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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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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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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网散文参赛作品 夏日清供

“是夏天啊!”我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晨光激动地说道。

或许有人觉得夏日烦闷,出门一趟,阳光便在身上留下炙热的痕迹。可我倒觉得,夏天充满了许多乐趣,涂抹艳阳色彩的万物显得更加可爱。我想找一个词来形容夏天的快乐,先前在书上看到“清供”这个词,它是指在室内放置在案头供观赏的物品摆设,可以为厅堂、书斋增添生活情趣。以夏天的世界为室,这自然万物供我观赏,我与世界仿佛融为一体。

夏日的光在呼唤我,我要去追逐夏天。

沿着环江路缓履而行,经过桥头的时候,无意间有花瓣轻柔地躺在肩上,摘下细细注视着,原来是蓝花楹。花开的时候,枝上的羽叶已经稀疏,一朵朵淡紫色的“喇叭”花骨朵儿,娇羞低下头,花瓣上流坠的清露使其格外新鲜。一阵一阵的清风,是一树一树的花飞,散落地上,也便汇成一条幽幽紫河,化土香消。我把地上的几朵花瓣拾起,轻轻吹去其沾染的尘土,想要把蓝花楹的花瓣做成书签,存下这份即将遗失的美好。我虽然有些观花伤情,但转念一想,蓝花楹的花期本就不长,也不必过于惋惜,自然之物有始也有终。

都说花开半夏,我看蓝花楹化作悦动的精灵在枝头上飞扬,飞扬。恐怕这一日的花期也能撑起整个夏天,绽放过,又何惧凋零?所以在将来的日子里,人要学会平心静气,人生的花期可要比这长多了。

想到悉尼大学有棵号称百岁的蓝花楹,同学们奉它为“考试树”。每当考试前夕,同学们就会在树下祈祷能考得好成绩。这其中固然有唯心主义的成分,而我却关注的是它的生命年龄,经历百年的风风雨雨,一圈又一圈的年轮是生命的厚度。地球上的生命都在其轨道上运行,在放入时间的添加剂后,年华并不完美,但也不必感伤。

当夏天的蓝花楹绽放自己最后的芳华之际,道路两旁的树绿意浓浓,怀抱着大地圈起大片的荫。我不知道这些树的名字,但是它们就挺立在那里,不偏不倚,就在那里。一个个绿色的棋子摆在城市的棋盘上,给这钢筋水泥的巨兽带来了阒静和悠闲。我站在树下,听风声路过耳边,整个人处于一种安然的状态中。曾经的夏天,我和几个好友趁着周末的闲暇时光,骑着自行车穿梭在夏木的斑驳碎影间,这青春的记忆也随着日落时分绿荫的退场而消逝了。

有丹橘历经冬天而绿意不败,也有众多树木临秋而黄叶飞飞,不管是哪种形式的生命,都在熟练地度过春夏秋冬的四季变换。虽然我们与它们无法进行言语沟通,却依旧能从其身上感悟到来自生命源源不断的向上的力量,其实人和树都是一样的,越是向往高处的阳光,它的根就越要伸向黑暗的地底。换句话说,树木是我们的人生导师之一。

临近正午,人有些乏了,就在屋子里静静坐着。先前骄阳主宰的天穹,这时候天色反倒阴沉了下来。雨声未闻,惊雷先至,闪电重重地撕裂空气,开出骇人的白色烟花,仿佛在宣告着世界的不公。随即狂风摇动树叶瑟瑟作响,把地上的落叶席卷到半空中,然后又狠狠地砸下。路上的人行色匆匆,而屋子里的我十分关心雨势,跑到了窗前,注视着外面的一切。

刚开始雨一丝一丝地飘下,不紧不慢的,把手伸出窗外,珍珠般的雨滴一颗一颗滑到手掌心里,随口而出一句学过的诗词“大珠小珠落玉盘”。滴答滴答,雨声清扬,我还觉得这夏天的雨有些温柔呢。可不一会儿,雨势愈重,雨点们争先恐后地从天上跳下来,好似打鼓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雨打在树叶上,打在玻璃窗上,打在地上的坑洼处,给这世界一次热烈的洗礼。

雨润铅尘,冲洗污秽;既是恩赐,也是灾难。雨作为自然之物,可以说是没有好坏的属性,它不知道自己的降临会给世界带来怎样的后果。夏天的雨,沉稳地拨动命运的转盘,用一种客观的方式注视着窗里的人。我身为坐在窗子里面的人,悄然间把私密的情感灌注到这雨中,从那时起,雨,也有了各种颜色。

所以古人在下雨天感叹道:“是谁多事种芭蕉,早也潇潇,晚也潇潇。”芭蕉和雨可说是灵魂伴侣,像湿漉漉的绿衣带,在雨中摇曳、铺展,穿过了满是思绪的心,留下的是无尽回声。雨打芭蕉声实在令人心生忧愁,所幸这附近也没有种植芭蕉。窗外雨声作响,我在室内抱着喜欢的书翻看,困了便倒头就睡,岂不闲哉!

