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瑞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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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瑞霞
很久以前就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南有辽阳府，北有双城堡。”双城是座古城，文化底蕴深厚，民间艺术历史悠久。双城也是黑龙江二人转之乡，这里的二人转名声在外。正月里闲来无事，我和一位朋友特意来到双城，就是想看一看地方戏。恰巧，遇见二人转戏班子在这里连台出演，在这正月里，能欣赏一场具有关东大地上原汁原味的地方戏，无疑是一件赏心乐事。也是一件亮人眼目，跃动心情的好事，我们面对着一个真实的“大”舞台啊！
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贴着一身红纸黑字的宣传广告小车，带着“呼啦啦”的喇叭巡回宣传，以制造开场大戏的声势，溅雪的车轱辘后，我们尾随车辙一路小跑，脚下“咯吱咯吱”踩出的情调，就像小时候追着撵着舞狮子的秧歌队，剧情似乎在路上就上演了，跟着喇叭车这个向导，我们没费力气就到了戏场。
二人转戏场极其简陋，舞台只够演员转几个转的地方，灯光倒是格外耀眼，屋里缭绕着烟草的味道，座位上坐满了看戏的人。观众有市民、农民、商人、知识分子、官员……他们对二人转是由心散发出来的喜爱，是真正的情有独钟。“宁舍一顿饭，不舍二人转。”这句话流传已久，人人皆知，并且是从实践中总结出来的。难怪戏场里有人这样唠嗑：“我还没吃饭呢，忙三火四就跑来了。”另一个人回答：“一顿饭不吃不要紧，要是来晚了，头一场戏看个半拉咔叽的，那可后老鼻子悔了。”这就是关东大地上，二人转这种民间艺术经久不衰的原因。
陆续进场的人找着适合自己的座位，后面显得有些拥挤，前排却闲置着几个空座，看戏哪有靠后不靠前的理儿。我问过才知道，这是按价钱高低来定座位。为了看的清楚，听的明白，我们毫不犹豫地买了靠近戏台的票。
戏马上就要开始，吹拉敲打的几位民间乐手已经就坐，吹喇叭的看上去是三十多岁的年轻人，身材粗胖，头上偏后扎着一根很滑稽的小吊辫，这和他精明的小眼睛搭配一致，观众看着他，捂嘴直笑。他在朝着观众挤眉弄眼，捂嘴的人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为了逗乐，为了调动戏场气氛，喇叭匠抓住了观众的心理，他才这样装扮，在开戏之前就把观众的气氛调动起来了。
果然，只见他挪动椅子欠身站立，扬起手中的梅花唢呐，鼓圆两腮长气一出，音色明亮、清脆、粗旷，热烈奔放的唢呐声立马安静了喧闹的戏场，竹板、锣鼓齐打一应而上。地地道道的二人转曲子，在这些民间艺人的手上口里，行云流水般舒展开来。从戏场的侧面，扭搭搭地走出身穿戏装，描眉涂脸的一男一女，女的忽闪着一对星眸亮眼，上翘红艳的小嘴巴朝着观众一努嘴一颦笑，逗引得观众两眼冒光，兴致高亢！她的头上扎着两个像犄角一样的朝天辫，一身绿底大红牡丹的兜肚裤，简直一个活灵活现的年画大娃娃。男的眼皮上涂着红色的胭脂粉，扮得那神情模样，活脱脱一只愣傻的红冠大火鸡。他们用握在手里的折扇你指我一下，我点你一下，打着情骂着俏，说着荤素笑话，妙语连珠，风趣十足，逗引的观众开怀大笑。我邻座的这位儒雅老兄笑得眼角竟流出了泪，兴许哪句话触及了他一根兴奋神经，兴许他天生就是个爱笑的性情中人。总之，他笑得擦拭眼角的手是抖动的，不，是浑身都在动。这种释怀的方式，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也不奇怪，毕竟这是人的真性情嘛，也叫个彻头彻尾的痛快！
鼓乐声唢呐声唱声笑声在交融回荡，我们团团地被这地方戏的氛围包裹着，也就不会用“吵”字来评价所坐的位置是前卫还是后尾了，我们的情绪被调动起来了。戏台上那一男一女忽然舞起手中的折扇，剧情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经典的正戏《猪八戒拱地》唱词刚从艺人的喉咙里发出，戏场便响起一阵掌声和叫好声，我更是按捺不住一颗狂跳的心，这可是双城区作家协会主席王文山老师的大作啊！用身心触及当地舞台上王老师的剧目，看到听到纸墨以外被形象化的艺术作品，真是让我没料到也没想到的一件大好事，我怎能不激动不兴奋呢！ “谁知幕后笔耕人，暗夜灯下更艰辛。”我知道，这部戏倾注了作者对地方艺术的钟情与热爱，也代表着作者的智慧与才华。它不仅是黑土地上二人转的经典，也是全国民间艺术的瑰宝。几十年来，它在东北大地上家喻户晓，深受百姓的喜爱，是二人转剧场保留的传统剧作。 台上紧锣密鼓，敲打弹奏，说词唱句已达到了一个高潮，伶俐的女子纵身一跃，就骄傲地坐在呆火鸡的脖子上，那神情那气势，弄得他龇牙咧嘴，叫苦连天，猪八戒背着怨声载道的俏媳妇，一步一摇地走下了灯光舞台，这场《猪八戒拱地》也在笑声和掌声中落下帷幕，观众仍是余兴未尽，叫场子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第二副架又上来了，唱下装的一身砚台文墨书卷气，他是遭千古唾弃，背信弃义的陈世美。唱上装的可怜楚楚，风姿绰约，她是万人同情的秦香莲。秦香莲一身红粉戏服托衬着柔软的身段，长辫梢撩动丝情百味生，动情之时，娇喘微微，泪光莹莹，一个千年曲折离奇的爱情故事，让人叹一声纸长情短的半生缘，情迷彼岸。落红点点，燕语声声慢，云烟处，谁人识得他人面，时光流水，旧事搁浅！只落个往事如烟，冰寒雪山莲，寸心素颜。本是一对恩爱夫妻如鸳鸯，因名利质变负心汉，一个悱恻缠绵，一个转身水袖舞扇，剧终仰目寄望于公道的包青天，一卷留名千古的《铡美案》。一个再世的秦香莲，一段关东大地的二人转，让时光隧道穿越千年，再现一段称奇的古宝典，让人惊叹民间艺人的演技如此的高湛！让我再次回顾一部古文化的经典，不禁心海漾动，久久起波澜……
小舞台，大唱词。情节，情结，喜情，悲情，一切都在弹拉说唱的演绎中，戏中戏，谁解其中的风情，只有懂戏的人懂！ 从戏院走出来，我的心已经被猪八戒拱得春潮四起，想一想陈世美、秦香莲，我们的人间到底丢失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