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谒路遥墓地，抒发心中情怀

拜谒路遥墓地，抒发心中情怀

李党远

2021年1月3日，新年伊始，我怀着万般崇敬的心情从延川县城乘坐大巴车前往延安大学——只为一趟朝圣之旅。

大巴车沿着山下蜿蜒起伏的柏油路向西北方向奔驰。翻越一处处沟梁川道，掠过一眼眼窑洞隧道，置身于沟壑纵横苍茫逶迤无边无际的群山之中，让我真真切切感受到黄土高原的苍莽浑厚神奇独特的魅力，感叹它的宏伟壮丽，震撼它的鬼斧神工。荒凉贫瘠的土地，命运多舛的童年，造就了路遥刚毅而执着的性格，他用满腔热血书写着他生于斯长于斯的这块黄土地。那浓郁淳朴的风土民情，那生灵活现的人物形象，那曲折动人的情节故事，让人深入人心历历在目。恍然间，从群山深处传来悠扬嘹亮的《信天游》:

青线线那个蓝线线，蓝格莹莹的彩，生下一个兰花花，实实爱死个人……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第一次观看根据路遥小说改编的电影《人生》便被里面的爱情故事深深吸引和打动，我为高加林跌宕起伏的人生命运欷歔不已，更为高加林与刘巧珍的爱情悲剧痛惜不已，当看到高加林与刘巧珍在桥头依依不舍艰难诀别的场景时，深深的为他们揪心难过，眼角情不自禁流下伤心的泪水……当年电影《人生》就是在这里拍摄的，瞭望着横亘在弯弯曲曲的秀延河上的一座座大桥，我幻想着美丽善良如金子般心的巧珍是否还在某个桥头翘首期盼苦苦等待她的进城未归的加林哥，我仿佛看到了头裹红围巾身着花格衣的巧珍亭亭玉立在桥头，在瑟瑟寒风中翘首等待着她的意中人，清纯的眸子里顾盼多情……耳畔不由得传来电影《人生》的插曲:

上河里的鸭子下河里的鹅，一对对毛眼眼照哥哥；煮了那个钱钱下了那个米，大路上搂柴瞭一瞭你……双扇扇的门来单扇扇的开，叫一声哥哥呦你快回来。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随着电影《人生》热播，社会上掀起《人生》热，路遥热，让无数农村青年重新审视反思人生的命运和出路。

大巴车在崇山峻岭间穿越盘旋了一个半小时到达了延安，我在宝塔区罗家坪下了车，又乘坐公交车来到延安大学。

延安大学面南背北，距校门不远处就是著名的延河。此时临近正午，高悬在晴空中的太阳把金色的光芒泼洒在延安大学高大气派的校门楼儿上，使其愈加明亮辉煌。一想到这里曾是路遥就读过的学校，心中顿时肃然起敬。路遥墓地就在校园后山上。

进入校园，透过高楼林立的教学大楼隐约可见后山的轮廓。听说我要去路遥墓地，一位女大学生主动给我做向导。在她的引领下，我沿着一条狭窄崎岖的水泥小道向山上爬行。周围的山体被枯黄的杂草和褐黑色干枯的林木覆盖着，有些地方裸露出厚厚的斑斑驳驳的黄色土层，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金灿灿明亮刺眼。

大约爬行了十分钟，道路愈加陡峭，两旁的树木竟是茂密的苍松翠柏。又登上几段水泥台阶，眼前忽然出现一块石碑，碑上镌刻着:文匯山。我的心豁然开朗，我知道路遥墓地就在前方不远处。碑文由申沛昌题写。

1973年，路遥做为工农兵学员被推荐上大学，因当过红卫兵头头，很多大学都不敢要他，最后延安大学中文系的领导申沛昌冒着风险拍板，路遥才迈进大学校门。大学里，路遥生活简朴，一身灰的卡衣服，玉米发糕白菜土豆是他的家常便饭。

