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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宜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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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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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不知愁滋味

想起我中小学的读书时光,简陋的山村校舍,难忘的师生教学情景,就像放电影一样一幕幕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打开记忆的闸门,沿着时空隧道,回溯到1979年春季新学期开学的一天。那天上午,圣水峪乡中心完小初中一年级一班教室里,走进来一位陌生的老师。我坐在第一排座位,紧挨中间过道。睁大好奇的眼睛仰望老师,只见他身材颀长,脸庞清秀,颧骨微凸,两道墨黑的浓眉下面,双目炯炯有神。身着一套褪色的黄绿军装,显得格外魁梧。我又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心里寻思,他这么年轻,大约有三十多岁吧……他侧过身,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刷刷地用力写起字来,我猛然间回过神来。

“同学们,我叫孔凡成。”他用教杆指着刚写的三个大字微微一笑,对大家点头致意。“从今天起,我们开始学习几何新课程……”那一节课,孔老师的讲解条理清晰,声音抑扬顿挫,富有感染力,让我耳目一新,使我对几何产生浓厚兴趣。现在,我已记不清当时孔老师讲的具体内容了,但他的名字却让我铭记在心。

有一天上几何课,孔老师讲到,“一个三角形在已知一个锐角和两条边长的条件下,求解另一条边长”的例题。他首先在黑板上画了一个三角形,然后提问同学们上台解答。我思考片刻,便胸有成竹地高举右手,准备答题。孔老师环顾前后同学,用信任的目光望着我,点出我的名字。我连忙走上讲台,拿起孔老师的木制三角尺趴在黑板上,在那个三角形里标出一条垂直辅助虚线来。我看到画的那条辅助虚线不够垂直,又随手标上直角符号。由于我这是第一次爬黑板,心脏怦怦地跳,脸颊也觉得发热,我低着头匆匆跑回桌位。

“同学们,刚才张雪同学标出的辅助虚线对不对呢?”孔老师望着大家高声地问。同学们有的回答“不对”,有的回答“对”。孔老师让认为“不对”的举手,于是大多数同学举起手来。但我认为是对的,我便没有举手。“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孔老师注视着我们用肯定的语气说道。他稍作停顿,又继续说:“尽管张雪同学画的辅助虚线不够垂直,但他标出了直角符号,意思是清楚的。他的解题思路是完全正确的。”大家听后一片哗然。我心里却非常高兴,倍受鼓励。这是我入学以来,第一次受到老师的高度表扬。

那一天,我脸上洋溢着微笑,内心充满自信,原来我也能行啊。“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孔老师不经意间说出的这句名言,如同一股温暖的春风吹进我那阴暗的心窝,将我多年来埋藏在心中畏惧数学的心理阴影一扫而光;又恰如一场久旱的甘霖滋润我那干渴的心田,把我小学时压抑在心底枝叶不展的弯曲幼苗破土而出。自从遇上孔老师,我的学习信心大增,一直性格内向的我也变得开朗起来。课堂上敢于举手回答老师的提问,下课后也能与同学们讨论交流学习体会。

其实,我的数学知识基础很差。读小学二三年级时,我上算术课就有了心理阴影。我的家乡在泗水县南部山区,村办小学只有两位民办老师,他们三十多岁,讲一口浓重的方言,分别教语文、算术两门课程。我六岁时进校门,学习上显得很吃力。我对语文感兴趣,读写能力较好,但在算术上却一窍不通。课堂上老师每次布置算术作业都令我害怕,想抄同学的作业又不敢看,只好胡写一通,等到下课时,我硬着头皮把作业本交上去,总觉得有一块大石头压在心上。第二天老师把作业本发下来,结果可想而知。

老师站在讲台上大声点名批评作业差的学生,我就是其中之一。“你们这几个,真是狗黑子掰棒子——掰一个丢一个。呸!还不如狗黑子呢。狗黑子掰棒子,到头来还能留下一个呢。哎!你们知道狗黑子的娘,怎么死的吗?——笨死的!”算术老师批评起来有声有色,比语文老师的词汇还丰富呢。他恨铁不成钢,“吭,吭”地干咳了两声,接着又冷嘲热讽地笑道:“你们几个,放学回家后,告诉您爹,你们家里今年不缺黄瓜架了,自家菜园里多种点黄瓜吧。”老师的一番话是那么刺耳,让我羞愧地低下头,看着作业本上一个个大大的红色叉号,可不是吗,真像带血的黄瓜架啊。这又大又红的叉号像两支锋利的飞箭扎在纸上,也深深地刺在我幼小的心里,留下一片挥之不去的童年阴影。

村办小学只有两个教室,共有三个年级的学生。一个教室是一年级的,另一个教室是二、三年级合用的。教室里垒砌着二十多块厚重的长方形青石板,就是学生的课桌。学生上课要从自家带来小木凳。教室东侧的一间低矮房子是老师的办公室,门前有一棵高大的洋槐树,树杈上吊一个悬在半空中的破车轮铁圈充当小学的铁钟。“当啷——当啷——当啷……”沉闷的钟声,伴随我度过了三年的小学岁月。

