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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裕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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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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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网散文参赛作品《布雅山考察记》

 张裕昌

布雅山是茫茫昆仑山的一支余脉,并无高大险峻的山峰,只是个海拔三千多米的高原地带,山上除了几个馒头形的大沙丘外,便是一马平川的沙漠,难怪向导买买提对我们说,咱们说是去大山里考察,还不如说是去沙漠里考察更为贴切。当我们一行数人冒着蒸蒸暑气、炎炎烈日从和田市驱车来到布雅山这片沙漠时,远远看见南面那座海拔6000多米的的慕士山上白雪皑皑,在太阳的照射下闪闪发光。进得这片高原上的沙漠仅仅十几公里,便觉得寒气逼人,在路上还觉得累赘的棉大衣,此时马上就派上了用场。第二天早晨起来,风从南面大山的雪峰上吹来,冰冷刺骨,等到上午十时以后,天气才渐渐地暖和起来。这里的气温变化很大,上午十时前穿着棉袄都不觉得热,可到中午热得身上的衣服都快穿不住了,下午四五点钟出门不穿棉大衣就冷得不行。每天将近中午,南风就停了,约莫过一个多小时,就开始刮北风(几乎每天都这样)。上午的南风虽然冷,但刮得并不大。北风就不一样了,刮起来就有三四级,有时在五六级以上,常常会引起沙尘暴。

在布雅山上这片沙漠里逗留了一段时间后,我发现铺在地上的那层厚厚的沙子就来自北面莽莽苍苍的昆仑山。上千年上万年的干旱缺少雨水,有时一年只下几十毫米的雨,有时甚至整年没有雨,干旱缺水使这片高原气候非常干燥,沐浴在阳光和寒冷中的沙漠,中午阳光直射时就像燃起了熊熊的火焰,早晨和晚上又变得冰冷刺骨,不知这里的动物和植物是怎样在此恶劣的环境中生存的。

昆仑山的高峰受不了干燥气候和常年南风北风的侵蚀,山壁上的岩石开始风化、断裂,大块大块的岩石从高高的山峰上崩塌下来,又经过许多年的继续风化,大块的岩石风化成小块岩石,然后又风化成更小的岩石。当小到被风一吹能飞起来的时候,遇到北面袭来的狂风,许许多多的“难兄难弟”便乘风向空中飞去,它们越过高高低低的昆仑山,争先恐后地落到了南面的布雅山上,每年铺一层,年年如此,日积月累,越积越多,逐渐形成了布雅山高原上的这片沙漠。也许大家会说,就一座昆仑山哪有那么多的沙子刮向这片高原,使这片高原变成沙漠?大家要知道,昆仑山是由许许多多的山峰组成,如果顺着昆仑山走,有上千公里,就是横穿昆仑山,也有一百多公里远!一百多公里都是山峰,一座连着一座,狂风成年累月地吹,成千上万年地吹,这片高原上的沙子少了才不正常呢!

我们这次去布雅山考察,曾横穿过这一百多公里的昆仑山,见沿途都是巍峨入云的高峰。在昆仑山的山系里,海拔四五千米的山峰还是矮个子呢。座座山峰伫立在峡谷之间,山峰上没有树木没有花草,更没有动物,天上连盘旋的老鹰也看不到,整个山间死气沉沉,寂静而孤独。每个山峰的前面都有大大小小从高峰上崩塌下来的碎石,这些个碎石堆在大山的前面,等待狂风烈日的沐浴。因为风化的原因,山峰不少地方裂开一道道的口子,从裂开的口子中流下的不是水,而是沙子。等沙子顺着道道口子往下流动时,时时被狂风吹起,飘向昆仑山南面的布雅山上的高原,这片高原成了容纳沙子的容器。

成千上万年过去了,布雅山这片高原上落下的沙子已经有几十米或上百米深了。有的年份雨水偶尔多了些,把细细的沙子融合在一起,沙漠的表面就结成了一层“硬块”。就是这种变化,形成了这片高原一道特有的风景:沙漠中没有路,沙漠中到处都是路的现象。沙漠中骆驼草多的地方,远远望去,到处都是纵横交错的车胎印迹和人行印迹形成的小道。由于平时人车走得多,这地方又很少下雨,使沙地上印满了网格式的道路,南来的、北往的、东走的、西去的……有的车印居然冲上高高沙丘的顶端,然后从沙丘的另一端飞车而下。走在这样的沙地我们非常纳闷:为什么大家不能像内地一样走一条路,走得平平坦坦硬硬实实的多好,又好走又方便,非东走一下西踩一下,乱七八糟的不知往那个方向去。关于这个问题,不到半天我们就有了答案。司机师傅根据我们的质疑,顺着刚过去的一条印痕新鲜的车辙飞奔而去。结果好景不长,没走多远,车轮就陷在了沙子里,司机师傅加大油门,甚至启动了前加力,想逃出困境。霎时间,车轮飞转,沙子四射。但是,车轮转得越快,车陷得越深。车在沙子中哀嚎着挣扎着,却不能再向前走半步了,最后连车轴都陷在了沙漠里,终于爬在那里不动弹了。到这时,我们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当走进这片高原上的沙漠时,要专拣没人走过的路走,如果顺着别人走过的路走,迟早会陷在沙漠里的。