我放慢了脚步拾级而上，眼前豁然一亮，只见前方在树木的掩映下出现一块空地，啊，那里就是路遥的墓地。眼前的情景如梦如幻，路遥墓地就跟网上见到的一样，此时此刻，我终于身临其境，心中不免有些激动和惶恐。

路遥墓地背靠黄土面朝南，呈半圆形，半径十几米。只见路遥半身汉白玉塑像矗立在墓地中央，长长的头发，圆胖的脸庞，表情冷静肃穆，锐利的目光透过宽边眼镜眺望山下的母校以及校门前蜿蜒流淌的延河水；眺望着山下车水马龙高楼林立日益繁华的延安城以及远处连绵起伏山峦叠嶂的黄土高原。路遥塑像前横卧一块黑色碑石，上面刻着“路遥之墓”四个飘逸鎏金大字。塑像两旁茂密的青松下各摆放着一套石桌石凳，供祭祀者休憩。东面一组石桌石凳为《路遥文集》责编陈泽顺先生捐赠，石桌上刻着“陕北的光荣，时代的骄傲”；西面一组石桌石凳为《平凡的世界》责编李金玉女士所赠，石桌上刻着“平凡的世界，辉煌的人生”。这是对作家短暂而伟大一生的精辟概括。”

他以“初恋般的热情”“宗教般的意志”热爱着这个世界，讴歌着这个世界。他是文坛上真正的“苦行僧”“殉道夫”。为了完成《平凡的世界》这部百万字鸿篇巨制，他远离尘嚣，忍受孤独，历经六年查阅资料、体验生活、奋笔疾书、焚膏继晷，呕心沥血，每天工作十八个小时，用香烟和苦咖啡为自己助力加油。正如贾平凹所言:“他是一个优秀的作家，他是一个出色的政治家，他是一个气势磅礴的人。但他是夸父，倒在干渴的路上。”年仅42岁的生命永远定格在1992年11月17日这一天，终于与他钟爱的黄土地融为一体。他是一颗光彩夺目的流星，划过中国当代文坛的上空，留下一道难以忘怀的靓丽彩虹。

如今，《平凡的世界》成为文艺青年的上等读物，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青年。陈忠实称赞它是茅盾文学奖上的一颗明珠，激励了无数的青年。路遥已成为青年人的精神导师。潘石屹是当代有名的企业家，他曾经说过:“路遥的《平凡的世界》我前后读过三遍，它教会了我很多东西，从此改变了我的人生。如今，《平凡的世界》已成为清华大学赠送给入校新生的励志书。

路遥塑像身后巨大的石壁上镌刻的“像牛一样劳动，像土地一样奉献”的铭言， 不正是先生生前真实的写照吗。环顾墓地四周摆放的香烟、水果、食品、鲜花、挽联等祭祀品，足见广大读者对先生的景仰和厚爱。

谁说“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其实先生并不孤独。听，陪伴先生身边的还有阵阵松涛，鸟儿啁啾，草虫唧唧，还有山下母校莘莘学子朗朗的读书声，还有不远处日夜奔流的哗哗流淌的延河水，还有山下先生笔下所描绘的“黄原”城里的孙少平、田晓霞、孙少安、田润叶……

我与那名女大学生并排而立向路遥塑像三鞠躬，然后我拱手作揖道:“路遥老师，您好，我是来自天津的李先生，今天特意来看您，我敬重您的奋斗精神，痴迷您的作品，希望您在这里一切安好！”我将一根香烟敬献在“路遥之墓”上。这时那位女大学生递给我一支笔说:“再献上一支笔吧，我这里还有呐。”我接过笔犹豫了一下又还给她说:“算了。”我心想，路遥老师太辛苦了，还是让他在另一个世界好好歇息吧。

正午明媚的阳光暖融融的照耀在墓地上，像无数只温柔可人的小手要唤醒沉睡中的路遥。这时，我一步三回头地缓步离开墓地，悄然地走下山去，我怕打扰路遥，因为他的《早晨从中午开始》。

2021年1月7日于延川杨家湾园则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