上小学四年级时,我便到圣水峪乡中心完小读书。当时,中心完小的教学条件和师资力量是全乡一流的。四年级教室里的书桌是整齐又光滑的水泥板,但学生还要自带小木凳。五年级教室里配有木制的书桌和长条木凳,两人一套,让刚来的我十分羡慕。由于我对数学悟性差,老师上数学课我简直听不懂,常常是一问三不知,对数学作业应付了事,经常受到老师的批评。我坐到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里,与几个出了名的捣蛋鬼混在一起,让我的心情雪上加霜,我的数学成绩怎么能提高上去呢?

然而,我的语文成绩却在班级处于中等水平,这得益于王茂莲老师的关心爱护。王老师是一位青年女教师,担任我们班级的班主任,她性格温柔,美丽大方,说话和气,同学们都喜欢听她的语文课。上语文课时,她常常走下讲台,来到最后一排监督和辅导我们学习,对我们几个差等生不放弃、不抛弃,一视同仁给予热情关照。

有一次课堂上背诵《为人民服务》课文时,我和七八位同学背诵不下来。下午放学时,留下我们继续背诵。王老师严肃地对我们说:“谁会背诵了,谁就去找我。”说完她就回宿舍了。过了一会儿,同学们陆续地去找王老师背诵课文。我觉得会背诵了,就匆忙跑到王老师的宿舍,她见我敲门进来,便放下手里摘洗的青菜。她擦干双手,坐在椅子上捧起课本听我背诵。课文开头两个自然段,我能流利地背诵出来,但背诵到中间却卡住了。我只好从开头再来,背诵到中间又停顿下来。王老师见我窘迫不安,便温和地说:“你别紧张,也不要着急。好好想想,慢慢地背诵。”于是,她提示了一句,我又接着背诵下去。然而,背诵了一段,我又卡住了。她又提示了一句,我再接着背诵……就这样,在王老师的耐心提示下,我终于断断续续地背诵完毕。“我相信你能行。想学好语文,就要多背多写多记。你回家下功夫再背诵几遍课文,抄写一下重点句子。”王老师合上课本和颜悦色地叮嘱我。我连忙点头答应,心情愉快地回家了。

小学毕业时,圣水峪乡中心完小扩招初中生,我幸运地直接升入初中。在初中一年级数学课堂上遇到孔凡成老师,我又是多么值得庆幸啊!后来,孔老师担任我们班级的班主任,他对我们的学习时间抓得紧,课外活动安排得充实。那时候,学校里不通电,没有电灯。我们上晚自习课时,教室使用汽油纱灯照明。孔老师总是按时走进教室,首先亲手教我们安全使用汽油纱灯,再耐心辅导我们做习题解疑释惑,他那诲人不倦的身影一直陪伴着我们。他利用课余时间组织同学们开展兴趣活动,畅谈人生理想,我深受启迪。当语文老师布置写一篇《我的理想》作文时,我立下长大要当一名机智勇敢的解放军,手握钢枪保家卫国。从此,我那颗理想的种子埋藏在心里悄悄积蓄能量,各科学习成绩渐渐提升。

功夫不负有心人。到了初二上学期期终考试结束时,主要学科成绩一公布,我竟然考了全年级第一名。这个成绩结果,出乎老师们的意料,出乎同学们的意料,也出乎我的意料。成绩排在第二名和第三名的两位女同学十分不服气,她们哭着跑到老师办公室要求查阅试卷复核分数。查阅试卷复核结果,我的分数还是第一名。学校寒假前召开表彰大会,举行发奖仪式。我先后两次登上奖台,领到两张喜庆的奖状,一张是期终考试成绩荣获“班级第一名”的奖状,一张是被学校评为“三好学生”的奖状。

听同学们讲,教过我的王茂莲老师说我的心智开窍了。她常在学弟学妹面前,夸我怎样通过刻苦努力学习从一名差等生成为一名优秀生的历程。我十分感谢王老师对我的惦念和厚爱。

上初三时,我顺利选拔进全乡的“尖子班”。一年后,我考入乡镇高中。不久,王老师、孔老师先后调离圣水峪乡中心完小,我也不知他们的去向,直到现在也不曾见面。对于他们来说,我也是杳无音信,不知他们是否可曾记起我这个学生呢。

高中毕业时,我名落孙山。命运之神关上了一道门,却又为我打开一扇窗。后来我报名参军,实现了少年时从军报国的理想。我在部队度过二十五个春秋,扎根高原,献身国防,青春无悔。

年少不知愁滋味,待到成年万事催。如今,每当回忆起孔老师让我爬黑板的情景和王老师提示我背诵课文的往事,心里就会感到亲切温暖,一股努力学习积极上进的激情油然而生,激励我不忘初心执着追求理想,大步走好未来人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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