟弟渡过了快乐的童年。繁忙的街道,整齐的房屋,干净的水泥地面,五彩缤纷的广告,琳琅满目的商品,到了晚上闪烁的霓虹,各式的小吃、玩具,来来去去上班的人群和小贩……无不显示着繁华。

在他记事起,就和弟弟背着书包上学堂,一日三餐有妈妈烧好给他们吃,穿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父母相当疼爱,也没让他们吃过多大的苦。在城里,由于阿跃为人机灵,好客善友,大家都很喜欢他。

下访到丽堂村,父母眼泪都哭干了,他请父母放心,他能照顾好自己。反过来还要劝弟弟,虽然不在一个地方,他会经常去看望他。不要怕,要坚强,没什么大不了的,好也是活,差也是过,没亏待自己,将来他在丽堂村混得好,带他过来,弟兄俩在一起……

后来他果然和大队书记申请,把弟弟调了过来。阿跃不但识字,聪明伶俐,说话做事一套一套的,很快被人们接受,在知青当中有了声望。家里常常宾客满盈,热闹非凡。

春天是油菜小麦施肥的时候,队里安排他挑粪,弟弟锄草。他挑了两天不干了,浑身臭的不行。村民们的露天粪坑特别酸臭,浮在上面他恶心,加上最近腰疼的毛病犯了,请假在家休息。阿跃今天29岁,还没有结婚,心情不爽,繁重的体力劳动和拼的精神,虽然没有输于村民,却落下一身的病。腰时常痛,特别阴天,格外的难受,他估计腰椎间盘突出,压迫神经了。于是让弟弟跟队长请假,休息了两天,在家无聊,邀几位知青过来聚聚、乐乐。

几位知青应约而至,大家天南地北地侃,特别的开心,阿跃暂时忘记了病痛。

谁能够理解他们的心声,当全国号召知青下乡轰轰烈烈的时候,他们怀着一腔的热血,怀着青春的梦想,来到这些荒芜的土地。他们希望能够改变这一切,让自己的理想在这里腾飞,可是现况又是怎样?他们被沉重的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

来到这里就是劳动,每天上工、下工,身子骨象散了架似的,只想睡觉。然后再上工、下工、睡觉……如果他们不是年青,自己找些乐趣,生活将没有阳光。

阿跃拿起他心爱的吉他,开始深情地弹了起来,忧伤的曲子,立刻在小屋里弥漫,向旷野散去。

“阿薇!你来一曲”,同来的知青阿方和阿风在旁叫道。

阿薇是w市人,别看她个矮,长得并不漂亮,但人很活泼可爱、善交际、爱打扮、身体健康、皮肤白腻、青春焕发。声音非常的好听,到哪都喜欢高歌一曲,在所有的知青当中,她和另外一名子妹是大家的开心果。

她准备来一曲《知青之歌》。她的生活要比别的女知青好些,下放在丰谷村。所住的公房旁边是一户姓谷的人家,弟兄三个,个个身材魁伟,相貌英俊。老二是丽堂村小学的一位教师,老大和老三也一表人才,读到初中、力大无比。伯伯家也是弟兄三个,一位在街上派出所工作,一位在丽堂村大队任村干部,家庭条件在丰谷村是数一数二的。

老大28岁左右,至今还没有结婚,他和阿薇年龄相仿,分在一个队上工。阿薇城里人,生得瘦小,连一担水都挑不动,大谷一提就走,就象提篮一样方便,给予她帮助。

有一次,队长分配她拔草,刚好那次大谷不在,村里叫去几天有别的事干。一位身强力壮的村妇走了过来,马上是梅雨季节,一垄垄庄稼地还要开沟利水,她拿着一把铁锹,甩在阿薇的面前,发出哐当的声音,把阿薇吓了一跳。“阿薇把沟开一下!”

阿薇抬起头,天气异常的炎热,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鬓发都粘上了。长时间蹲在那拨草,让她的双腿变得麻木,直不起腰来。

这是男工一样的活,乡村的女工照样干。她们长年累月地干活,不管刮风下雨,寒冬醋暑,有的已锻炼出钢铁一般的身体,对开沟等于玩一般,她们见阿薇拔草都累,满身的汗。想到村上对她的照顾,不免有些鄙视。

阿薇缓缓站起身,拿起铁锹,她知道无从解释,无从分辩。也拼了,总要生活下去,不干是不行的,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了。到一定时候,身体也不要了,现在这个坎不过,哪有未来!

田里的土经过多年耕种后,有点板,日晒雨淋,敲也敲不动。阿薇拿起铁锹二话不说使劲地敲着,手上磨出了泡,手臂也酸痛酸痛。

第二天早晨阿薇差一点爬不起来,她睁着血红的眼睛,浑身的骨头象散了架似的,胸口似乎也有点疼,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但是有一种信念,告诉她必须坚持下去,谁也帮不了她,她心里明白。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她再苦再累也不作声,说了也没用,她默默地埋头苦干。到了第六天,大谷回来了,接过她手中的挖锹那一刻,她激动的热泪盈眶。在以后的日子,尽管她一劳累胸口就有点疼,却一直分配在大谷的身边,干着比较轻巧的活,让别人羡慕,自己也感到满意,保住了这样轻巧活的位置。

大谷追求阿薇,阿薇本来对大谷没有好感,她喜欢阿跃这种类型的人。再加上城里人,她迟早要回城的,嫁到乡下吃苦,心理上承受不了,不愿意。可是五六年下来了,回城遥遥无期,她失望了。干到活,没有大谷的帮忙不行啊!他们在劳动生活中渐渐有了好感。和大谷在一起,她可以轻松干完一天活,一点都不劳累。而且大谷很会照顾她,稍微苦一点的活都帮着干,抢着干,不用她干。一种女人的小鸟依人的天性,让她不得不看到大谷的好处。

生活是现实的,首先要顾到眼前,好汉不吃眼前亏,让自己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正是大谷的无私帮助,顶着,才使她不用上工,如此自由地来参加聚会。每每看到阿跃不堪负荷,年年超支,口粮都不够吃,穷困潦倒,她晚上觉都睡不着。

她深情地唱着,眼睛看着阿跃,万千思绪涌上心头。

心爱的人啊!

我们等待回程的日子

青春却在不知不觉中溜走

但我们的理想没变

追求没变

我们在艰难困苦中斗争

希望永远在我们的心头……

这首《知青之歌》是阿跃填词写的,引起大家的共鸣,在知青群里传唱,深受大家的欢迎。阿薇唱到动情处,眼泪漱漱地往下掉。

阿跃也弹得如痴如醉,他忘记了病痛,从椅子上站起来,围着阿薇弹奏,脸上露出春风般的笑容。

大家看着、欣赏着,认为他们真是天生的一对。

阿跃和阿薇似乎也有这个意思,但是彼此都没有表达。阿跃现在的状况,饭都吃不饱,怎么生活?在乡下结婚,苦一辈子吗?阿薇跟着他只会受罪。

阿薇也看出了阿跃的窘境,她指望回城后,他们能结婚,她也不想现在结婚。现在大谷对她好,她不是不知道,她之所以不接受,是因为等阿跃,等回城的希望。但是五六年了,还是不行,这种等,她一直不灰心。

一首歌了,又是阿风、阿方唱,夜色渐渐降临,大家仍没完,又是打牌,又是天南海北地侃,特别的开心。

终于阿风离这里十多里路要走了,大家依依不舍。阿跃是位好面子的人,“既然来了,大家聚一起不容易,晚一点走吧!”

阿风中等身材,身体比较壮实,戴着一副眼镜,在乡下锻炼成钢,一般的活都拿得起放得下,村上对他的管理还是比较松的。他离这最远,看到大家都看着他,好象他的表态决定着大家的取向,决心道:“今天必须要回去,明天还要上工,再晚八九点走。”

阿跃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一言为定。”

“阿方,你离这不远,晚一点走没事吧!”

阿方不胖不瘦,不善言辞,脾气非常的好,见人总是笑咪咪的。虽然不是很能干,喜欢看书,平时队长叫他干什么,就干什么,从来不偷懒,深受村民的好评,他离这里只有四五里路,一二十分钟就可以到了。

阿方见阿风答应了,他不好拒绝,“好的。”

今天总共来了四位,还有一位阿申,他也是w市人,住在南面三四里外的一个村庄,他个头高挑,长得比较瘦。有一次冬天挑塘泥,寒风呼呼地刮着,地面结了冰,他一不小心滑了一跤,摔得头晕转向,胸口被扁担戳了一下。至今还隐隐作痛,经常咳嗽,一干重活,或者累了,人就没力气,象虚脱了一般。到医院检查,肺出了毛病。他的情况村里知道,在村上受到了照顾,常常分配轻一点的活让他干,晚一点回去也没关系。

阿跃跟他说:“阿申,翻过这山岗就可以回家,你别急了吧!和大家一起走。”

“好的!”

