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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宜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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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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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味亲情念念不忘

当飘香的腊八粥散发出淡淡的年味,新年的脚步便悄悄地向人们走来。出门在外打工的中年人,上有老、下有小,开始盘算归家的行程,回家看看妻儿老小,分享一下一年的收获和喜悦。四处漂泊打拼的青年,利用短暂的年假回到父母身边,诉说一下成长的快乐和烦恼。忙碌在家的老人们期待着孩子们早点回家过年,享受子孙绕膝亲人团聚的天伦之乐。千千万万的中国家庭,欢欢喜喜迎新年,不就是图个全家人团团圆圆、热热闹闹在一起吃顿年夜饭吗?

前几年,许多在外地工作的人们因疫情原因选择就地过年已成为常态。2021年在外地的两个弟弟和女儿、侄女给家里打来电话说,过年不回家了。一听到这些消息,年迈的父母心里又增添了几分牵挂。常想着这个,念叨那个,生怕出门在外的孩子们过不好年。担心他们在外地过年,除夕能不能吃上一顿热腾腾的饺子?父母满心里装的全是孩子们的冷暖。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一个孩子不在跟前,都不放心啊。

那年腊月二十一那天,回家劝说父母到济宁我家里过年,免得孩子们回农村挨冻受冷。父亲答应地很爽快,觉得我们兄弟三家分开过年,能省不少事,也不用多操心了。然而,母亲说什么也不同意。她觉得自己年纪大了,身体多病,出门不方便,还是呆在农村老家里好。她又担忧在外打工的两个弟弟都不回来,两家的弟媳和孩子们过去都是一块过的年,没单独分开过,很不放心。我曾在大西北当兵二十多年,难得探亲在家过年,转业后又因工作需要也不能常回老家过年。这些年,多亏了两个弟弟和弟媳带着孩子们陪伴父母过年。思来想去,我和妻子女儿还是回老家来吧,陪父母与大家过个团圆年。我告诉父母我的想法,回城里准备一下年货。 “过几天,二十七,就是咱这里的年集。你不用备年货了,我到集上买些就行了。” 父亲高兴地说。我回头不经意间,看到母亲脸上露出微笑。

到了腊月二十七,一大早我买来60个馒头,装满了一大食品袋,开车回到家。迎面见到父亲,他提着小塑料桶忙着拌饲料,鸡舍里“咕、咕、咕”的鸡鸣声叫个不停。“你回来的正好,今天咱们家准备过油。我和你娘商量了,多炸点藕荚、萝卜丸子,小孩们都愿意吃。”父亲微笑着地对我说。我走进堂屋,母亲坐在堂屋封闭的厦檐下,端着簸箕挑选花生米,抬头对我说:“也炸点花生米吃。花生米可不要炸过了。炸过了,就不好吃了。”

我们正说着过油的事,三弟媳和两个孩子走进家门,他们从县城坐公交车来的。于是,父亲忙起身打电话,叫二弟媳上来帮忙。二弟家住在村北头的河边,离村南头山坡的父母家相距八九百米。不一会儿,二弟媳带着两个孩子提着两条大鲤鱼来了。两条大鲤鱼是从集市上刚买来的,已破肚刮鳞。二弟媳说:“过油时,炸一下,过年摆贡用。上边家里一条,下边家里一条。”

两个弟媳和侄女们齐动手,过油的食料准备妥当。父亲支起天井里的锅灶,向铁锅里添上花生油。两个侄儿争着拉动风箱,吹得炉膛里的木柴火苗往外窜。弟媳们连忙向油锅里放进用面糊裹住的藕荚、手捏圆的丸子。一阵紧张又忙碌的烹炸,三盆装满焦黄色的藕荚、丸子、酥肉散着热气,香味扑鼻,让人馋涎欲滴。三弟媳用小碗盛了两份,让侄女分别放到天井的香台上和堂屋的八仙桌上供香一会。供香的酥菜凉了片刻,侄女先让她的奶奶、爷爷尝尝味道,又分给两个侄儿,侄儿们也不谦让,接过碗去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父亲看了他们一眼,微笑着说:“过年,过年,孩子们就是图吃这一口。”

过油完毕,烧了一锅热水。父亲从鸡舍里抓出事先用细麻绳捆好的一只大公鸡和一只老母鸡,在侄女的帮助下,只见他手起刀落,按住鸡头、提着鸡腿放了血。父亲把两只刚宰杀的鸡,放进热水盆浸泡一下。于是,大家七手八脚地拔掉鸡毛,开膛破肚,清洗完毕。父亲站起来望着大家说,今年有鸡有鱼,要吃一顿丰盛的年夜饭。

除夕那天上午,我和妻子女儿开车带来两箱熟食菜肴,三弟媳和两孩子从县城带来两条大鲤鱼、一袋肉馅及蔬菜;我们走进家门,二弟媳和两个孩子正在帮父母打理家务。除了在外工作就地过年的两个弟弟和女儿、侄女外,一家人到齐了。

放下东西,大家开始忙年。母亲患有慢性支气管炎不能亲自动手下厨了,再三叮嘱我们要做好过年的饭菜。我拿出鸡鱼、熟肴肉食和新鲜蔬菜,负责加工配备菜肴。妻子和两个弟媳和面、拌馅、包水饺。水饺有两种:一种是韭菜鲜猪肉馅的,一种是韭菜熟猪肉馅的。母亲消化不好,愿意吃韭菜熟猪肉馅的饺子。她坐在门前阳台上不时地提醒几句,拌饺子馅要加些大料粉,炒菜要少放点盐。我们满口答应着她。

