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党远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年复一年,周而复始,我们在对新春的祈盼和欢度春节中慢慢长大。尽管春节的鞭炮一年比一年响亮,烟花一年比一年绚丽夺目,可心中儿时过年的情景仍湮灭不去。
记得那时候,每年春节前夕,母亲便开始忙碌着洗衣物大扫除,把家里的被褥、箱柜等家具用塑料或床单遮盖好,然后身披一套破旧衣服,裹着头巾,戴着口罩,手里擎着长竹竿捆绑的小扫帚清扫房顶和墙壁边角的灰尘,最后再把窗户玻璃、箱柜、灶台等家具擦洗得干干净净,让屋里以全新的面貌迎接新春佳节的到来。
年前,父亲从外面买来一爿猪肉,存放在平房前面的小菜窖里冷藏起来,足让我们小哥几个过年期间美美吃上十天半个月。有一年,临近过年的前几天,隔壁家的桑叔叔存放在房前小菜窖里的猪后座夜晚被人破门而入偷去了,惹得桑叔叔伤心得年也没过好。
每年过年,母亲总是翻出平日省吃俭用积存下来的白面给我们蒸馒头、炸油饼、炸麻花,给我们改善伙食,足够我们吃上十天半个月的。
初一一大早,我们被喧闹的鞭炮声吵醒,起床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母亲放在我们床边的新衣裤和新鞋。当穿上母亲亲手缝制的簇新衣裤,我们心里那个美啊,上上下下打量着,欢喜得不得了,仿佛我们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尽管衣裤布料低劣,做工粗糙)。穿新衣、吃好的,那是我们小时候一年一度的甜美梦想。
春节的夜晚,外面一片漆黑,孩子们擎着用各种罐头瓶子改装的灯笼围着家属区四处乱窜玩捉迷藏,兜里揣着拆散的小鞭炮,一边儿走一边儿燃放,声音像崩豆儿一样脆响好听;孩子们互相追逐着用小鞭炮攻击对方,惹来一片片欢声笑语;大人们用长竹竿挑着上千响的小鞭炮,燃放起来像小机关枪似的密集脆响,惹得孩子们偱声而来,驻足围观,惊叫不已。那时候,鞭炮一家比一家放的脆响长久,好像谁家的鞭炮燃放的最响亮最长久,谁家就很有面子似的。尤其是三十晚上,鞭炮的声浪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子夜时分,鞭炮声达到了高潮,密集的声响让人透不过气来,整个家属区都沸腾了。我家哥们儿五个,在家属区里算是大户人家,尽管家境窘迫,但在过年燃放鞭炮这方面父亲不甘示弱。临近零点,但见父亲用簸箕端着几挂上千响串连在一起的电光小鞭炮乐呵呵地走出家门,来到房前一块空地上,放下簸箕,用长竹竿将长虫似的鞭炮高高挑起;父亲嫌竹竿不够长,不能将串连起来的鞭炮完全从地上挑起来,便让我回家拿来一只高高的方凳儿,然后他站在上面,即使这样,长长的鞭炮依然耷拉在地上一大截;父亲美滋滋的眯缝着小眼睛对我高声喝道:“老三,点炮!”;大哥在一旁拿着“二踢脚”配响;就听“噼里啪啦——嗵、嘎,噼里啪啦——嗵、嘎”;炮火密集而又有节奏的欢快鸣响着,招来很多大人孩子围观,大家纷纷议论赞叹着:“还是世好家的炮响亮长久。”
初一一大早,母亲就往茶几上摆放花生瓜子糖果水果,准备迎接左邻右舍前来拜年的人们。不到一会儿功夫,叔叔阿姨们就登门来拜年了,父亲和母亲一边儿与大家寒暄着说着拜年话,一边儿把他们让进屋落座,屋内顿时洋溢着喜气洋洋的热闹气氛。茶没喝一口,拜年的人们便起身告辞前往另一家拜年去了,父亲也随之走出家门加入拜年队伍。拜年队伍每去一家,那家的主人便主动跟随出来加入其中,结果,拜年队伍就跟滚雪球似的不断壮大,成群结队。几支拜年的队伍在家属区狭窄的街道上不期而遇,大家互相拱手拜年道贺,那场景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如今,我们不愁吃不愁穿,不再把吃好穿好作为过年的祈盼和奢望,我们平日里的吃穿比过去的过年还讲究,餐桌上大鱼大肉山珍海味时令蔬菜瓜果美食应有尽有,各种品牌时装穿在身上俊俏亮丽潇洒倜傥,若想拜年何需走出家门成群结队穿梭于大街小巷,一个电话、一个微信全搞定。
都说年味变了,其实变的是我们这个时代,是我们自己的感觉,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总是喜欢追忆逝去的年华,不管那段时光多么艰难困苦,也是生命长河中一朵美丽的浪花,咀嚼起来依然甜甜的带着温馨和美好的味道。生命的每段时光就像烟花爆竹一样,无论多么亮丽璀璨也终究会灰飞烟灭一去不还。失去的总是美好的,纵使人们的怀旧情结有多深,向往美好生活的初心不会改变,因为最美好的生活永远在明天的路口等待着我们。
2021年3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