因白天下过雨的缘故,等到傍晚稍微凉爽些,我就想着一个人在小公园里散散步。虽说已太阳将要落入地平线沉睡,可地上的热气久久尚未退散,踩在石板路上,隔着鞋子,还能感受到夏天炙热的情感。黄昏时分,归鸟在晚霞的光流里细细画上一笔曲线,朝着自己的巢飞去。仰望天空,流霞一空,橘黄色的晚霞恣情地在空中飞舞,好似渲染出一幅绚烂油彩画。温暖的霞色爬上了建筑物,躺在湖水上,收进居民的窗里,最后,它被我写成文字。

都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在我眼中,夕阳具有一种温暖的魔力,让忙碌一天的我卸下盔甲,做回心中柔软的自我。没有感伤,没有颓唐,生活已是不容易,我们又何必借着古人的抒怀来徒增烦恼呢?黄昏是连接白昼和黑夜的中点,节奏由紧到松,在晚风中走向外面的世界,你会慢慢发现平凡生活多不平凡,生活是多么美好。

晚间的云,像个吟游诗人,慢慢地流浪;风,不留痕迹,轻轻地躲藏;人,在夏日的清供之间,静静地游赏。夏日万物,组成了一张自然的明信片,填充了我对光和影的幻想。

再晚一些,隐形的月亮从天幕中显透出来,夕阳终是要退去了,而我该回家了。走在公园里的小径上,听着两旁的夏虫啁啾,似乎在邀请我参加它们的演奏会。公园的路灯亮了,晕黄的一抹抹希望之光,融入城市的万家灯火。我看见有位老人牵着狗在四处漫步,我倒是羡慕这种生活的状态。另一边,几个小孩子在亭子玩着游戏,嬉笑声让公园的夜晚不再静谧。看到他们,我就想象着自己变成一只自由的飞鸟,越过原始森林,越过江海湖泊,在风雨中大声嘶叫,风雨击打的翅膀更加有力量。我找寻意义的坐标,前进的方向或许会改变,但是路途永不停滞。

夏天容易出汗,走回家中正好洗个澡。晚上洗澡的时候感觉特别舒服,水流在肌肤上冲刷,洗去一天的疲惫,洗去积累的浮躁,洗完澡后整个世界已是焕然一新。这时候我想到了商汤刻在澡盆上的格言:“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人为了干净可以每天洗澡,但是外表光鲜亮丽的人,其品德未必是高尚,一个邋遢的乞丐,可能也有一颗善良的心。我们每天重复洗澡的动作,不厌其烦,又为何不能经常给自己的心灵以洗涤?

小时候在老家的时候,我经常仰头数着天上的星星,一颗、两颗、三颗……数到脖子都酸了。听说每一颗星星都有一个故事,遥遥相望,这苍穹的神秘吸引我探索。现如今,我坐在窗前,茫茫夜空只有一轮半月清晰可见,星星们都被城市的繁华所遮盖了。是这样吗?我心里怅然若失。

大城市里,我开着窗子看月亮,黑色的幕布添了一块冷白,好似一块残缺的白玉,孤独地挂着。夏风栖息在枝叶上,把清凉吹入了房间,桌子上的书本由此翻过一页又一页。树的夜影左右偎斜,这月光,也缓缓地在乌云之中来回起伏。光线穿过云层,晶莹,璀璨,直射到我的心上来。像是在招引,像是在呼唤,像是在把城市的一个个人儿联接到远方,撒下清月的粉末,使人陷入陶醉。

我不愿再多想,只感觉困意缠绕着脑袋,便心里嘀咕一声:“晚安,我的夏夜。”在夜里,我乘坐梦境的列车在缥缈的幻境驰骋,穿过一个个山洞,这是美丽的梦。我望着月亮出神,发现原来月亮里住着一个人,是我想的那个人。我们已经多年未见,他或许也在梦中看着夜空的月吧,否则我怎能透过皎洁的月面看到他呢?事实是梦境一场,时间会在梦中凝固,给予人一种自我排遣之感。第二日的朝阳升起,一切都是流动的,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盛夏时节,这万物皆为清供,格物以自知,修心以度余年。你会觉得,在一步一景中,细细品味,忽然间就能明白了许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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