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着雨

潇潇雨点

外面下着雨，雨声淅淅沥沥，屋子里充耳可闻。

平时上班下班，到街上买菜，你都骑一车电动车，风里去雨里来。车前挂一件挡风遮阳罩衣，里层夹了棉，骑与不骑，都挂在那里，用以挡风遮雨，多年了，外层脏兮兮的，几个地方破败不堪，露出了雪白的棉絮，仍不舍得换。

即使有雨披，但雨披不会把人包严实，几次下着大雨，你从外面回来，取下头盔，雨水将你的头发拧成几支粘在额前，雨水淌进你的眼窝，让你的眼睛难于睹物，膝盖以下的裤子和鞋湿漉漉的，与身上干燥的衣服泾渭分明。

望着你，我心有所触。

你满不在乎地说：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打湿了一点，我换下衣服，又没事。

淋一下雨，确实不会有事，可我心有隐痛。你让我开车上班，自己骑的这辆电动车却是8年前买的。

外面下着雨，与我脸上的忧悒不同的是，你一副乐天知命的样子。

若是小雨，你不会让我送你上班。我担心的是天下大雨，你也未必会让。

你的包总是放在收纳柜的右下角，我从包里取出电动车钥匙，攥在手中，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还早。

皮鞋的鞋帮有泥巴，有污渍，我拿了块抹布一遍遍地擦，顽固的污渍还真不易擦掉。打鞋带可是门学问，我总打不好，又羞与人言。锦鲤前天喂过，也许是昨天，那就再给它们喂一次，一次不能喂太多，它们浮出鱼池的水面大口争食的样子很可爱。孵化器里的绿豆芽是前天夜里开始的，忘了加温水了。我磨磨蹭蹭，不时从阳台上望去。

雨点更大更密集些，我就可以送你去上班了。

雨声变大，沙沙刷刷，我能看到雨点连珠似的急骤地从阳台外灰濛濛的天空中落下。

你洗漱完毕，稍事收拾了一下仪容，注意仪容仪表，是你单位对每名员的基本要求。从卫生间出来，提起放在收纳柜里的手提包，拉开包，检查包里各类钥匙是否带齐了，这其中就有电动车的钥匙。我说：不用找了，钥匙在我这里。

我摊开了手，手心霍然一把钥匙。

你拿我的电动车钥匙干嘛，我要上班的。你回过头来看我，对我说。

早上雨大，不用骑车了，我送你去上班，咱家也不差这个油钱。我心里想说的是，你辛苦了，我送送你。若不为送你，平常这个时候，七点出头，我早就出门了。

你嘴里嘟囔着停车不便，车子要在城里绕圈子，要我把钥匙交还给你，因为接送你耽误时间，最近我单位的事也多。你嘴上这么说，脸上却露出雨天少有的笑容，明显的口是心非。

下午下班还得你来接，能保证吗？你习惯了唠叨，话不知从哪飘来。

这个自然，我笑着说：送客也得管售后的。心想送你一次都这么难，这个马屁不好拍。

出单元门的时候，我光着头走进雨里，你从后面快步追上，你个子小，打伞时得把手举高高的。拉开副驾驶车门时，你看到座位上有只塑料袋，袋里有二只蛋黄派与一只面包，你很惊讶，瞪大眼睛转向我，问：

你平时就吃这个？单位不是有食堂吗？

食堂有不开伙的时候，有时虽然开伙，因为办公室离食堂三百多米的路，我也懒得走。我顾自系安全带，发动车子，按下雨刮器。

以后不能吃这个了，你扬了扬手中的塑料袋，说：我把它扔了。

别呀，这不就有时随便啃上一口，你扔了，还得你买。我说。你从袋中掏出面包，光线阴暗，你视力更不好，你凑近看了看，面包离过期还有二天。你叮嘱我，这些东西热量太高，吃多了，你的身体受不了，其实，我也不爱吃，只是没想过果腹之物营养价值高不高。

家里买车十多年了，你坐得不多，副驾驶虚位以待。接送女儿上学是这辆车子的首要任务，轮不到接送你上下班，下再大的雨，你也得骑电动车。去年女儿到南京上大学，车子空了下来，里程数大幅下降。现在轮到接送你了，天公作美，下起了大雨。

雨刮器快速挥动摆杆，水流自车顶从挡风玻璃上倾泻而下，被刮向两边后又很快聚拢。我缓慢将车子驶出小区，驶入寒山路。行不百余米，来至寒山路与天桐路交岔口，直行右转均可，但我习惯了走寒山路，因为寒山路宽且平直。前方红灯亮起，我轻踩刹车，缓缓将车子在直行车道上停下来。忽然你提醒说：右转。

可是车子已经停下来，我猛打方向，右边车道一辆黑色轿车又逼了上来，不愿以身犯险，我只得作罢。我对你苦笑了一下。讨好说：

长久不送女儿不送你，我忘了，现在正是赤城四小上学高峰期，道路拥堵，不能走寒山路去劳动路。

你哪里是忘了，是老糊涂了。你挖苦我，却笑着说。今天不和你掐，我侧过脸，岁月催人老，还不到五十岁的人，我看见你眼角的皱纹深而密，鬓发中杂有几根银丝，年轻时白净的脸庞上出现了隐隐的斑痕。你嫁我二十多年了，是我没让你省心吧，为这个家你也够操心的，清贫的生活本就清苦，许多事还来不及给它一个回答，但我心里一直惦记着。我眼角一湿，话到嘴边，却说：

你下班时打我电话，车子在牌坊脚下等你。

2022年4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