“阿薇帮忙烧饭。”阿跃在家门口用木棍竹篱笆围了一个菜园,里面青菜、菠菜、萝卜等等,碧绿青翠,特别的茂盛。他提起篮子,对阿薇叫道。

不待大家回音,阿跃同阿薇走了出去,他们象一对相亲相爱的恋人,你割青菜,我拨萝卜,再捡点菠菜和大蒜等等。满满地装了一篮,然后由阿跃拎着,他们到村前面的池塘边清洗。

丰谷村在一座山岗上,前后是下坡,不远处都有人家。阿跃的公房前面过去20多米,有一户人家,屋前一片竹林,碧绿青翠,旁边一方池塘,水特别清。人们砌起一个码头,上面放一块宽厚的石头,作台阶,都到这里淘米做饭,洗衣等,非常的实用。

阿跃和阿薇一边洗菜一边说话。

“今年超支款没有?”阿薇关心地问道。

阿跃羞愧地说:“超了点,没事!”他们年青,加上朋友多,分配的口粮年年不够。不过他们村队长对他很好,可以预支,不至于饿着。

“将就着过吧!回城就好了。”

“嗯”阿跃也是这种想法,“这点小困难,不算什么,国家有困难,我们要支持。”

知青下乡是城里安排不了工作的原因,他们在城里无所事事,必然引起社会矛盾。到乡下,一是解决了工作问题,二是一亩地能收1000斤水稻,一个人口粮200斤,那么可以养5个人。他过来可以养一个家,加上弟弟,可以养10个人,二三个家庭。

穷并不可怕,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生活条件可以差一点,衣服不买,肉不吃,电不用等等。只要有一口饭吃,活下来,社会不动乱,就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生活慢慢就发展好了。就是太辛苦,大家想不透,无论困难多大,要活得轻轻松松。阿跃是心安理得的,所有的知青都是心安理得的,他们再软弱,也在创造贡献,他们的劳动不止养活自己吧!

如果有了困难,大家都不干活了,反正干也没用,大家都在家,象水一样不活动了,社会就会越来越封闭,相互之间不能帮助,那么困难就会越来越大,那才是可怕的事情。他们知青到这边来,一个村两名,几百个村,也就几百名。靠着不远的,他们相互走动,形成一股力量,有困难相互牵手,相互帮忙。

“人少,可以发展科技的力量。比如一百亩地要十人种,实现机械化一二人就可以了。”

“那么人多怎么办?”

“一个人干活,十个人有吃有喝,基本的生活有了,我们应该祝贺才对。我们只要努力向上,生活越来越美好,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所以哪怕任何事情,农村不放弃耕种,饭总归有的吃。整个社会不急不躁,一切都会过去。

“阿跃,你想的真远。”

“想开了就是这样。”

他们洗好菜往回走,大家还在打牌聊天,欢笑声不绝于耳。

阿跃和阿薇开始做饭,这时阿跃发现米缸里没米了,多尴尬啊!还有四位好朋友在呢!

他连忙把弟弟叫到一边,“你去队长那里,称点米来。”

第二章

阿心刚回来,顾不上劳累,拿着米袋去队长家。队长家在村西头,穿过十几户人家,也就二三十米,很快就到了。

队长老旺今年四十多岁,中等身材,方字脸,品貌端正,身强力壮,家里弟兄三人,他是老大。

他们家祖祖辈辈都是农民,住在这里已经是好几代了。爷爷还健在,叔叔、伯伯分布在村庄的前后左右。西面中间一排三四户人家都是他们一家子。如果房门弟兄加起来,三四十户的小村,三分之一是他们家族的人。

他为人耿直,是干活能手,还会开拖拉机,这在乡下是件了不起的事情,受人尊敬。他心地善良,乐于助人,说话自然有一种威严,大家都乐意听他的。他生有两个小孩,一个五岁,一个八岁,妻子贤惠,家庭美满幸福。

他家两间房,是碎砖砌成,虽然不曾粉刷,这在村上已经算很好的了。正是烧晚饭的时间,队长在灶门口烧火,妻子在灶台上炒菜,孩子在桌上做作业。因为是两间房,一间是卧室,一间是堂间,又是厨房间。前面是作堂间,放着桌子板凳,后面是灶头,放着碗橱和水缸等。它们是相通的,灶火映着队长的脸,烟在家中弥漫,有股呛人的味道。

阿心急急地赶来,走进屋,向队长说道:“队长!我哥让我来称点米。”阿心虽然20多岁了,但是为人处事不行,一直听哥的。

队长一看阿心,皱起了眉头,“这一年才开始几个月就断粮啦!你们兄弟是怎么吃的啊!”

阿心满脸通红,不作声。他也不好意思,年纪青青就超支,这在乡下是很丢人的事。但是哥哥好面子,交际广,穷大方,月月有聚会,一来一大帮,再多的粮也不够吃。

队长越说越气,“这怎么行?好吃懒做,一个劲地借粮,我怎么向社员交代。”

妻子也在旁说道:“不能这样啊!要学会过日子。”

队长拿阿跃真没办法,阿跃来村上已经五六年了,对他已经是照顾了又照顾,知道他城里人没干过活,吃不了这样的苦,尽量让他干轻巧一点的活。但是阿跃还是干不了啊!起初不服输,嘴也硬,开始和人拼。后来干坏了,得了腰椎间盘突出,重活累活不能干,连轻巧活也干不了。

而且他一点都不讲情面,别人十分工,给他七分工,他不服,常常和人吵。让他很没面子,难道自己干多少活,跟社员们比比心里没数啊?

他想帮他,一次两次,十次八次,到后来,他也无能为力了!一切靠自己,谁会一直帮他呢!已经有好几位社员提意见了,借给他们粮少,借给阿跃粮多。凭什么?阿跃干活也干不过他们呀!让队长左右为难。

他看阿心站那不动,大有称不到粮不走的劲,来气了,“没有粮称你们!”

“可是,我哥来了朋友了啊!在家等米下锅呢!”阿心也感到难为情起来,他们知道了多丢人啊!

队长似乎下定决心要给他们弟兄俩一点难处了,不能这样惯着他们,否则得寸进尺,长期以往怎么得了,这种不当的行为应该让他们收敛一下。

“没米,你回去跟你哥说,如果再不上工,好吃懒做,不但不借米,而且还扣工分,喝西北风去。”

阿心见称不到米,非常着急,连忙回转身,跑回家去。哥正在灶门口烧火呢!阿跃见阿心两手空空回来,知道没称到米,不禁皱起了眉头。他站起身,低声问道:“让你去称米,米呢?”

阿心的脸腾地红了,他急急巴巴地说:“队长说没米借。”

阿跃看看四周,朋友们玩得正开心呢!如果没米下锅,这面子往哪搁,这传出去,以后在知青群里怎么混呀!

他心中腾地升起了无名之火,明知自己家中有客,不称米,这不是故意让人难堪吗?拆我台,不给我面子,居心匪测。队长这人表面上看似忠厚,实际上内心却是如此的险恶。

阿跃生气地对阿心说:“你在灶门口烧火,我去看看!”

阿跃心里怀有愤恨,不管怎样,先称点米,等朋友吃完走了,有什么事大家商量。这样当朋友面出人洋相,阿跃血气方刚,哪受得了?厨房间的墙壁上挂着一杆小杆,光滑的枰杆,顶头和尾部用一块铁皮包着,崭新如旧。铁钩发着幽幽的光,寒气逼人,深深地戳进了土墙中。枰砣象一块铁疙瘩,挂在心里,沉甸甸的。他愤怒地顺手取下,拿在手中,向队长家奔去。

队长家的饭烧好了,香喷喷的米饭味在房间里弥漫,一家人正准备吃饭呢。阿跃拎着枰砣过来了,看这情景,怒气涌上心头:你们一家倒好,吃得香开心的。

他强压怒火,对队长说:“队长,家里来客了,帮忙称点米。”

“会计不在家,明天开大会,大家同意了再讲。”

“那你家先借点给我呗!”阿跃嬉皮笑脸地说。

“没有!”阿旺的妻子在灶台上,掀开锅准备盛饭,珍珠般的大米雪白,越加散发着诱人的芳香。孩子天天嚷着要吃大米饭,他们家经常喝米粥,阿旺和妻子商量,再苦不能苦了孩子,今天特意烧了一锅饭,给孩子加伙食。

她板着脸说:“阿跃我不是说你,我们村的老头,也没超支的。你年纪青青,狐朋狗友一大堆,过日子要精打细算,不是这样的啊!”

阿跃听了火上浇油,气更大了,我们饿肚子,粥都喝不上,你家倒好,吃大米饭,好条件啊!

他感觉队长家在故意刁难他,好男不跟女斗,他举起了称砣,大声对阿旺叫道:“你称不称!”

“不称!”阿旺冷笑道!年纪轻轻不想干活,你说没精力,却偷偷看书到半夜,这不是骗人吗?说我没文化,不把我放在眼里!现在没吃的,饿着你了,你急了。不让你吃吃苦,你们这些知青不知天高地厚!

阿跃真的生气了,人到一定程度,哪有什么斯文,“砰!”称砣砸进了锅里,米饭四溅,洒了一地。有的飞溅到了队长和妻子的身上,并且把锅砸成了一个大洞。队长腾地站了起来!朝妻子叫道!“把民兵营长跟我叫来!”

