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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宜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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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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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牧歌

“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们走过了她的帐房,都要回头留恋地张望……”每当听到这首深情悠扬的民歌,我就会情不自禁想起在青藏高原部队牧场工作生活的情景。部队牧场地处青海湖畔,方圆数千平方公里,境内山峦起伏,牧草肥美,河流蜿蜒,清泉涌流,最低处海拔3200多米,最高处海拔4800多米,是人们心中神秘又神圣的“金银滩”。说她神秘,这里属于军事禁区,人员出入需要凭借部队通行证;说她神圣,这里曾见证过令中国人自豪挺直腰杆的大事件。在全场官兵和牧工群众心中,她是一位胸怀博大、无私奉献的母亲,用甘甜的乳汁滋养着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我有幸在这片神奇的高原牧场工作五年。五年的牧场生活,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尽管离开那里20余年了,但我始终难忘第一次下牧队检查牧业生产的那段经历。

那是1993年7月上旬,部队牧场的牛羊已转至夏季草场。七月的牧场,天高气爽,蓝天白云,草原碧绿。远处的山峰白雪皑皑,分外妖娆;近处的山坡牧草盎然,野花盛开。坐落在草原深处的牧场场部,十几排红瓦房格外醒目。

夏季草场分布在牧场四周高山上,数百名牧工群众搬家离开冬季定居点住房,赶着牧场集体的数万多只绵羊和上万头牦牛全部上了山。夏天雨季来临,山上牧工群众的生活怎样?禁区边界安全怎样?牧业生产怎样?由于交通不便,信息不畅,让场领导十分牵挂和担忧。场党委研究决定,成立工作队上山看望牧工群众。主管牧业生产的苑副场长向孔场长、肖政委主动请樱,由他带领工作队骑马上山查看情况。

随后,苑场长召集生产处高处长、卫生所谷所长、兽医站李站长和兽医张医生,安排下牧队准备工作,我作为生产助理员参加了工作队。大家研究了具体事项,确定了出发时间。会后,大家分头准备。

苑场长单独留我谈话。他和蔼说:“张助理,你刚调来牧场工作,骑马还不熟练,又是第一次下牧队,一定要有吃苦的思想准备。这次下牧队,我俩是军人,要带头吃苦,搞好民族团结。”我知道,工作队里的高处长是蒙古族,张医生是回族。搞好民族团结,首先我们工作队要团结,相互关心,相互爱护。

“场长,我不怕吃苦,请您放心!”我干脆利落地回答。那时,我刚从军校毕业三年,在部队农场担任生产排长两年,带过兵,吃过苦,身体很棒。

他用坚毅的目光望着我,又严肃地说:“最近听牧工反应,有几家羊群遭到狼害,损失了20余只羊。山上有狼群,我们要带上一支冲锋枪。我带上30发子弹,你负责携带枪支。若遇到特殊情况,我俩要冲在前面。”

我坚定地答道:“我是军人,一切行动听从指挥。”我心里明白,服从命令、听从指挥,是军人的天职,在部队牧场也不例外。

苑场长听了,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他又关心地嘱咐我:“山上天气冷,要多穿点衣服啊。”

从场部出发的那天上午,阴雨绵绵,凉风习习。工作队一行6人全副武装,肩斜水壶挎包,马背上披挂被囊,系好马鞍辔头,身穿雨衣,骑上军马,俨然像一支骑兵小分队,迎着呼呼的北风,向草原深处挺进。我穿着绒衣绒裤迷彩军装,身材魁梧,跨马背枪,像一名冲锋的战士。

望着广阔的草原、延绵的群山,目不遐接,心旷神怡。“踢踏踢踏、踢踏踢踏……”洒下一路清脆的马蹄声,偶尔溅起一簇又一簇的水花。回望走过的小径,几行马蹄印或深或浅,清晰地刻在碧绿的草地上。

军马时而奔跑,时而快走,大家说说笑笑,一路兴高采烈,不知不觉来到牧场最北面的山脚下。抬头望见一片洁白的绵羊和披着长毛的黑牦牛自由散漫在山坡上,不远处有一大一小的帐篷。大帐篷是用黑色牦牛毛和白色帆布编织而成,黑白相间,格外分明。白色的小帐篷,与大帐篷相对而设。帐篷外拴着的三条黑色大藏狗,“汪汪汪、汪汪汪……”,狂吠不止。

