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次死里逃生的经历

我的一次死里逃生的经历

              陈援华

听到某煤矿“3·17”瓦斯事故造成4死6伤的消息，作为矿工的我，感到一阵强烈的心痛和哀伤，又有4个曾经健壮的生命顷刻间覆灭，又有10个曾经幸福的家庭一瞬间陷入痛苦的深渊，念及拚搏在生死线上的矿工，勾起我心中无尽的叹惋和深切的同情，我曾经在那个矿工作过，这让我想起了许多年前我在那里的一次惊心动魄的死里逃生的经历。

那是在一个采煤队，当时在打镏子道切眼，瓦斯检查员到另外一个垱头检查瓦斯去了，我们这里，一帮人在值班队干的带领下采煤支棚，一帮人被安排在后面踏煤，随着垱头一阵锄舞斧挥、煤灰弥漫之后，便传来了“啪啪”作响的煤炮声，煤层越变越松软，垱头的师傅们只需用锄头一勾，煤块便顺势而来，煤炮声越响越密，垱头的师傅也越干越欢，我根据自己平时所学的安全知识和工作中的实际经验，知道垱头零星响煤炮是常有的，但响得太急，就是瓦斯超限的表现，也是瓦斯突出的预兆，就提醒垱头的师傅们说：煤炮响这么急，看是不是瓦斯超限啊。可师傅们只看了我一下，又不管不顾地干开了。稍过一阵后，煤炮响得更加急烈了，这时，我加重了语气说：你们歇一下吧，去喊瓦斯员来检查一下瓦斯再说！垱头有的师傅听着不耐烦了，就嘲讽道：你若怕死，你就到大巷里去。我回答他们说：你们不怕死，我怕？我在你们后面，比你们安全得多哩（其实我这话就是傻话：谁都不应该盲目的陪着别人去冒险！）。这时我想，如果瓦斯员就在附近的话，我不等他们的“指示”，就会自动去喊瓦斯员的。然而，另一个垱头相隔较远，我不能擅自离岗太久，以免被人认为是钻牛角尖，甚至被指责为偷懒耍滑，只好提心吊胆地陪着他们干，又一次煤炮骤然响起，比前二次更加激烈，我再次对垱头的师傅们说：你们学的安全知识都哪里去了？！煤炮响这么急是瓦斯突出的预兆！垱头有个师傅干脆冷言相讥：真是知识越多越反动！——的确，要等到检查瓦斯后再作业，就必然地会影响生产的。这就是他们心目中的“反动”！我的反复提醒，得到了值班队干的注意，他示意垱头暂缓一下，就在这一瞬间，值班队干一声急呼：“快撤”！所有作业人员都丢下家什，转身就跑，这时，狭窄的巷道里人推人，人搡人，一起向回风镏子道涌去，仅仅打了十七八米的切眼，我们撤到离镏子道还有三、四米的地方，就听到后面“轰”的一声巨响，一股热浪从后面推涌而来，整个巷道顿时完全弥漫在浓烈的煤灰中，什么都看不见，我们的人员不知是因为惊吓还是因为拥挤的缘故，或者是潜意识中回避瓦斯伤害的本能动作(因为瓦斯常常是在高处的），大家都挤趴在巷道里，是爬出来的，我一直到把头探出了回风镏子道，感受到了新鲜风流，才在心里嘘了口气：总算检回了一条命，又可以活一次了！

人员撤到回风镏子道之后，值班队干迅速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还有一个没有出来，值班队干顾不上危险，又紧急组织大家回去寻人，这个人倒在巷道里，已无力动弹，大家硬是把他拖了出来。后来问及他为何不跑，他说：煤埋到胸口了，爬都爬不动了。我们在外面略喘了一口气，待巷道里的煤灰稍微净了一些，我们重返作业垱头，只见这条十七、八米的巷道，被埋掉了十二、三米，喷出的煤都成了细末，热得烫手，如果警觉性稍微差一点点，撤退略有迟缓，后果不堪设想！后来我也问过这名值班队干，问他怎么会突然下令撤人，他说：刚好停一下，就有一大块煤崩落下来，在脚下旋起一股冷风，他就知道要瓦斯突出了。

矿工的生死，就是这样命悬一线。从此，我对矿工的职业生涯更多了几分敬畏。虽然党和政府及煤矿的各级领导对安全生产给予了高度重视，有着严密细致的安全生产管理措施，最大程度地完善了安全设施，只要我们严格执行安全规程，时刻保持高度的安全警觉，在理论上是完全可以避免安全事故发生的。但井下条件复杂，有许许多多无法预测也无法完全控制的变数，安全事故总是不可避免，特别是在实际工作中，还有不少人程度不同地存在对安全生产的麻痹意识，尤其是处于作业之中的职工，他们在安全与生产之间的选择更有二难之处，有时他们明知道是在冒着险，也不得不把这个险冒下去，如果过分小心谨慎，就会被认为是胆小怕事，无法在这个群体里立足，这就增加了这个群体的悲剧性。

我在足足从事了20年的采掘工作之后，当了5年的瓦斯员，在这5年中，我一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履行着瓦斯员职责，工作时间里，我喜欢找机会向矿工兄弟谈安全生产的重要性，谈瓦斯事故的特别危险性，在瓦斯略微偏高的煤垱头，我总是要记起自己那次死里逃生的经历，一再叮嘱作业的兄弟们，有情况就来喊瓦斯员检查瓦斯，如果暂时不在这里，就要自己敏感点，听到响煤炮了，该停工就要停工，该撤人就要撤人，绝对不能够冒险！我自己常常对瓦斯保持着高度警觉，唯恐有丝毫闪失。总算是在我离开瓦斯员岗位的时候，我可以告慰自己：我担任瓦斯员期间，在我的责任区域内没有发生过任何瓦斯事故。

现在，我虽然离开了井下，调到了地面，为井下职工做着一些服务性的工作，每当我在工作中面对眼前来来往往的井下职工时，我的内心深处总是潮涌着一种莫名的感动，并在心里默默祈祷：愿矿山平安，矿工平安！

（作者系湖南省作协会员、娄底市作协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