队长的妻子从惊骇中回过神来,见阿跃凶神恶煞的样子,愤怒地冲出门去。

民兵营长阿正是一位有着六年兵龄的机械老兵,他个头在1.8米左右,身材魁伟,相貌刚毅有个性,为人耿直忠诚。他住在丰谷村后面,一里多路的金丰村,家里弟兄两人,哥哥也是当兵出身,回来后又介绍弟弟去当兵。

阿正当兵时,村上总共两人,他是非常自豪的。戴着大红花,在村民们的拥簇下到丽堂村会合,大队里民兵营长敲锣打鼓来迎接。前一天家里还要办酒,招待前来祝贺的亲朋好友,以及村民。本来六年的老兵,退伍后可以在乡里事企业单位,分配到一个好工作,当时丽堂村老书记说:“丽堂村民兵营长缺人的,让阿正回来。”于是阿正回到了金丰村,在大队里任民兵营长。

回来后不久,他就结了婚,两年后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他一边在大队里任职,一边身强力壮地帮着家里干活,生活幸福而美满。今天上了一天工,他感觉头昏沉沉的,不知道为什么,浑身不舒服,晚饭都不想吃,早早睡觉。

这时,队长的妻子赶了过来,急火急燎地叫道:“阿正!阿正!赶紧跟我去一趟,知青闹事。”

阿正睡在床上,浑身骨头象散了架的难受,爬不起来。他的妻子赶忙满脸堆笑地说:“阿正生病了,受了风寒,晚饭都没吃就睡了,我让他找医生,他都没许。”

“那怎么办?”

“没办法!这次感冒有点厉害,浑身冒虚汗,刚刚睡着。”阿正的妻子忧虑地说。

阿旺的妻子,只好打道回府,回去再想办法。她匆匆跑回家,发现阿跃还在那里并没有走,他和阿旺还在争吵着,面红脖子粗。家里的弟兄和堂弟兄来了三四个,虎视旦旦地站在大门进门。

房间里一直冒着火药味,阿跃见阿旺的妻子去叫民兵营长,本来愤怒的心情,更加怒火中烧,“阿旺,别以为你是队长我就怕你,你信不信?我一枰砣砸死你!”阿跃举起了枰砣也只是做做样子。但是队长如此绝情,这么多年的交情从此一笔购销。

“好,阿跃你有种,马上民兵营长到了,让他来收拾你。”阿旺好生气,锅都砸了。他真想和阿跃打一顿,他身强力壮,难道还怕你不成?这么多年的工作经验告诉他,不能这么做,得忍着,由民兵营长来处理。

“呸!我怕谁?”阿旺才不吃这一套呢,他转身准备回家。

“给我站住!”

阿跃理都不理,向外走去。

还没走几步,他站住了,门口进来几位阿旺的兄弟和堂兄弟,把门堵的死死的,个个怒火般瞪着他。

这时,阿旺的妻子回来了,推开兄弟几个,走了进来。

阿旺看到了,急切地问道:“人呢?民兵营长阿正呢?”

阿旺的妻子一脸的落寞,“阿正生病了,他晚饭都没吃,躺在床上爬不起来。”

阿旺心中冒火,对自己的兄弟说:“阿强你去,一定要把他叫来!”

站在不远的阿强立刻答应了一声,快步向外走去。阿强中等身材看上去和阿旺的个头差不多,人更加的机灵。他四十岁左右,三七分头,上身穿一件蓝色中山装,下身穿一条直统裤,脚上解放鞋,干净俐落。

他跑起来飞快,很快来到了阿正家,见到阿正的妻子,急忙问道:“阿正呢?赶紧和我走一趟。”

“阿正生病了,去不了。”

“有重要事,去不了也要去。”

阿强推开房门,微暗的煤油灯下,阿正躺在一张红色的木板床上,虽然这张床结婚几年了,依然感觉很新,他沉沉地睡着了。“阿正!阿正!你醒醒!”阿强使劲推了推。

阿正被摇醒了,他睁开疲惫的眼睛,看到阿强,喉咙咕噜咕噜发出低哑的声音,“阿强来啦!”

想爬起来,却象虚脱了一样,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

“知青阿跃闹事,把我哥家的锅都砸了,要你赶紧去一趟。”

“怎么回事?”

“借米呗!过年才几个月又没米吃了,我哥不借他,他在我哥家发疯。”

阿强很生气,其实他和阿跃性格很相似,两人关系也不错,经常在一起开玩笑。阿跃常常拿他和自己比,认为自己干的活比阿强多,拿的工分却比阿强少,阿强十分,他七分,不公平。

“你不服是不是?不服也没用。”阿强得意地说。

“就因为你哥是队长?”

“是又怎样?”

“算你们狠!”阿跃无奈地说。

阿强每次争辩都如凯旋归来的战士,得意还朝。

阿正叹了一口气,轻声地说道:“这是小事,让他先回去,以后慢慢处理。”

“这么便宜他?”

“阿跃过来五六年了,大家都是一个村上人,算了。”

“不行,得把他关起来,把队长家锅砸了,还逍遥法外,传出去成了笑话。”

阿正动了动身子,又无奈地躺下,“我也去不了啊!你们自己先处理一下吧!”

阿强见阿正真的病很严重,去不了,只好走了。

回去后,堂门弟兄,依然把阿跃堵着,不让他出去,还在争吵。

“队长是为人民服务的吗?人民有困难是帮忙解决的吗?我有困难怎么解决!”阿跃大声吼着。

“一次二次,十次八次,我们村是救济所啊!”

“难道我把肚子扎起来不成?”

“你要好好反思,为什么会这样!是你自己不抑制,浪吃浪用造成的,也要村上承担吗?”

“我是借,我跟你要米了吗?我私生活也要你管吗?”

“作为队长我有权过问、安排,否则你别找我……”

这时阿强又回来了,阿旺见阿强也没把阿正叫来,面子上挂不住了。“怎么回事?”

“他确实病了,爬不起来。”

“阿仔你去,把他跟我拖起来。”阿旺气急怕坏地说。

阿仔是阿旺的又一个弟兄,他很精神,有勇有谋,“要不要走丰产村跟老书记把声招呼,再叫阿正,还来不来?”

“好,老书记的话再不听,有什么事他负责。”

阿仔大踏步向外走去,他个子不高,却很结实,跑起路来脚底生风,一会儿就到了。

丰产村在丰谷村的北面,一条路弯弯曲曲地向前200米左右,就到了由南向北的大道。这条大道是街上到丽堂村的主道,阿仔上了公路,向北再走200米左右,就到了丰产村。七八米宽的道路,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路面坑坑洼洼,相当的难走。

老书记家在村前面,一排五六户人家,他和侄子靠在一起,第二家。他看上去五六十岁,个头非常的高,一脸的福相,慈祥中透着威严。刚刚吃过晚饭,他清闲地坐在门口,和老伴说着话。

阿仔匆匆赶来,“老书记!老书记!”

老书记见是阿仔,招招手,叫阿仔坐下,“有话慢慢说。”

阿仔没有坐下,着急地说:“知青阿跃在阿旺那闹事,嚷着要借米,阿旺没借给他,他把阿旺家锅都砸了,阿旺叫我向你汇报,赶紧让民兵营长阿正过去处理。”

“现在他们什么情况?”

“吵得很凶呢!阿旺拿他没办法。”

“好吧!你去把民兵营长叫去,只是吓唬吓唬他,不能伤着他。”老书记对知青只能深表同情,没有办法。

“阿强刚才叫过了,阿正感冒没来,我怕去了也叫不动,希望老书记写一张条给我带去。”阿仔肃立一旁,毕恭毕敬地说道。

老书记穿一身中山装,干干净净,体体面面。因为长期坐办公室,不象一般老百姓那样皮肤黑,反而白里透红,神光溢彩。他的中山装上面口袋别着一支钢笔,更显得儒雅,气度不凡。他叫妻子拿包拎过来,取下笔,一挥而就。“阿正,丰谷村有情况,赶紧去处理。”落款是他的名字,写上年月日。

老书记写好条,不紧不慢地套上笔套,挂上口袋,把纸条递给他。阿仔拿着纸条,飞也似的向阿正家跑去。

夜色越来越暗了,阿仔走的是村后的小路,田间小埂,沟渠塘边,长满了青草。虽然路况熟,也免不了磕磕拌拌,有几次差一点摔倒。他立刻定住,又继续向前跑,几分钟就来到了阿正家。

此刻阿正已经醒了,他感觉浑身不自在,突然之间怎么也睡不着。口干舌燥,喝了许多水,又感觉尿憋得慌,挣扎着起来解手。刚解完,还没上床,阿仔到了,见房门开着,里面晃动着阿正的背影,直接进入了房间。

“阿正,赶快和我去丰谷村一趟。”阿仔不顾阿正妻子惊诧的表情,急切地说。

阿正面色苍白,有气无力,一屁股坐在床沿,叹了一口气,“去不了啊!”

阿仔把老书记的纸条捏在手心紧紧的,赶忙递给阿正,“非常时期,请阿正务必去一下,别发生事情。”

阿正接过老书记的纸条,一排熟悉的字跃然纸上,他立刻精神一振。他知道他必须坚持去一趟。往事涌上心头,老书记对他家的好,一一浮现在眼前,他必须感恩。

阿正家几代都是农民,据父亲讲他们祖上是江北过来的,至于到底是江北什么地方过来的,他也说不清楚。反正家庭极其贫困,父辈老弟兄几个,生下七八个堂兄弟姐妹,都住在低矮的土房里。一个哑巴至今没有结婚,一位堂弟三十多岁了,还没有找人,全村人口他们家族人口最多,却最穷。

老书记对他们家可谓关心倍至,在那个年代,大家饭都吃不饱的时候,他支持他们家族一位成绩优秀的学子读大学,这在乡下是很少见的。要不是老书记借钱,帮他联络、介绍学校,他的这位兄弟早就因家庭贫困,而退学不读了。还有他的哥哥,没有老书记的介绍也难当兵,那时候当兵,“一人当兵,全家光荣。”并不是身体好,谁想当就能去当的,必须符合各种各样的条件,因为退伍后都有工作分配的,是人们追求的香孛孛。他哥退伍后,老书记又介绍他到街上一厂里上班,一家人过的幸福美满。

他当兵在哥的带领下去见老书记,也顺利过关,退伍时老书记对他非常赏识,要求他回来当民兵营长,他欣然答应。

他家有什么事,总要请老书记做客,老书记总是高高兴兴地接受。按以往,没有什么大事情,他真的不愿去,但是老书记写了条来,这面子不得不给。

妻子端来的姜汤,他一仰脖喝了一碗,开始强打精神穿衣服。妻子关心地问道:“能行吗?”