站在这片高原的边缘向沙漠里望望,沙漠上似乎没有什么草。我们开始考察没几天,突然下了一场小雨。如丝的细雨下到第二天,竟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早晨起来,荒漠上一片洁白。雨雪停后不到一个小时,沙漠上的雪就不见了踪影。又过来三四天,沙漠许多地方竟然变成了绿色,走近一看,是密密匝匝的毛茸茸的小草在沙漠中生长出来了。小草的生命竟然如此顽强!可是好景不长,太阳晒了不到两个小时,小草们就不见了,沙漠又恢复了它灰黄的本色,沙中连小草的“尸体”都不存在了。在沙漠中行走时,偶尔也能看见一簇簇的草孤零零地站在沙漠上,这种草叫骆驼草。看草的颜色近似绿色,是带了一层灰色的绿,说绿不绿,说灰不灰。为了适应这片沙漠的艰苦环境,骆驼草的枝干非常坚硬,叶子非常小,小叶子上面还有一层绒毛。枝干坚硬能抵抗沙尘暴的袭击,叶子小水分不易被蒸发,叶子上带绒毛是便于接受阳光的照射。大部分骆驼草的根部往往要高出沙面许多,如果几株骆驼草长在一起,甚至要高出地面一米多,这是什么原因呢?原来骆驼草是一种非常耐干旱抗风沙的植物,在生长期间,风沙袭来时,植株将沙子拦在了根部,等风沙过后,骆驼草就在沙土上继续生长。因为经常有风沙袭击,每株骆驼草的周围都有一个小小的沙包。骆驼草还有一个特性,就是根扎得比较深,据说每株草的根都要扎到湿土层上,因此,尽管日晒沙蒸,骆驼草还是能够顽强地生存下来。

我们在这块干旱、贫瘠的高原沙漠上考察时,发现了一只类似壁虎的爬行动物,它在流沙中飞快爬行的速度令我们叹为观止。在这没有多少植物、没有水的沙漠中,真不知道这个小小的生命是怎样生存下来的。向导买买提说:“这种小壁虎根本就不喝水,它在沙漠中掘很深的洞,同骆驼草一样,一直把洞打在湿土上,干渴时,就钻入洞中,靠皮肤来吸收洞中的水分。”他这话说得有鼻子见眼睛,但没有科学的考证,我们不敢断定真伪。“哪它吃什么东西呢?”我问。“大概是吃骆驼草上的小虫子吧。不过顺便说一下,这个小东西是冬眠动物,到了冬天就冬眠,我亲眼见过的。”

一听说“小壁虎”是靠吃骆驼草上小虫子生活的,我们几个人都围着一大株骆驼草观察起来。你别说,草上还真有类似小蚊子的虫子,不过少得很。正在这时,司机师傅突然大叫一声。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吃惊地看着他。原来是草上的小虫子飞到了司机师傅裸露的胳膊上,一头钻进皮肤里就尽情地吮吸起来。等把小虫子打死后,司机师傅的胳膊上起了一个大包,连声说痒得很。

我问买买提,这片荒凉的沙漠上还有没有其他动物呢?他想了半天说:“好像没有什么动物了。”等了一会儿,他突然兴奋地说:“你看我这记性,还有一群骆驼和一群驴呢。”在沙漠中,我们经常能看到骆驼和驴。骆驼号称“沙漠之舟”,驮着沉重的货物在沙漠上慢慢地走,每个骆驼的脖子上还挂着一串铜铃,走起路来“叮叮当当”地响,非常好听,很远就能听见。维族人大部分人都以放牧为生,在草原上放牲畜都要骑驴,走亲访友也要骑驴,驴是维族农家必有的家畜。从这里可以看出骆驼和驴在维族农家生产生活中是多么的重要。可这沙漠中怎么会有成群的骆驼和驴呢,莫非是野生的?买买提听出了我们的话音,笑笑说:“也算是野生的吧。”这是什么话,是就是,不是就是不是,怎么说也算是呢?后来他跟我们解释:维族人不吃骆驼和驴的肉,当骆驼和驴老得不能正常干活了,会把它们的笼头去掉放归自然,让它们自生自灭。买买提同我们说着话,手搭凉棚向远处望去。他看了一会儿说:“说曹操曹操就到,你看哪不是来了?”大家不知是什么来了,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是一群骆驼和一群驴正大摇大摆地向我们站立的方向走来。