队员们爬上山坡,牵着马走向大帐篷。男、女主人闻声从帐篷中出来,看到我们就热情地打招呼。我打量一下男主人,他四十多岁,身着褪了色的绿军装,中等身材,背有点向前驼。他叫李生玉,汉族,青海大通县人,曾在牧场当过三年兵,退伍后转为牧工,在牧场成家立业,大家都叫他老李。女主人是一名普通的蒙古族妇女,头戴崭新的解放帽,脖子上绕着浅蓝色围巾,她掀开帐篷门帘让大家进去喝茶。

大家拴好马,走进帐篷。帐篷内四周摆放着几件木柜家俱等生活用品,木柜上方叠放着几床花布面被褥,潮湿的草地上铺垫一块木床板和几张旧羊皮。帐篷中央有一个用泥块垒成的火炉,炉膛里燃烧着干牛粪,散发着缕缕青烟,黑色烟囱中间用铁丝挂着几块半干的牛羊肉。两个七八岁的男孩围着火炉玩耍,映红的脸蛋十分可爱;一位头上裹着红围巾的姑娘一手摇着牛奶分离机,一手添加鲜牦牛奶,正在分离酥油。老李招呼我们挤坐在旧羊皮上,女主人热情地端上奶茶和烙馍,让我们充饥解渴。喝下一碗热奶茶,我身上暖和了许多。

苑场长关切地询问老李,一家人生活上有没有困难?牛羊生长情况怎样?老李都一一作答。老李一家放牧着场集体的520只四岁母羊和67头牦牛。由于老李一家人责任心强,能吃苦,会管理,他家放牧的母羊产羔率和羊羔成活率都是场里最高的。仅1992年年底,他家就得到场里兑现的奖金12000多元。老李是牧场表彰的先进个人,基地后勤部首长给他颁过奖。

老李说的话,尽是青海方言。我有时听不清楚,坐在一旁的高处长充当翻译,我认真地记下老李家的情况。女主人不时站起来,向炉膛里添加干牛粪,提起冒着热气的铝壶给大家倒奶茶。大家说话间,谷所长掏出听诊器为一个生病的小男孩把脉问诊,然后从药箱里取出两板药片,告诉女主人吃药事项。李站长问清老李家那几只羊患病的症状,张医生便取出几包兽药递给老李并交待一番。老李笑着说:“今年草情好,牛羊生长得好。山上生活有点困难也不怕,已经习惯了。”

在老李家呆了大约半小时,我们身上的衣服干爽了。但帐篷外面,小雨依然淅淅沥沥。告别老李一家人,我们一行继续向前行进。

翻过山头,雨越下越大,风越刮越紧,湿滑的草地没有尽头。尽管队员们穿着雨衣,但膝盖下的裤腿和胶鞋全部打湿。从山坡向南,沿途看望了6户牧工,小雨才渐渐地停下来。

中午时分,人累马乏,工作队选在二大队队长马占山家吃午饭。马占山家的牛羊,由小儿子和儿媳在远处的山坡上放牧。帐篷里只有马占山老俩口在忙碌,打酥油,烤馍馍。马占山,回族,个头不高,头上戴着一顶周边镶有花纹的白圆帽,白里透红的脸庞长着一对精明的小眼睛,近50岁的人,却显得年轻有活力。女主人是一位回族中年妇女,头戴精致的黑盖头,高挑身材,干净利索。女主人端出自家制作的酸奶,热情地给每人盛了一碗。又拿出几个焜锅馍馍招待我们。馍馍烤的微微焦黄,绽开如花,香气扑鼻。吃一块馍馍,外脆内软,尝一口酸奶,味道很浓。队员们狼吞虎咽,边充饥边听取马占山的工作汇报。吃饱喝足,大家有了精神,又起身继续前行。

下午4点多钟,来到牧场境内的最高山峰——红石山的脚下,“哗啦哗啦”的流水声从耳旁传来,一条10多米宽的大河横在前面。大家翻身下马,牵马走到河边,河水清澈,浪花飞溅。马儿一字排开,痛快地饮水。队员们掬几捧清水,擦几把脸,洗去一路疲劳。稍作停顿,整理行装,又向山上攀登。

负重爬行的军马气喘嘘嘘,鼻孔里冒出一股股热气。它一步一个脚印,沿山坡盘旋而上。我骑在马背上俯下身子,一手牢牢地抓住缰绳,一手护着背挎的那支冲锋枪。尽管身子左右摇摆,颠簸厉害,但我心中对军马充满感激之情。没有军马伴随,在高原上翻山越岭是不可想象的。军马真是无言的战友、忠诚的朋友啊!