“行!”

他现在睡意全消,头上的神经象崩着一根弦一样,忽然紧张起来,反而忘记了疼痛。军人的气概让他有超人的毅力,脚步变得坚强。

他依然威风凛凛地穿上部队里的军装,束上皮带。门后的墙上挂着他的民兵才有的枪,他朝它看了看,欲步又止。回转过目光,对阿仔说:“走!”

阿仔见阿正跨出房门,连忙提醒,“把家伙带上。”

阿正犹豫了一下,迅速拿到了手中,两人向门外走去。

外面已经晚了,七点多钟,公路上只留有一点星光。初春窄暖还寒,风一吹,让阿正清醒了许多,他们向丰谷村走去。

当他们赶到时,阿旺家已经围满了人。阿薇、阿方几位知青也来了,他们推开人群站到阿跃一边,开始据理力争。

“不管是什么情况!阿跃没有米了就是队长的责任!”

“饭总归要吃,怎么可以不称粮呢?”阿薇生气地说道。

阿旺冷笑道:“粮食是大家辛辛苦苦种出来的,是救济那些老弱病残的,不是借给好吃懒做的人!”

阿跃火又上来了,“我好吃懒做了吗?”

阿薇连忙阻止阿跃说:“有困难找你解决的,你还刁难我们,你做到一个队长的责任了吗?”

“阿跃不是白拿白要,借的米到下半年工分里扣,也是靠自己双手做的!”

当他们准备把阿跃拖走时,站在屋内和门口的人堵得死死的,不让出了。

阿正一到,他高大魁伟的身材,手握钢枪,虽然感冒了,依然威风凛凛。那里一站,显得鹤立鸡群,大家纷纷让开。

阿旺一见阿正到了,满脸堆笑,喜形于色,“阿正!今天看你的了。”

阿正一看阿跃手中拿着一个铁枰砣,非常危险,不管谁对谁错,必须放下。

“阿跃,把称砣给我放下!”阿正使劲说道,虽病了,依然充满了威严。

“不!”阿跃正在气头上,要是以往,他一定听阿正的话,但是今天他不服气,不想听。

阿旺大声叫道:“阿跃!听见没有?放下你的凶器。”

阿跃理都不理他,反而抓得更紧了。

“想害人了是不是?阿正把他抓起来。”阿旺对阿正说话,眼睛却朝后面一帮人看着,后面大多数是他家族的人,只要阿正点头答应,他一个眼色都会扑上来。阿跃身边的阿方、阿申、阿风、防薇根本不用担心他们帮忙,都是些胆小如鼠,手无鸡缚能力的知青。

“阿跃!你听见没有?把枰砣给我放下!”阿正声严力竭地说。

阿强渐渐向他们靠拢,“你们想干什么?”阿跃愤怒地举起手中的枰砣。

阿正看后面的人面带怒色,向前靠拢,连忙摆摆手,“你们退下。”说着从背上取下枪,紧紧地抓在手中,声音严厉地对阿跃说:“把枰砣给我放下!”

大家看阿正从背上拿下枪,一下子安静了许多,民兵手上有枪,受当时的军管处管理,有非常大的随机变动的能力,在万不得已的情况能开枪,大家不得不畏惧。

阿跃当然知道,但是今天他的脸丢尽了,加上血气方刚,谅阿正也不敢开枪!依旧对阿正不理不睬。

外面已经完全天黑了,煤油灯闪烁着淡淡的光芒。没有电灯,只有大队部和少数几家有,聚集在家里的人又多,面孔变得越来越模糊。

阿正见阿跃还是目空一切,有些生气了,他举起了枪,想起老书记的话,“注意安全,且莫伤着人!”他的手微微颤抖。

“阿正把枪放下!”这时门外传来一声断喝!一个人影拔开众人走了进来。

众人抬头一看,老书记威武的身影出现在面前,紧张的心情一下松了下来,凝固的空气开始松动,大家让出一条道,让老书记走了进来。

阿正缓缓把枪放下,此刻他象有了主心骨,不抓阿跃,老书记一句话没人反对。

老书记见阿正放下枪,悬着的心,也已安定。对阿跃和气地说:“阿跃把枰砣放下!”半个小时前,阿仔去家里找他,他也没在意,借米这点小事情有队长处理就行了,民兵营长阿正去了更不会有什么事情!可是他却坐立不安,心情烦躁,预感到这件事可能有变化,非同一般,他要去一趟。

“外面天已经黑了,路又不好走,不要去了。”老伴关心地说。

“不行,我要去看看!”

“我陪你去吧!”

“不用!”

说着走出门外,消失在夜色之中,急急地赶了过来。

阿跃缓缓把枰砣放下,老书记对他恩重如山,他不得不强压住心中的怒火,服从命令。经过一个多小时的争吵,他激动的心也渐渐平静,等老书记把事情解决了,他要赶紧回家。

阿跃对老书记记忆犹新,当年他23岁,由父亲带着过来,下放到了丽堂村。老书记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小伙子,好好干,你们有知识,引领农村走向四个现代化。”把他安排到阿旺的村上,阿旺弟兄多,和阿跃年纪相仿合得来。

没几天,召开了知青和村委干部会议,强调国家对下放知青的优惠政策,共同建设好新农村……

阿跃当时听了热血沸腾,参加劳动格外的积极,但是种田知识是用不上的,需要的是力气,就出现了这种情况。百分之七十的知青是能挺过来的。还有百分三十的人,受不了,非常的辛苦,阿跃就是其中之一,只不过他更加突出。

老书记对他的情况也十分了解,阿旺向他反应过,他照应阿旺,照顾些阿跃。听说阿跃不够吃,粮照称,尽力帮助他们。否则一些脏、苦、累的活,阿跃更加受不了。

可是这次双方做的也太过份了,阿跃虽然放下枰砣,却要讨一个说法。

阿旺也是,锅都让阿跃砸了,要老书记主持一个公道。

大家齐刷刷的眼睛看着老书记!老书记发话了,“今天这件事到此为止,大家都回去,明天阿跃、阿旺到我办公室处理。”

大家哄然散去。

第三章

丽堂村的大队部在丽堂村中间,青砖砌成的墙面,顶上铺着黑色的小瓦,门前很宽阔,竖着一面五星红旗,迎面飘扬。

三间办公室,中间是群众办公的地方,一字排开放着工作人员、会计、主任的办公桌,旁边一小间是书记办公室。一大早老书记就来了,随后村干部都到了,阿跃和阿旺也先后来了。

老书记把阿旺和阿跃叫了进来,先听听他们的意见。办公室不大,在墙角边有一排木条椅,可以坐三四人,正对着老书记的办公桌。老书记见他们怒目相对,谁也不开口。对阿跃说:“你先说。”

阿跃立刻气愤地说道:“这件事已严重损害了我的名誉,我已无法在此立足,我要走。”他对阿旺失望,不想留在他的身边。

阿旺也气愤难膺地说:“队长我不当了,面子丢尽了。昨晚一夜都没睡着,我也不要阿跃,这样的人我使唤不起。”

老书记一听,若有所思地对阿跃说:“把你调到别的村去吧!”

阿跃摇摇头,“这片地方都不想呆了,越远越好。”

老书记又问阿旺有什么想法?阿旺听阿跃说离开,他还有什么话可说,人都走了,便宜他了,恨不得把他抓起来,揍他一顿,只要不在自己的地盘上,随便什么办!

老书记明白了,安排他们先到外面坐一会儿,把村委干部叫进来开会,大家讨论处理的结果。

半个小时后,处理的结果出来了,大家认为阿跃的行为已经扰乱了公共安全,鉴于情节并不严重,向队长倒歉,赔偿一只锅,二斤米。

阿旺作为队长没有照顾好知青的基本生活,作书面检查,由村上借阿跃二十斤大米。

阿跃要离开这里,老书记向乡里汇报,然后听候安排。

阿跃要走了,知青们都来送行。

“阿跃你别走,难道怕他们不成?”阿风义愤难填地说。他感觉阿跃太委屈了,英雄无用武之地,却为三斗米折腰。

“他们也太欺负人了。”

阿方虽然忠厚老实,不惹是非,却也为阿跃打抱不平。

“这里实在没有我留恋的地方。”阿跃拍拍阿方的肩膀说,“但是我还会回来的!”阿跃的眼睛看向了窗外,变得异常的坚定。他要走了,一身轻松,却又好象生离死别。在这个闭塞的小山村,人们生活在自己窄小的世界里,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四个现代化?他不能让自己无畏地牺牲,他要活下去,活出自己的模样来。

“阿跃你怎么可以走呢?你来时怎么讲的?”那时的阿跃神采奕奕,豪情壮志,气吞山河的模样,阿平至今还记得,要改变丽堂村的面貌,让来的知青贡献一份力量,阿平为阿跃感到自豪。阿平今年二十七八岁,比阿跃小一岁。他1.72左右,戴着一副眼睛,文质彬彬的样子。长得圆圆的脸,见人一脸的笑,特别的讨人喜爱。他为人处事好,懂得圆通,常常让紧张的气氛缓和,而且很有眼光,能在某些事情上看的比较远,并且能迅速作出决定,深受大家的尊敬。