父亲在堂屋准备祭祖事宜。他端端正正地把列宗列祖牌位的轴子挂在中堂,恭恭敬敬地将先人牌位按辈份长幼排序。父亲心里像一块明镜,从不厚此薄非,待人平等,态度诚恳。二弟媳将五样贡品、两份贡果端上八仙桌,父亲又把香炉和两个小酒盅分别摆好,环顾四周,再次核对,一切准备妥当。下午太阳偏西时,父亲带着香火,让两个侄儿端着簸箕里的三代宗亲牌位和纸元宝跟在后面。他们来到大路的一侧点燃香火和纸元宝,念念有词完毕,又原路返回家中,将三代宗亲牌位安放八仙桌中央,举行了一番庄重的行礼仪式。

父亲对我们说,逢年过节,祭祀祖先是民间的传统。现在村里只有上了年纪的老人,才懂得祭祖礼仪。近几年,大多数年轻人常年在外地打工,从年头接年尾,一门心思光想着挣钱,过年时也不祭祖了。讲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地说:“唉!以后真不知道这个传统,还能不能传承下去啊?”听到父亲的忧郁话语,我心里五味杂陈。父母岁数大了,做事力不从心,当儿女的应该懂得他们的心。树高千尺不忘根,水流万里总有源。一个人走的再远,再有出息,也不能忘记老家的父母。“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漂泊在外的游子啊,可曾记得回家的路。

大人忙年做饭菜,懂事的孩子们也忙着贴春联,他们拿着剪刀和胶带,把一幅幅红红的春联贴在屋门上、大门上。尽管寒风习习,冻手冻脚,但侄儿、侄女们贴起春联来却格外认真。不一会儿,从堂屋到配房,从院内到大门,一幅幅寓意美好的对联工工整整地张贴出来,迎门墙上大大的“福”字格外醒目,农家小院一下子红红火火,充满浓郁的节日氛围。两扇大门上“家业年年好”、“财运步步高”的宽幅对联,与大门上方金黄底色瓷砖上的“家和万事兴”红色五个大字相映生辉,正对大门的那棵高大杨树身上贴着“出门见喜”的条幅更是惹人喜爱。

下午四点多钟,过年的事宜全部准备就绪。妻子和弟媳们包好了三大锅拍水饺,一个个精致的水饺排成一圈圈同心圆。我加工的十个凉菜和热菜端上餐桌,色味俱佳,寓意十全十美。母亲招呼孩子们依次落座,父亲拿出白酒和饮料,一家人辞旧迎新,举杯庆贺,说说笑笑。母亲劝让孩子们多吃菜,过年的饭要吃饱。父亲喝了几盅白酒,脸色微红,他兴奋地说:“过年就是图个热闹。还是人多过年好,人多热闹啊!” “八十多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进了腊月,天天盼过年。” 母亲盯了父亲一眼,忍不住地笑了。

酒过三巡,两个弟媳烧水下水饺。热气腾腾的水饺端上餐桌,每人一碗。小侄女先吃到带糖块的水饺,心里甜滋滋的,惹得孩子们都端起碗大口吃起来。过一会儿,小侄儿高兴地喊道,他也吃到了甜水饺,那得意的样子十分可爱。除夕年饭,吃到甜水饺,寓示着他们在新年里生活学习更加甜甜美美。

“现在吃的、穿的,天天像过年。原先谁也想不到能过上现在的好生活啊!”望着孩子们开心的样子,父亲非常感慨地说,他又像是自言自语。是的,父亲他们那一代人吃苦受累出大力,干了一辈子,不正是为了子孙后代能过上现在的好日子吗?我们当晚辈的,一定要懂得感恩,懂得饮水思源啊。

天色已暗,丰盛的年夜饭在一家人的笑声中圆满结束。二弟、三弟接连打来电话,母亲问他们在上海过年能吃上水饺吗?他们都说,吃上水饺了。父亲又让我分别拨通女儿、侄女的手机,她们打开视频微笑着向爷爷、奶奶拜年问好。父母听到他们熟悉的问候声,这才放心回到卧室看电视节目。央视春节联欢晚会节目早已开始,父母叫孩子们去看,孩子们却坐在堂屋沙发上乐不思蜀地玩手机呢。

夜幕降临,寒风微微,山村里静悄悄的。春节禁放烟花爆竹,天气格外清朗。我独自在院子里散步,满天的星斗闪耀,远处起伏的山脉朦胧。熟悉的山村夜晚,我仿佛又回到了童年。

过年,过年,过的就是年味亲情。年味亲情是什么?年味亲情就是阖家团圆的年夜饭,年味亲情就是魂牵梦萦的故乡情,年味亲情就是美美与共的祝福声。如果年味亲情有颜色,那一定是中国红。

而今,流动的中国,交通网络四通八达,乘坐高铁、火车、飞机、汽车出行非常便利,平时利用周末的时间就可以回一趟家。时代在变化,生活在变化,过年的方式也在变化,但在人们心中永恒不变的,依然是那念念不忘的年味和割舍不断的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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