我细细地数了数,骆驼十九头,毛驴有十七头,它们满天星似地散落在沙漠上吃骆驼草。我突然想起这么大的动物,没有人管理,沙漠上又没有水,它们是怎样生存下来的呢?买买提说:“这么大的动物,当然不会掘洞到湿水层用皮肤喝水。”他用手一指南面的雪山说,“雪山上化下的雪水汇成了一条河,叫皮夏河,从我们现在站立的地方,再翻两座沙丘就到了,大概有四十多华里。这些个骆驼和毛驴就是去皮夏河里喝水刚赶回来的。”我们近距离地看了一阵骆驼和毛驴,都是一些老弱病残,还真没有年轻少壮的。

正在说骆驼和毛驴,突然发现远处的沙丘顶上飞过去好几只秃鹫,买买提说:“咱们到沙丘上看看吧,可能有什么事呢。”沙丘大部分是慢坡,因为颜色的缘故,看起来很近,但走起来却非常遥远。沙丘上的沙子特别松软,脚往上一踩就陷了下去,走起来特别费力,没走多远,买买提和司机师傅就将我们几个甩得远远的。等我们攀到沙丘的半腰,买买提他俩已经登上了沙丘的顶部。买买提见我们还在沙丘半腰跋涉,挥手高声喊道:“快来看,这里有一头死去的骆驼。”听到他的喊声,我们几个都加快了脚步。还真是一头死骆驼,看来已死去多日,七八只秃鹫正围在骆驼的尸体上你争我抢地吃肉。我们几个走近死骆驼的尸体旁照相时,秃鹫们很不情愿地飞到另一座小沙丘上,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我们围着骆驼转了一圈,见骆驼身上的肉基本上吃完了,只留下了一个完整的头、一副骨架和一张被撕得千疮百孔的骆驼皮。因为骨架还连着脖子连着头,骆驼的脖子紧贴在沙地上,头向前伸着。它脸上那双善良的大眼睛紧紧地闭着,仿佛沉沉睡去的样子。看着辛劳了一生的骆驼竟然落了这样一个下场,大家都觉得心里酸酸的。走下沙丘时,我们还发现了一只叫沙鸡的小东西在沙漠上跑,不知能不能飞,沙鸡身上的颜色同沙土的颜色一样,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在布雅山考察的后期是测量地形绘制图纸,有天我们在沙漠的深处测绘,刚从沙丘上下来,觉得风好像大了起来,往北一看,昆仑山已看不见踪影了。买买提扬起头看了一会儿,说:“不好,沙尘暴来了。”我往天上一看,蓝蓝的天空已被飞扬起的沙尘染成了黄色,刚才还明亮耀眼的太阳,现在变得惨白惨白的。听了他的话,大家都慌乱起来,扛起仪器一窝蜂地跑向沙丘的背面去避风。买买提见状对我们高声喊道:“大家不要慌,沙丘背面不是避风的地方,趁沙尘暴还没有来到,躲到前面的红柳林或远处的汽车中去。”买买提是当地人,沙尘暴见得多了,经验相当丰富,于是我们就跟着他跑了起来。汽车离我们实在太远了,我瞅了一下,因为风沙的缘故,只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这时,被狂风吹起来的沙子,像急雨一样打在脸颊上,生疼生疼的,但任谁也不敢停下来,因为只要停下,流沙很快就会埋到脚面上。因此,大家都没有向汽车跑去,顺着狂风裹挟着的沙子,飞快地向红柳林跑去。这片红柳林是国家最近几年固沙建造的人工林,面积不是太大,但林中树枝纵横杂草丛生。在这里虽然当不住沙子,但还不至于被沙尘暴刮倒而被沙子埋住。我钻进了红柳林深处,觉得风势稍减(也可能是心理作用),可鼻子、眼睛、耳朵里都钻满了沙子,非常难受。我抓着红柳树的枝条向沙漠中一看,到处飞沙走石,能见度不及三米,飞起的沙子把太阳都遮住了,天色也暗了下来。我们在林中等待了两个多小时,风势才渐渐地小了下来,太阳也从沙尘暴中钻出来,在沙漠的边沿勉勉强强地露出了半个脸,天快黑了。买买提在林中将人数清点了一下,一个不少。大家互相看了一下,个个都变成了“土地爷”,连牙齿都被沙土染成了黄色。

我们清点人数时,竟然发现有四只小羊羔同我们在一起躲避风沙。当我们离开红柳林往外走时,四只小羊羔也尾随着跟了过来。刚才沙尘暴刮来的沙非常松软,我们走起来都觉得吃力,小羊走得更不快了,在身后“咩咩,咩咩”地叫得非常可怜。我们见状,只好返回去将它们抱起来,往汽车那边走。买买提看见我们抱着小羊过来,喊到:“嗨!你们给我抱来了麻烦,我还得帮小羊羔找主家去。”

布雅山高原上的这片沙漠虽然贫瘠、荒凉、气候恶劣,可它的地下隐藏着极其丰富的煤炭资源,这是我们来这里考察的目的之一。等煤炭大批开采造福人类时,这里会变成一个煤炭生产基地,铁路可能也要修到这里,还要在这里建造许许多多的楼房,住进大批的员工,哪时大家还会说这里贫瘠、荒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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