“阿平,我走后,这里你要多担当,为我们知青出头。”

“阿跃,你放心,我会的。”

阿跃朝大家看了看,今天来的知青中有好几位,都是比较活跃的,象阿力,他更年轻,只有二十五六岁,却年富力强,身高马大,干活不成问题,深受村干部的赏识,常常把他作为知青的优秀典型宣传,要求向他学习。但是知青的一帮人中对他敬而远之,表面上和气。原来他一任听村干部的,对知青们遇到的一些困难,视而不见,不能对知青提供实质性的帮助,大家内心对他有想法,只是没有表达。

阿跃心知肚明,可不敢让他做什么,知青都很困难,更希望过平静安稳的日子,如果阿力不为知青们付出,反而会增加负担。

阿奇1.72米左右,身体壮实,很有军人的体魄,做事干净利落,28岁,人也长的血气方刚。可是他喜欢粘花惹草,深受一些女知青的厌恶,不能委以重任。但是知青里有什么事,他很讲义气,却可以帮忙。阿跃深情地对他说:“阿奇!我走后,知青有什么事,多和阿平、阿力他们商量,协助他们办理。”

阿奇笑着点点头,“阿跃你放心,我会的。”

阿跃回转身,又开始照应阿方,“阿方,你的文笔不错,知青们有什么需要,一定要把它写透彻,维护知青的利益。”

阿方文质彬彬,骨子里却很硬气,他不怎么言语,眼睛却热烈大胆地看着他,坚定地说:“好!”

阿跃开始面向大家,深情地说:“我走后,你们要坚持劳动,要忍耐,不要和村民们闹矛盾。国家的政策马上要下来了,回城的希望在即,到那时,我们一起干出一番事业。一定要团结,定期聚会,形成一股力量。现官不如现管啊!有时候知青遇到困难,有理说不清。好汉不吃眼前亏,大家用最理智的方法解决。”

“好!阿跃你放心地去吧!”

晚上,阿薇约阿跃出来。他们走在乡村的小道上,小草一片嫩绿,象调皮的孩子探出头,想窥听他们的秘密。远处的村庄朦朦胧胧,只剩下团团的乌影。

“阿跃,你去哪?”

“去江北。”阿跃的目光向着北方望去,夜色笼罩着,天际一片星云,静得让人可以听到树叶飘落的声音。

“为什么要去这么远?可以在丽堂村十二个自然村内调动。”

“阿薇,他们对我的误解太深了,我在这里关系紧张,对大家不利。如果与他们斗下去,两败俱伤,不值得。”

“要不了几年,我们就要走,何苦呢?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忍不了,随便调到哪个村,抬头不见低头见,很容易引发冲突。再说我弟弟还在这,我走了,对他好些。我已经决定了,你不必劝了。”

阿薇的眼圈红了,她不知道如何办才好,这次事件,对她的影响是很大的。可以说威慑,当时的场面,历历在目,一触即发,特别阿正的枪指着阿跃,她的腿发软,差一点站不住。

她希望阿跃老老实实地在这里几年,然后一起回城,但又怕阿跃吃亏,受到打击。她也拿不定主意,但是有一点,无论阿跃走到哪里?她都希望阿跃过得开心快乐。

“阿跃,江北湿气重,你要注意身体。”当她意识到阿跃拉不回头,只能深深地祝福。

“嗯!我知道。”

阿跃看着阿薇,皎洁的月光从云层里闪出来,洒下一片银辉,让荒野和贫脊的山村放射出一种别样的光彩,照在阿薇的脸上,更加的美丽动人。

“阿薇!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己,不要为我着想,知道吗?”阿跃不知道这一去,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你还会回来看我们吗?”阿薇眼泪汪汪地看着阿跃说。

阿跃真想用手把阿薇的眼泪擦拭干净,可是一向大大咧咧,不忌男女之嫌的他,终究没有牵一下阿薇的手。“傻女孩,我弟弟还在这里,我肯定会来的,只是不象如今这么自由,来去这么方便了。”

“你会跟我写信吗?”

“当然会。”

“阿跃,我和大谷没有什么。”阿薇低声说。

阿跃看着阿薇的眼晴,一本正经地说道:“阿薇!形势在这里,我们只有随遇而安,珍惜你和大谷的感情吧!”

“阿跃,你不要这么说了。”

阿薇心里好难过,她抽泣着,“难道不可以和你一起走吗?”

阿跃摇摇头,如果可以,自己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这时他才感觉自己有多无力。“唉!”他捡起一粒石子,使劲地扔了出去,石子落到了前面的庄稼地里,在里面翻滚了好几下才停下。

他担心的是阿薇的弱小,在艰难困苦中,如何不懈地维护自己的合法利益,坚持到底,得到大家的帮助。

阿薇也长叹了一声,好象心中有无限的怨气,无人倾诉。

以前受了委屈,有阿跃说说知心话,心里感觉温暖,不知不觉中渡过了那些寒冷的日子。幸福生活是什么?阿薇想,至少吃穿不愁,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儿女满堂,干着自己喜欢的工作。不劳累,却敬业爱岗,能干出业绩,为社会作贡献。

而现在这种情况,是大环境造成的,谁也怨不了谁。暂时的困难,咬咬牙,挺过去,就能迎接光明的未来。

她想阿跃刚来时提出的建议是对的,体能是有限的,智慧是无限的。一些简便的方法不是偷懒,而是技巧。是什么原因,引起人们和知青的格格不入呢?

她想一是偏见,害怕知青会来夺去他们的地位和一点点尊严。二是人们的虚荣心,不承认自己是错的,如果处理的方式不对,会使他们恼羞成怒,对抗到底。三是大家都很苦,因为没有文化,超出了他们接受的能力,自己干不了,往往心中有排斥感。

如何相容,取长补短,才是共同进步的根本。知青只是来体验生活的,要不了几年,还会离开,大都数人对权力不感兴趣。当一些需要改良,或者有奇思妙想,能够解决困难,得不到运用,大家都跟着受苦受累时,矛盾产生了,甚至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这次阿跃事件,虽然阿跃有错误,错不过队长,不至于走。阿薇想如果干部和村民们共同挽留,也许阿跃是可以留下来的。

也许村干部和村民们在内心中想留又不想留,留下证明村民们和村干部对知青的屈服。不管对错,制服了阿跃,对别的知青就是一种威慑,好好听话,善恶好坏,听到的,看到的,不要管,与你们无关,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才能天下太平。

“阿跃!无论走到哪?你忍受些,听他们话,别与他们斗争。秀才斗不过兵,他们蛮干,根本不可能听你的。”

“国家富强了,人们有文化了,自然会想通,现在说什么也不会理解。国家是对知青爱护,对人民是保护的。你和他们作对,就是和国家、人民作对,哪有帮你的道理,自己受点委屈吧。”

阿薇想到那次挖地,从上午干到下午,阿秀同情地说道:“身体要紧,实在干不了了,请假休息。你如此的瘦弱,应该分配一个轻巧的活让你干干。”

阿薇痛的忍不住呻吟道:“大谷不在,他在就好了。”

“阿薇,你要珍惜和大谷的日子,如果他不帮你,分到别处去,说不准你天天都象今天这样,活受罪。”

阿薇一机灵,头上的冷汗直冒,是啊!如果自己在家休息。本来自己的岗位,有可能换成别人的,以后再也没有大谷的帮忙,自己将更加受累,说什么也要挺下去。

阿跃和阿薇慢慢地朝前走着,村与村之间都隔了半里路以上,向北的丘陵很少有人来往,她们走到一座小桥旁边,这是用几块石板铺成的便桥,仅容一个人走过去。阿跃很自然地跨过去,伸出一只手。阿薇紧紧抓住他强而有力的手,感到特别的温暖。桥过了,她的手依然没有松开。

“阿跃!人的一生并不一定要成就一番事业,只要大家在一起,平平安安,幸福地过一辈子,苦一点我也愿意。”

“但是,爱情和事业是分不开的,男人就要成就一番事业,否则过得没有意义。”

阿薇想说在大家吃饭都不能解决的情况下,所谓的事业,无非就是回城,找到一份好工作。乡下有发展前途吗?

“熬过去就是胜利!”

村民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他们形成了一张很厚的人际关系网。知道他们干不了几年,总是要走的,也不会委以重任。在这种情况下,知青与知青结合,就是一种生活上的负担,强体力劳动,也许根本无法生活下去。许多知青相互爱慕,却不敢结婚。

“我们来这里什么也干不成。”阿跃放开阿薇的手,无奈地说。过来20多位知青,论文化水平都不低,但是没有一位有好一点的工作,都是参加劳动,分配村委干部的工作是不可能的。丽堂村二千多人口,如果有一二十位村干部的话,青年也有几百号人,也是百里挑一,事实上也轮不到知青。

阿跃也知道熬过去,问题是现在要跨过这个坎,身不由已,熬不下去啊!