爬到半山腰,纷纷扬扬的雪花不期而遇,零星的雪花打在脸上,让人感到十分清凉,霎时来了精神。举目仰望,上方有一处流石滩,只好绕弯而行。绕到流石滩前,我看到乱石堆里长着几株绿色植物,非常醒目。它长着长圆形的绿叶,绿叶丛中抽出的茎头凸显花蕾,含苞待放。同伴告诉我,那是雪莲。等到 8月上旬,雪莲花就会盛开,到那时能看到许多雪莲花。雪莲花还是珍贵的药材呢。望着在风雪中挺立的雪莲,我由衷感叹大自然赐予生命的魅力。

经过近3个小时的攀登,我们终于爬上山顶。天晴了,积雪消融,一团团白云,从身边轻轻滑过。只要伸手一抓,就能扯住一块云朵。站在海拔4800多米的红石山顶,金色的夕阳照射大地,雨雪后的晚霞绚丽多彩,深褐色的岩石映得更红。来不及欣赏落日的余辉,大家必须赶在天黑前,前往最近的一户牧工家。

上山不易,下山更难。我们沿着陡峭的山峰阴面,盘旋而下,熟悉一大队夏季草场的高处长走在队伍前面带路,大家小心地牵着军马,依次慢慢跟随。人和马不时踩滑的石块,向山下滚落,发出“哗啦、咕咚”的响声在山谷中回荡。

我们到达海拔4400多米山坳里时,天色渐渐地暗下来。这里住着藏族牧工多尔吉一户人家。多尔吉远远地向我们招手,大步迎上来。“苑场长啊!你们上山来啦!”他双手紧握着苑场长的手激动地说。接着,大家彼此一阵寒喧。多尔吉有30岁出头,身高一米七左右,穿一身黑色藏袍,腰间别着一把藏刀,古铜色的脸上镶嵌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在离帐篷不远的山坡处,一位年轻的藏族妇女与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吆喝着追赶成群结队的牛羊。

多尔吉帮工作队卸下行李和马鞍,走到一块草坪夯实马桩,依次拴好军马。走进帐篷,我们脱掉淋湿外衣和鞋子,围着火炉烤起来。多尔吉从蛇皮袋里抓出一大块干牛粪,掰成几小块,放进火炉,炉膛里的火焰旺了起来,淋湿的外衣和鞋子被烤的散发出一股股热气。多尔吉拍拍手,微笑着说,请大家吃酥油糌粑。于是,他把矮方桌摆出来,端上一盆青稞炒面、一碗金黄的酥油和一碗奶黄的曲拉,放上七八个茶碗。他转身找出一块大伏茶砖,掰下几片小茶块放进烧水壶,又顺手添了一大勺牛奶和一把大盐粒。一会儿,烧水壶就冒出沸腾的热气,多尔吉忙提壶倒茶。我喝了一碗带咸味的奶茶,顿时浑身温暖。

几个队员在半碗奶茶里放入一些酥油、炒面、曲拉,用手指在碗中拌匀,然后捏成小团放入嘴里,吃的津津有味。他们让我吃,我看着不卫生,急忙推辞。他们给我介绍,糌粑是炒面的意思。糌粑是将青稞炒熟后,用石磨磨成的面粉,是藏族人民天天必吃的主食。酥油糌粑,营养丰富,发热量大,充饥御寒。苑场长看了我一眼,说:“在牧场工作,要与牧工群众同吃同住,相处一起,打成一片。只有适应牧工的生活,才能搞好民族团结,更好地完成工作任务。”他话音一落,便拿起一块酥油糌粑放进嘴里,大口地咀嚼起来。他的话我记在了心里,但还是闻不了酥油糌粑的味道。他看着我难为情的样子,竟然“哈哈”地笑了。“刚来的干部第一次下牧队都是这样,以后就会习惯的。”谷所长在一旁打趣地说道。

大家坐定,多尔吉作为小队长,认真向工作队汇报小队牧户所在区域周界安全和牧业生产情况,我一一作了记录。当苑场长问到多尔吉家里情况时,多尔吉面带愧色地说:“苑场长,我没有看好集体的羊。前几天夜里遭了狼害,3只羊被咬死了,丢了两只……”他话没说完,却低下了头。

“大人、孩子都没事吧?”苑场长急切地问。

“人没事,人没事。”多尔吉搓着那双黑铁锤式的大手连忙抬头回答。“唉!我没看好羊,没看好羊。”他像自言自语,又叹息不止。多尔吉一家放牧着场集体的550只两岁羯羊和70头牦牛。他的两个孩子小,才有五六岁,家里还有欠账。羊群遭了狼害,损失不小啊。

