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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宜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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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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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柴火

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这句谚语,在中国广大农村家喻户晓、老幼皆知。柴,摆在“开门七件事”的第一位。因为有了柴,家里就有了烟火气,人们就能感受到家的温暖,就会对未来的生活满怀信心和希望。三十多年的军旅生涯和异地工作,让我对家乡的烟火气怀有一种深切而特殊的情感。

我的家乡在鲁南泗水山区,乡亲们把烧水做饭的柴称作柴火。柴火,指的是树枝、枯叶、秸秆、杂草等可燃物。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家乡,当夕阳西下晚霞满天时,随着家家户户那一缕缕炊烟袅袅升起,村小学“当、当、当”的下课铃声传遍山村,一群背着书包的孩子涌出校门,争先恐后,唱着吼着,蹦蹦跳跳,打打闹闹,沿着熟悉的村间小道跑回各自的家门;那些田间劳作的乡亲们也会不约而同地招呼着收工回家,走在蜿蜒的山路上,有的扛着农具,有的赶着耕牛,有的推着独轮车……但大家都会捡拾一捆柴草,或肩挑、或手提、或车推,一路说长道短、谈笑风生,将一天的疲劳抛于脑后,让一天的烦忧随风而去。

然而,那个年代我家里的柴火并不充足,母亲常为做饭缺、少柴火而发愁。尤其在夏天,赶上阴雨连绵的天气,低矮又简陋的厨房漏雨不止,本来就未晒干的柴草,经雨水打湿返潮,时常费很大功夫才能点燃。即使拉动风箱快速送风,锅灶炉膛里也会冒出浓浓的青烟,呛得母亲双眼泪流,做一顿饭下来,她的眼睛被熏得发红,浑身上下落满灰尘。于是,拾柴火,成为母亲烧火做饭的头等大事。

由于乡亲们都拾柴火做饭,村庄附近的田野里人多柴火少,去了也捡不多。母亲听说,村北边离家三四公里远的荒山上野草较多。她就与本家的一位大娘结伴跑到那里割野草,晒干了,当柴火。她们通常早晨天蒙蒙亮时就出发,拿着镰刀,带上几个煎饼、一瓶开水和一块咸菜,一去就是一整天。直到傍晚时分,父亲和大伯收工后扛着扁担和绳子与她们汇合,捆好柴草挑回家来,摊在天井里晾晒。

父母整天忙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时我曾想:人要使一天只吃一顿饭就好了;不用烧这么多柴火,也可以省出吃饭的时间来干活。有一天,我把这天真的想法悄悄地告诉正在烧火做饭的母亲。母亲抬头望着我幼稚可爱的样子,她微微一笑,半真半假地说:“要不,你试一次,看看饿不饿啊?”她见我支支吾吾不敢回答,叹了一口气,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人不吃饭,哪里来的力气呢?没有力气,怎么干活啊?现在你还小,吃饱了饭,才能长身体。等你长大了,有力气了,就能帮大人干活了。”我听了母亲这一番语重心长的话,似乎明白了吃饭的道理。

秋冬季节,我和妹妹、弟弟放学后,也加入拾柴火的行列。与邻居家的小伙伴们,三五成群,背上粪箕子,拿着镰刀、铁耙,去荒坡河滩上砍柴草、搂树叶,到田地里捡人家丢弃的秸秆。一边玩耍,一边劳作,拾上半天,满载而归。回到家里,母亲见了,脸上露出笑容,急忙招呼我们赶紧洗手,坐下吃刚出锅的饭菜。

众人拾柴火焰高。我家里的柴火越来越多,天井里也堆起一个大柴火垛。有了充足的柴火,接着,母亲捎信叫来我姨家的大姐,帮忙摊上五六天的地瓜煎饼。那时大姐十七八岁,心灵手巧,摊的煎饼又圆又薄,香甜可口,我们都爱吃。一家人过冬的主食备好了,母亲心里才踏实下来。

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农民种地有了自主权。父亲是个种地能手,春耕夏耘,秋收冬贮,样样在行。母亲勤俭持家,喂猪养鸡,拾柴积肥,不辞辛苦。后来,父亲用多年的家庭积蓄置办了一辆地排车,又饲养了一头毛驴,开始拉车营生,给一些单位和用户拉砖送货运石材。就这样,我家收入渐渐提高,日子越过越红火,一家人的温饱有了保障。那年冬天,父亲破天荒地从集市上买来一个叫“憋力气”的铁炉子,又购了几百公斤煤炭。母亲可以足不出户,既能烧水做饭,又能取暖,不再有雨天做饭没柴烧的烦心事了。但母亲依旧隔三岔五到山坡荒滩上去拾柴火,平时烧水做饭舍不得用煤炭,还是用柴火。

时光如梭,岁月如流。跨入新时代,我国实现了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目标,老百姓过上了好日子。我的家乡实施“绿满乡村”工程建设,推广“厕所革命”,封山育林,河道整治,山绿了,河清了,家乡面貌焕然一新,生态环境越来越优美。乡亲们的生活条件有了很大改善,彩电、冰箱、空调等家用电器走进寻常百姓家,电灶、煤气灶得到普及,不再为拾柴火而奔波。年愈八旬的父母见证我们年轻一代进城购房买车,安了新家,用上入户的天然气,厨房里整洁明亮,柴火已无处安放。拾柴火,已成为我们儿时的记忆。

过去,对于漂泊异乡的游子来说,炊烟升起的地方就是回家的方向。而今,绿水青山的地方就是可爱的家乡。我回到家乡,偶尔望见山村上空飘散的几缕炊烟,顿时感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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