桥下的溪水在哗哗地流着。

阿跃身上挎着一只黄布包,上面绣着一只鲜红的五角星,他平时喜欢穿一身黄布军装,戴着一只五角红星的帽子,更显得英姿勃勃。

这是父亲临走时送给他的,平常参加重要活动,他才会挎上。里面放着他心爱的物品,他打开包,借着月光拿出几本书,“阿薇!这是高考的教材,你拿着。”

阿跃的父亲是一位人民教师,在阿跃的心中,他是一位非常严肃的人,让人又爱又恨。作为一名知识分子,他的消息应该是灵通的,作为一位优秀的教育工作者,他桃李满天下,人脉关系也不少。在知青下放的运潮中,他完全可以象许多有关系的人一样,把他留下来,安置一个好工作。但是他没有,任人安排,他说作为一名人民教师,他首先要响应党的号召。只是找阿跃谈心,叫他下放到农村,如何艰苦奋斗,坚持学习。说着把一只黄布包递给了他,里面放着高中课本。他的话似乎仍在耳边回响,“阿跃!知青下乡只是一场短期的劳动,要不了几年就会结束,你一定要坚持学习,等高考恢复,加油考取大学,一定能分配到一份好工作。”

阿跃心态是不平衡的,为什么不帮他找一份好工作,而是让自己的儿子去受苦呢?他好气愤啊!他不愿搭理父亲,他说的话不听、不听!走的时候,父亲要送他,他拿过包背在身上,不肯要父亲送,

母亲一直在旁默不作声,偷偷地抹眼泪,他心疼母亲,“妈,我走了,你在家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母亲拿过父亲买的小黄包挂在他身上,阿跃没有拒绝,“去了,经常给家里写信。”阿跃人活泼,人又机灵,很会照顾自己,所以父母并不担心,他会在乡下生活不下去。

也确实如此,阿跃过来了,没多久就和村民们熟了,知青们有什么事也喜欢找他,他能力强,也乐于帮助,受到大家的推祟。只是劳累的生活之余,不免有些怀恨,他本该有个更好的前程啊!没有一个心痛他的爸爸而造成的。

为了以后找到一份好工作,白天干活,再劳累也不忘学习,希望早日回城。

他没想到自己会和队长扛上,而且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逼迫他不得不离开。昨天他已写信告诉父亲,他要换地方了,到了江北再给他们写信。按照父亲的脾气,他一定要问什么原因?那就实事求是地说吧!反正不管事情的大小,父亲总是要来了解的,他对父亲的性格非常清楚。来吧!反正他来了,我也走了。

突然之间,他对父亲又似乎不那么恨了,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受的苦难越多,才知道各人的命早己注定,一切都要靠自己,父亲也帮不了自己。

父亲也许是对的,每个人的道路都不平坦,都要靠自己走下去。他送的黄布包变得格外的珍贵,里面的书他要送给值得送的人。

他要告诉心爱的人阿薇,要想过上好日子,他们唯一的途径就是通过高考。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为了解决城市中的就业问题,从50年代开始就组织将城市中的年轻人移居到农村,尤其是边远的农村地区建立农场。1955年毛泽东提出"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成为后来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口号。

从1971年开始,知识青年在农村的许多问题开始不断暴露出来,同时中共开始在城市中将部分工作分配给下放的知识青年。不过这样回到城市中的知识青年大多数是通过关系得到回城的机会的。期间每年依然有上百万知识青年被分配上山下乡,从50年代到现在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的总数已达到一千多万人。

有人认为毛主席说过:青年学生最积极,保守思想最少,又有一定的文化知识,是新农村建设的主力军,是社会主义的希望。

也有人说这些自愿或被迫从城市下放到农村或兵团务农的年轻人,大多数人只有初中或高中的教育。下放的是些有问题的人员,送到农村或基层厂矿、干校,是为了让他们在监督下劳动改造。

不管怎么说,恢复高考己经有了声音,反正三五年时间的事,必须好好学习。

“在上山下乡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如果定位错了,理解错了,知青受到的待遇就会有所偏差。出现问题有可能得不到解决、被搁置,或者象我这样不得不离开。在大形势下,我们要理解,不管我们如何努力,都可能无济于事。”

阿薇看着阿跃渴望的眼睛,面孔涨得通红,她读到初二,自知有心无力,考大学没有希望。“我是努力,但是烦恼太多,基础差,看不进书,脑子常常一片空白。”

“定下心来,一定要看!未来肯定是光明的,但是哪一年回去不知道。剩下只有一条路,参加高考!”

阿跃又从书包里拿出一本笔记本给她,“这是我做的笔记,你好好看。”

“好”阿薇破泣为笑接过书。

阿跃看天色不早,“阿薇我们回去吧!”

眼看就要分离,阿薇忍不住要嚎嚎大哭,她哭得是那样的伤心,双肩一耸一耸的,但是手仍然紧紧地抱着书。

阿跃忍不住拥阿薇入怀,那柔软的身躯象水做的似的,依偎过来,焕发着青春的气息,有一股淡淡的清香,直入心脾,让他沉醉。阿薇没有拒绝,幸福地靠着他的肩膀上,一头秀发柔软地拂动着他的脸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舒服感,阿跃有些陶醉了,面孔涨得通红。他有些不知所措,眼睛看着远方,点点的灯火,让村庄更加的朦朦胧胧,变得格外的温暖。月光洒在身上,他象母亲一样,一只手轻轻地摩挲着阿薇的秀发,充满了慈爱。

他感觉阿薇小鸟依人般地靠在他的胸怀,是那样的无助。他是不是应该保护她,拿出男子汉的勇气来,承担责任?永远守护在她的身旁?

他知道阿薇是爱他的,一个人被人爱的感觉总是好的,有一种自豪感和伟大感。他能这样不负责任地走吗?他是不是要考虑一下阿薇,留下来。

在他内心中,他曾经想过和阿薇结婚,他也知道自己爱她。但没有这个条件,不能给她幸福的生活,结婚有什么意义?他不想结婚吗?不是,他想。结不成婚,他才心有不甘。与其这样,不能给予她幸福,不如不结婚,各过各的,也许还好些。看自己现在这情况,还不如不结婚,等回城,似乎又遥遥无期。他感叹这样彼此拖着,对不起阿薇。

他曾多少次劝阿薇,看中了对象找一位,大谷就非常的合适。别看他是一位农民,但是他能干啊!好汉不吃眼前亏,跟了他不愁吃穿,跟城里生活没什么两样,平平淡淡过一生最好。

阿薇不愿意,她愿意等,等和他一起的日子,等回城。

他说再等,就嫁不出去了。再过五年,进不了城,就进不了城了,自己要作最坏的打算,阿薇她不信。

阿薇闭上眼睛,享受着自己从来没有过的感受。阿跃身上男子汉的气味让她心旷神怡,似乎只有在父亲的身上,她才能找到,闻到过。阿跃强而有力的臂膀,她能感受到力量,她甚至能听到阿跃的心跳声,撞击着她的心灵。阿跃就是她梦中的爱人,为了他可以受苦受累!多少次梦里相见,第二天想对他表白,却总是羞于出口。

她就这样靠着,好象回到了遥远的家,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弦开来了。她欢天喜地,无忧无虑地和父母说着话。又好象在父母的怀抱里,充满了安全感。

她靠着阿跃的肩头一动不动,有了睡意。她梦见自己坐在一条小船上,晃呀晃呀,在水中摇荡。又好象自己躺在摇篮里,母亲摇呀摇呀!摇到了外婆桥。

阿薇家里有三个子妹,哥哥和姐姐已结婚,有了工作。她最小,临走时,母亲哭得眼睛都肿了,生怕她受不了。

阿薇同样心里不平衡,她的情况甚至比阿跃还要糟糕,她的父母都是普通的工人,根本没有能力帮她找工作。

她没有责怪父母,只怪她成绩不好,没有分到一份好工作,她告诉自己要坚强。她看到父母无助的眼神,怀着满腔的热血,毅然背起包袝到乡下。

“爸、妈我走了,你们放心吧!我不怕吃苦,会照顾好自己的。”

她的这翻话让父母宽慰,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一扫往日的阴霾。一路欢送着他们子妹三人踏上了去乡下的汽车……

许久阿薇都不想松开阿跃的怀抱,她愿意这样在阿跃的怀里依偎一辈子,让时光永远停留。

她忘记了劳动的苦累,如果可以,她愿意阿跃留下来,在这乡村过一辈子,没有任何人打扰,就这样相依相伴到老。

在这里她没有一个亲人可以依靠,只有和村民与知青间的友谊,谁也阻挡不了她的决定。

她动了动,想抬起头看看阿跃的反应。

阿跃也沉浸在爱的温情里,不能自拔,他这时才感觉爱情的甜蜜。

他以为阿薇要挣脱他,拥抱的更紧了,碰到阿薇的眼睛,有一种渴望,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是阿薇打破了沉寂,“阿跃,不走好吗?”阿跃一惊,松开了,他强作笑颜地说:“阿薇!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实难留下啊!当前生活是第一要素,见面的机会总会有的。”

晚风轻轻地吹着,阿薇也变得清醒,她理了理乱了的鬓发,想着丽堂村的许多村民也容不下他,也没必要再说了。抱着书开始随阿跃往回走,边走边说:“阿跃!我们下访已经六七年了,其实你没有坏心,就是他们不理解,认为你太骄傲了,不合他们群。”

“我不是骄傲,无论我怎么做,他们都不接受,让我无路可走。我来时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和他们好好相处,开开心心来,平平安安走。可是他们却在排斥,非要把我边缘化。既然他们不容我,我也不会任人摆布,斗争到底。”

阿薇爱怜地说:“既然走了,到了江北要重新开始,要想办法处好了。”

“我会的。”

他们走的是小路,从村后面转进来的,没碰到一个人。阿薇和阿秀住的房间,窗口透出淡淡的灯光。“听说阿秀也谈恋爱了,是吗?”