苑场长一边听他诉说,一边鼓励他别灰心丧气,自家有困难也不要怕,场集体就是靠山,好好干几年,打个翻身仗。大家劝慰他,以后要多加小心,看护好牛羊,减少牛羊损失。他点头称是,态度诚恳。看得出他十分痛心,我在笔记本上记下他家的狼害情况。近几年,多尔吉担任小队长,工作突出,表现出色。平时负责检查小队各户安全警戒工作和牧业生产任务,一个小队10多户牧工管辖区域大,操心的事也多了,自己家放牧的事多半交给妻子和孩子。

天色快黑了,女主人和孩子们赶着成群结队的牛羊,回到帐篷前面的一片平地上,牛欢羊叫,沸沸扬扬。拴在外围的两条藏狗也凑热闹,“汪汪汪、汪汪汪……”吠叫不止。女主人大声地吆喝着,孩子们手里挥动着羊鞭,驱赶牛羊。一会儿,牛羊分群,各就各位,安静下来。

晚餐时,队员们说要吃“尕面片”。于是,大家齐动手,和面烧水,清洗鲜蘑菇。鲜蘑菇是女主人和孩子们刚捡来的,高原上特有的白蘑菇和黄蘑菇。女主人将揉好的软面切成粗条,加工成长短一致的“面基基”,用潮湿毛巾盖上。片刻,大铁锅里的水烧开了,“面基基”也“回”好了。女主人和2名队员每人拿一条“面基基”,用手指捏扁、揪断,每片大约手指宽,投入沸水中。大火烧水煮几分钟,“尕面片”就熟了。接着,李站长换上炒锅,添一些菜籽油加热,倒入鲜蘑菇,上下翻炒,又加少量的盐粒和水,不一会儿,一大盆油炒蘑菇出锅。油炒蘑菇,味道鲜嫩,白黄相间,十分诱人。

苑场长从被囊里取出4铁盒午餐牛肉罐头,送给多尔吉的两个孩子,孩子们高兴地接了过去,拿在手里仔细观看。多尔吉也十分好客,他从木柜里掏出两瓶互助大曲青稞酒,给每人倒了一碗酒。我和张医生都不喝酒,我把酒分给了他们。于是,他们边吃边喝,一口酒一口奶茶,猜拳行令,谈笑风生。尽管面片粘糊糊的,有些夹生不熟,我还是吃了两大碗。

饭后,大家围着火炉海阔天空地聊天。谈了很久,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有些疲倦了,不由自主地走出帐篷。冷风扑面而来,打了个寒颤,我揉揉眼睛,清醒了许多。

夜色黑沉沉、雾朦朦的,十分寂静。帐篷外的两群牛羊均匀地呼吸。对面的山腰灯火若隐若现,也许是牧工为防狼害燃起的篝火吧。我离开帐篷几十步,站了一会儿,浑身冷嗖嗖的,连忙返回帐篷。

苑场长说,明天还要赶路,大家休息吧。多尔吉见我携带了一支冲锋枪。他提议,出去放几枪,吓唬一下山里的狼群,再睡觉吧。苑场长欣然同意,从牛皮腰包里摸出10发子弹交到我手里,我熟练地将子弹压进弹匣,上保险、装弹匣,准备完毕。

我提枪看了一眼多尔吉,他嘿嘿地笑着,跟我一起走出帐篷。我俩来到一块土岗,趴在地上。我瞄准山顶轮廓下方黑黢黢的地方,打开保险,设定单发。我扣动扳机,“哒、哒、哒……”一阵枪声打破了寂静的夜空,前方远处的乱石堆闪现出一道道火光。连续射出5发子弹,后面山谷中也传回一阵枪声。随后,我让多尔吉过了一把枪瘾,剩下的5发子弹转眼间就打光了,他还说不过瘾。“狼啊,狼,你今夜,再来试试……”他嘴里嘟嚷着。

射击完毕,我提起枪支验枪,卸下弹匣,关上保险。多尔吉站起来,对我说:“张助理,那天夜里,要是有枪,我就不怕狼群了。”多尔吉还在心疼他家那些丢失的羊,想找狼报仇。“今夜,你可以睡个安稳觉了,我来站岗。”我拍了拍他结实的肩膀,扶着他一起走回帐篷。