阿薇轻声道:“是的,她和阿勇谈上了。”

阿勇个头不高,1.68米左右,身体挺壮实,人也非常忠厚老实,巧的是他有一只玻璃眼,眼睛也不太好使,天生一对了。

“他们俩倒配合的好,谁也不说谁,做事都能理解。”如今乡下,做房和生活条件都差不多,也没什么贫穷富贵,只要人好就行。”

“阿秀也想得开,知道自己有缺陷,进城也找不到好工作,也不挑三捡四,找到一个爱他的人,也就满足了,生活在乡下也没什么区别。”

“是的,她文化程度比我还低,在城里也受尽了冷落,在乡下有人疼她,有人帮她干活,也不错。”

“善良的人在一起有安全感,你们要好好相处。”

“嗯!”

“你也要和她一样!和大谷早点结婚。”

“不!”阿薇看着阿跃坚定地说。

空气凝固了,阿跃不知道如何说是好,月亮钻进了云层里,让前路变得暗淡。他的腿好象不是自己的,有千斤重似的,迈不出去。他毫无知觉地向前走着,到了阿薇住的公房,阿跃恋恋不舍地说:“明天我就要走了,再见!”

阿薇的眼泪又夺眶而出,“再见!”

推开门,伤心地走了进去。

第二天,东方刚刚露白,丰谷村笼罩在一片薄雾当中,炊烟袅袅地升起,鸡鸭欢快地奔出人们的小屋,开始撒欢寻食。人们吃过早饭,准备上工。

阿跃早早起床,收拾好了行李,阿心也早早起来,为他送行。“哥,乘车要去街上,按理队长要叫一辆拖拉机送你。”

“不需要,十几里路,不到一小时就到了。”阿跃有些感慨地说,他看到队长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浑身不舒服。他不提出来拖拉机送,自己也不去找他,情愿多跑些路。

一晃六七年过去了,阿跃也不再是当年的阿跃,那个白净的书生已变成了棕黄色的皮肤,被阳光晒红脸颊的汉子。身板也变得坚强,只是没有以前挺拔,明显有点佝,是长年累月不堪负荷而致。

往事涌上心头,和村民们一起锄草、施肥、治虫、下秧、插秧,挑水、开塘筑坝等等,哪一样他没干过?已成为一名地地道道的庄稼能手,辛劳的汗水洒满了青春的道路,岁月里充满了沧桑。

也有欢笑的时候,干塘捉鱼,浑身都是泥巴,捉到鱼那开心的场面,半夜里吃夜餐的快乐。和村民一起上山采果子,参加村民们的喜寿婚宴等等。和知青们一起载歌载舞,把酒论英雄的豪气,似乎就在眼前。渡过了许多难熬、辛苦、寂寞的日子。

随之,眼前又出现了自己和村民们一起耕种劳作的情景。烈日下,汗如雨披,倾刻间湿透了胸背。弯腰收割小麦和水稻,你追我赶,一天下来,浑身疼痛,晚上蹍转反侧睡不着……

最恼人的是,一些身强力壮的村民和他拼,他不服输,咬牙挺着,常常身子骨都要散架了,落下了腰疼的病。

更气人的是,队长分工的不同,有时欺负他把脏累的活让他干,却只有七分工,分粮分物等也不全给他……

这些都已过去,他也不再重提,一笑泯恩仇。而这次太让他没面子了,闹得沸沸扬扬,十里八村都知道了。他受到了人们的蔑视,在知青面前无法立足,不得不离开。

还好队长还很明理,前天去村委找他开介绍信,他瞪圆着眼睛,压抑着内心的怒火,还是开了,并且盖上了章。

走时并没有为难他,也许在他内心当中,也希望他走呢!和他还有什么话好说!阿跃背起包向外走去,阿心帮他提一小包,送他一程。

他们锁好门,向外走去。虽然是远行,心中有着无数不痛快的想法,但年轻人的脚步是轻快的,阿跃对去江北充满着一种新的希望。

村中的道路曲曲折折,上大路必须经过队长家门口,他家门开着,儿子小荣在门口玩耍,他三四岁的样子,白白的,胖乎乎的,一双大眼睛特别的黑白分明,穿着一条开裤衩,露出赤骨粉嫩的小屁股,看到阿跃阿心从门口经过,背着个大包,好奇地追了过来,“哥哥,哥哥!”刚学会讲话,只会叫哥哥。

童言无忌,阿跃绽开了笑容,无声地从他身边经过,小荣跟着他后面追出好远。

“给我站住!回来!”阿旺威严地叫道。

小荣依旧不停地向前跑着。

阿旺恶狠狠地跑过来,把他拎起来往回走,“回去,叫你跑!”

小荣没想到父亲突然这么凶,“哇”地一声哭了。

阿跃头也不回地走了,他见到阿旺就生气,大路上留下他坚强而渐行渐远的身影。

第四章

2020年春天,四月份,春光浪漫,丽堂村委院子里停满了一辆辆轿车。一群鬓发如霜的老人,欢快地交流着,面孔露着灿烂的笑容。他们大都在七八十岁之间,男的精神抖擞,女的容光焕发,一个个喜笑颜开。

“阿跃!你还是老样子,不改当年风范,是你和大家联络,才使我们今天又一次相聚在这里。”

“阿方,你更象一位教授,浑身透着一股书卷气,现在是有名的大作家了吧。”

“哪里,书写一些人生的乐趣。”

“阿春你在农业部门工作,什么时候也为丽堂村规划规划。”

“阿华作为一名医生,退休了还在为人民服务啊!”

“可惜阿奇来不了了,他肝不好,胆也拿掉了,去年就走了。”阿跃黯然地说。

“当初他身体那么棒!和阿力一样,谁也没想到他会生这么严重的病,反而比我们先走。”

高大,胖而虚弱的阿力,尴尬地笑道:“我有糖尿病,身体也不好,说不准哪天去找阿奇了。”

满头白发精神旺盛的阿平笑道:“你们都有钱,我吃光用光,退休工资少,睡得香,没你们享福,比你们快乐。”

阿薇笑着说:“快别这么说,千好万好健康最好,还是你最富有。”阿薇依旧喜欢穿红色的衣服,头发蓬蓬地盘向头顶,显得个子高了许多,她面容消瘦,却笑得很开心。

阿忠皮肤白白的,很光洁,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他看书最用功,后来考了大学,当了一名教师。

阿秀委委缩缩地站在人群之后,她爱干净,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穿着非常的朴素,她家依然很贫穷,至今楼房都没建,眼睛已经不好使了,拄着一根拐杖,让人同情。

阿丽和阿芸一副村妇打扮,面色黄而透红,精神很好,身体特棒。在女人群当中,她们最健康,家庭条件和村民们比,似乎还要差一点,但她们笑的很开心,很乐观……原来他们是下放在丽堂村的十几名知青。

大家一起你一言我一语欢乐地交流着,大队部己经没有了,后来建成了学校,现在又成为村委办公楼。进门就是花园,绿树浓荫,一池碧水,小桥假山,风景雅致。抬头一排两层楼,后面原是操场,又重新建了新的办公室,现代化设备,宽畅明亮。村委干部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带领他们参观,并且在二楼会议厅作了欢迎仪式,欢迎他们的到来、投资兴业……大家内心充满了喜悦。

接着村委干部老卫带他们去各村参观,一边走一边说:“丽堂村去年已完成市里规划的美丽乡村建设……”

一条彩虹路象一条彩带在丽堂村飘动,村头一座高大的牌坊,上下两层,飞檐翘角,古色古香。左边是长廊亭台,右边是一块革命纪念碑威然耸立,让人竦然起敬。对面是樱花园,小桥流水,芳草如茵。几千亩的樱花,每当三月,纷纷扬扬如雪片般飞来,一望无际,非常的浪漫。

街道焕然一新,两边都建成了楼房。去年美意乡村建设,政府投资对毎一户门面店加以装修,青砖铺成的人行道,别具一格的护栅,木质的遮阳棚,创意的墙画,阳台上布满鲜艳夺目的花,房前屋后都修筑了下水道。甚至通往村中的道路也铺上了地砖,菜园围上了竹篱笆。

大家看了,生出无限的感慨!丽堂村变了,有着街市的整洁,又有着乡村的乐趣。

特别是老街,一条青砖铺成的小巷,青石板露着它沧桑的面容,上面深深的凹痕,更清晰地展现了历史,仿佛眼前就是古人推着装满货物的独轮车,吱吱呀呀地在上面艰难行走。忽然又出现走马上任的官员,或者到下一站视察的官员,马车和蜂拥的人群耀武扬威的样子,大摇大摆地从这里经过,人们伸长脖子观望的情景。充满了文化的底蕴。

尽头一方池塘,里面一座韵味十足的古亭,远眺四处的田野和村庄,万千思绪涌上心头。我生活在黄丽堂,和人们一起自由而快乐着,感觉它就是一幅改革开放30年的缩影,享受着祖国带给普通百姓的福利。

接着他们驱车首先去了丰收村,丰收村的周围被樱花环抱着,白的象雪,红的象火,清风一吹纷纷扬扬,星星点点地飘着清香,格外的美丽。

一条彩虹路连到村头,大家停好车,兴致勃勃地看着,村庄还是那个村庄,似乎没有多大改变,平房改成了楼房,人家似乎更少了。原因是搬到了镇上、城里,离开了这贫穷的土地,有了更高的追求,让下一代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

公房在村中间,大家三三二二向公房走去,阿跃自然而然地和阿薇走到了一起,阿薇的笑容凝住了,眼角闪出了泪花,“一别这么多年,你还好吗?”