大家手忙脚乱地打开被囊,取出被褥,铺在几张旧羊皮上。队员们合衣挤卧在火炉的一侧,多尔吉一家人挤卧在火炉的另一侧。外面的冷风呼呼地刮着,炉火渐渐熄灭,同伴的鼾声“呼噜、呼噜”地响个不停。我翻来覆去,似睡非睡,彻夜难眠。偶尔听到远处传来几声狼的嚎叫声,引起两条藏狗的一阵狂吠,我警觉地睁开眼睛,漆黑的夜什么也不见,摸一下身子下面硬硬的冲锋枪,好一会儿才闭上眼睛。

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睡着了。一觉醒来,已是东方鱼白,大家都已起床。我起身赶忙收拾行李,看到被子靠帐篷边的一头湿漉漉的,用手一拧,哗哗滴水。

我出来帐篷,环顾四处,张大口深深地呼吸,好清新的空气啊!女主人提着奶桶,轮流在几头母牦牛跟前,蹲着挤牛奶。孩子们围着羊群牛群嘻闹,跑来跑去。多尔吉陪着苑场长和队员们牵着长长的缰绳,在不远处肥沃的草地上放马。我收回目光,向山下眺望,厚厚的白云遮住了山下万事万物。此时,人在云上,如临天上仙境。

过了一会儿,东面的山顶上露出红彤彤的太阳。它光芒四射,照得山间的白云冉冉升起,像一条条长长的洁白哈达随风飞舞。太阳越升越高,山下越来越清晰,山色分外光彩,露出娇美秀丽的容颜。那一朵朵飘荡的白云环绕着墨绿的山腰,像千家万户的缕缕炊烟层层叠叠,又恰似一片片洁白的羊群向前奔跑。多么清新的世界,多么迷人的风光啊。

十一

九天马背上的生活,工作队如同牧工一样,爬山,越岭,涉水,沿牧场禁区周边巡逻安全和检查牧业生产。看望了上百户牧工群众,掌握了夏季牧业生产第一手资料,圆满完成了场党委交给的工作任务。同时,也让我深深体验到牧工的生活艰辛和勤劳付出,看到部队牧业发展希冀的前景。

多好的牧工啊!勤劳朴实,勇敢善良,生活上没有过多的奢求,一心管护着集体的流动财产一群群牛羊。高原的风雨,磨砺出他们独有的品行,广阔的草原,给予他们独特的生活。“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连续几天的牧队生活,让我真正懂得鲁迅先生说的这句名言。正是由于广大牧工群众常年的坚守岗位、吃苦耐劳和忠诚奉献,维护军事禁区安全和发展部队牧业生产的工作目标才得益实现。

返回场部的那天,蓝天白云下的草原分外清新。一路上,同伴们用沙哑的嗓子唱着高原情歌,催促着军马欢快地奔驰。我的双腿红肿得厉害,被磨擦地生疼,不时抓紧马缰,无心欣赏他们的情歌美景。但我的思想像脱缰的野马,却思绪万千,想的很多很多……

十二

光阴似箭,生活如水。后来,我调离部队牧场,到部队基地机关工作。曾因工作需要回过牧场几次,见到熟悉的人,熟悉的场房,熟悉的草原,我都感到格外亲近。但每次停留的时间总是太短,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就像游子回到自己的故乡,刚相聚又分离,让人依依不舍。

如今,我已转业回山东故乡10年了,回想起在青藏高原部队的工作生活,心中总有一片蓝天下的美丽草原,在那遥远的地方。

(作于2020年12月中旬)

后记:这篇文稿的主要内容,我曾于1993年7月中旬,在那次下牧队回场部后,将下牧队过程中所见所闻所思,作为日记整理为《草原牧歌》一文,素材和人名都真实的。基地成立40周年时,我稍作加工以《草原牧歌》为题入选基地后勤部征文集,作为内部资料在本部发行。时值今年12月初,我翻阅收藏的个人资料,发现《草原牧歌》文稿,读来倍感亲切,往事历历在目,情不自禁,思绪万千,潮涌心头。却觉得《草原牧歌》原文内容单薄,记录过于直白,缺少牧工生活气息。我虽然转业10余年,念念不忘25年的高原军旅生活。其中,那5年的部队牧场生活尤其是刻骨铭心,始终挥之不去。为表达多年思念部队牧场之情,我在《草原牧歌》原稿基础上,添加一些高原牧场生活元素,随作《高原牧歌》一文。

为便于发表,我特别声明,《高原牧歌》一文中除场部工作队员姓氏外,所涉及牧工人名均为化名,他们是牧场数百名牧工群众的形象代表,不专指某一个人,请勿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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