阿跃背有点驼,但是精神很好,白发飘飘,“还是老毛病,有点腰疼。”他今天穿着一身西装,刚理完发,显得非常的干净整洁。

“你呢?”阿跃关心地问。

“我还行!”

“几个小孩?”

“两个。”

“你呢?”阿薇好奇地问。

“一个。”

“退休工资呢?”

“三四千元。”

“你呢?”

“我没有退休工资。”

阿薇笑了,“没工资怎么开大奔?”阿跃也笑了,他说道:“自由职业者。”他看阿薇好奇,不仅把自己这些年大概的情况告诉她:“那年我去江北后,任劳任怨地干了几年,高考没去成,进城没了希望,也就认命了。在江北娶妻生子,又过了七八年,携儿带女回到了c市。厂里跑了几年供销,改革开放了,就跑出来自己干,没想到每年都赚了几百万元。”

“干什么?”

“机电!”

“哦!那挣钱。”

“十几年前都挣钱,现在也不好挣了。”

“是吗?没亏吧!”

“没亏,少赚点而已,现在每年也有几十万元的收入。”“那好。”

说着他们来到公房,那里一片废墟,已成为菜地。一棵树长在残垣断壁上,手臂伸向了天空,碧叶舒展着,绿意蓬勃。杂草半人多高,已经淹没了庭院。眼前荒芜的情景,都不禁黯然神伤。

记忆中还是那条小路,只是加宽了,变直了。池塘还在,竹园还在,甚至村口的那块磨石还在。丢弃在草丛中,被风化雨蚀,布满了沧桑。

行走到阿旺家门口,阿跃站住了,大家跟着也站住了。两间楼房高高耸立,铝合金门窗,防盗门,白墙琉璃瓦,非常的漂亮,在周围的民房中似乎是最好的。阿芸告诉大家,“队长阿旺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是位工人,在城里上班买了房。小儿子是一名教师,在街上教书,也住在城里。”

“是不是叫小荣?”阿跃似乎有点印象,临走时,小荣追赶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

“是的,他很能干,起初住在乡下,这房子就是他建的。后来住进了城里,这房子就一直锁着。”

阿跃问道:“阿旺和他妻子呢?”

阿芸脸上露出了一丝同情,“阿旺得癌症死了多年了。”“啊?他是什么病?当年身体可好啦!”

“胃癌,开刀后半年就走了。”

“真想不到啊,那么壮实,说走就走。”

“她妻子呢?”

“进城帮小荣带孩子去了。”

阿方对此很感兴趣,他说:“阿跃!你走后,过了两年阿旺队长也不当了。我前两年写知青的故事,采访过小荣,他说那件事对他家的影响很大,父亲一直念念不忘。”

阿跃压制住自己的情绪,低声说道:“人的一生也就那么几件事令人难忘,我也记得,对我的影响也是一生的。”

“不知国家有没有赔偿,双方受到如此的伤害,应该给予一个公正的评判。”

阿方说:“都已过去,也没什么好说的,小荣谈到那件事情,对知青有很大的看法,不过他是位知识分子还能理解……”

迎面走来一位大爷,他们彼此细细地打量,阿心说:“你是阿仔!”阿仔穿着朴素的衣服,头发稀落,面色苍老,一双手布满沧桑的老茧,抓着一根扁担,浑浊的眼睛看着他。“你是......”“我是阿心啊!”

阿仔回过神来,立刻展开了笑容,赶紧和大家打招呼,迎接大家到他家里坐。

一幢二层小洋楼,家里电器样样俱全,阿心说:“生活条件不错啊!”阿仔笑着说:“儿子在外包工程,还可以。”

阿跃说道:“阿仔,可以享福了。”

阿仔惭愧地说:“哪里?”阿仔想起了往事,心里不是滋味。

阿跃大方地说:“如果不是这次经历,我永远不会明白农民的生活,让你们替我们吃苦了。”

“不到之处请求您们的原谅!”

阿跃摇摇头说道:“换成我的角度,我也会这么做,我理解你!”

阿仔听了,留下了感动的泪水。

离开了阿仔的家,大家一路看一路说着,渐渐到了村头,阿方说道:“走!我们去丰产村看看。”

“好。”大家齐声应道,回到村口,上了车,直奔丰产村。

丰产村在长虹路的旁边,它的周围一片空旷,都是绿油油的庄稼,二层的小楼,掩映在绿荫之中,显得很安逸很幽雅,令人向往。

沿路碰到了许多认识的村民,一个个拉着他们的手,非常亲热地与他们攀谈。阿正家在村中间,没想到他们去的时候,阿正正好在家。他的后半生遭受了很大的挫折,妻子和他离婚,两个女儿不认他,远走他乡。经村民介绍和丰产村的张寡妇结了婚,没有再生儿女。

二层小楼显得非常的简陋,一张八仙桌、一副中堂画,墙上挂着一份日历,再也看不到什么。阿正看上去很苍老,七八十岁,穿着一身很旧的蓝布衣服,高大的身材显得有些雍肿。他患有糖尿病,一个月拿300元的政府补贴,生活很是艰难。

知青们过来,他喜出望外,热情地打招呼,请他们屋里坐。阿跃也朝他点头微笑,大家似乎忘记了过去的不愉快,在一起说着往事充满了开心和快乐。

从阿正家出来,大家又去了丰谷村,

向西一条曲曲折折的马路,经过一条小河,它是从西山淌下来的山泉,特别清冽,是人们灌溉庄稼的好水源,它象一首歌在他们身边吟唱。

阿薇激动万分,见人就打招呼,她是这里的媳妇,几乎都认识,欢悦之情自然不言而喻。

他们又到田间走一走,村东头已成了花木地,还有一片桑果采摘园,大家想起知青时,钻进里面釆桑果,吃得满嘴满手都是黑紫色,让人忍俊不禁。下面是鱼塘,捉鱼的情景,历历在目。

再往北上,就是原来的养兔场,旁边是绵延起伏几百亩的茶山,郁郁葱葱,飘着淡淡的清香,如今也种上了花木和西瓜等旱作物。

陪行的老卫是丽堂村人,他介绍说:“养兔场的房子还空在那,至今没人住……”

“走我们去看看。”阿跃看着不远处的养兔场房子说。

阿力说:“不去了吧!”

阿平也说不要去了。

阿心比较了解阿跃,“哥,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吧!”

十几位知青,阿跃是老板,他笑着说:“城市住久了,看到这山青水秀的地方,突然想住下来,我们共同创办一家‘知青馆’吧。”

“好!”大家听了,齐声赞道。阿风说:“养兔场地理环境不错,建‘知青馆’再好不过了。”

阿方兴高彩烈地说道:“阿跃,等你办好了,我在这里创作长住,你可别赶我走喔。”

阿忠说:“我也过来度假,阿跃你不会讨厌吧!”

阿薇更是心花怒放,“阿跃!大谷的堂兄弟,还有许多侄男侄女都在这边,逢年过节我们都要回来,到时过来帮你忙喔。”

“好,大家来了我全部打6折。”阿跃笑着说。

老卫听了,兴致勃勃地说:“这两年农庄兴起,生意红火。我们丽堂村周围没有,一直想建一个,阿跃如果你来办的话,我们热烈欢迎。”

于是大家争先恐后地去看养兔场的房子,养兔场的规模很大,一走进去左边是养兔场低矮的小房,如今已经荒废,长满了杂草。以前气味非常的浓,几里之外都能闻见,现在没有了。右边是员工的宿舍,后来承包给私人,建了一幢办公楼,大概有五六间。它在山丘之上,看上去非常的雄伟。登临其上,周围的村庄和田野尽收眼底,环境非常的优美。

阿跃满意对大家说:“好了,‘知青馆’就建这了。”

大家一片欢腾,为阿跃而骄傲。

一年后,在养兔场老地方,一家“知青馆”农庄赫然在目。原来养兔场的门楼还在,经过改装,两扇沉重的大门,似乎要把知青岁月和现代社会重新找回来,透着几分神秘。

里面的装璜仿佛是历史的再现,一个很大很大的庭院,种着丽堂和树,郁郁葱葱,百花齐放,飘着清香。如同四合院,南面、西面、北面,还是一层的瓦房,墙面没有粉刷,青砖黛瓦,别有一番风味,里面甚至是水泥大梁,原汁原味地展示着当初贫穷的印迹,有一间间用餐的雅座。有一间间的卧室,木头床,蚊帐,煤油灯……仿佛回到了知青生活的场景。东面和北面一角,是二层建筑,依然是简单的摆设,有着知青时代的特征。墙上挂的钟,明堂摆的中堂画,四周放的水壶等等。干净整洁的桌凳,也是木质的,都显示着当年的印记。

主人阿跃正和阿薇坐在一间雅室,喝着一杯茶,放着知青的轻音乐。向外眺望,田野起伏,碧绿青翠,仿佛往事又回到了眼前。

“阿跃建的很不错,生意怎样?”

“农庄推出了农家菜和当地特色菜,受到了欢迎,开张以来,生意兴隆,顾客满盈。有周围的村民办喜事、做寿等等,有游客聚会等等,天天都是热闹的景象。”

“那不错。”阿薇替阿跃高兴。

“我准备把周围100亩地承包下来,作为知青实践基地,让阳城市所有的知青都过来体验当年的生活……”

“太好了。”

“它将是我人生当中知青生活的一个总结……”

外面春光灿烂,他们觉得很温暖很温暖。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