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母亲十三个娃

这是一位平凡而又伟大的母亲，历经坎坷，却勇于直面人生。她的一生就像一片灿烂的阳光，滋养温润着下一代——

一个母亲十三个娃

在安徽霍山仙人冲村及周边地区，只要有人提到“老翁”、“翁娘娘”或者“翁奶奶”，没有人不佩服这位普通而又伟大的母亲的。从“老翁” 到“翁奶奶”是几代人对她不同的称呼，从中不难看出翁明英非凡的人生足迹。她家隔壁有一所小学，学生们“翁奶奶”长、“翁奶奶”短地喊着，有时也到她家喝喝水、烤烤火什么的，与翁奶奶混得很熟，翁奶奶的名字也就被学生们亲切地喊着喊习惯了。翁奶奶就像一缕灿烂的阳光，温暖着一代代人。她为别人做的那些平凡而又不平凡的事情，乡亲们永远铭记在心。

一

翁明英生于1931年，今年已是90岁高龄了。在她9岁的时候，就由爷爷领着来到了霍山仙人冲的梅家畈，在一个汪姓人家做童养媳，那一年是1940年。距现在已经八十一年了。那时，婆家的亲老公公几年前被当作“改组派”杀了，婆婆便又招赘了一个人，带着两个儿子生活。翁明英到这家时，老婆婆的大儿子已经结婚，并且有了一女一男两个孩子，老婆婆的小儿子就是翁明英订了亲的丈夫了。可是，没想到的是，在丈夫大哥的两个孩子一个6岁、一个四岁的时候，他们的母亲却因为肺病，撇下儿女走了。那一年，他们还未结婚的“小妈”翁明英，已经稍微长大到了15岁了。于是乎抚养照顾这姐弟俩的重任就落到了这个童养媳的肩上，梳洗穿戴，吃喝拉撒，烧饭洗涮都由这个小妈承包了。今年已经78岁的翁明英的大侄子动情地说：“那时候奶奶只是动动嘴，其他事情都是由小妈做的，他待我和大姐就跟亲生儿女一样，一直到她自己有了小孩为止。”

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翁明英还好心地帮远房亲戚家抚养过三个孩子，这三个孩子大都是因为其母亲缺奶水，而翁明英自己有与她们差不多大的奶孩子，就让她们的父母把孩子抱到自己家，与自己的孩子分吃自己的奶水，养活这些孩子。通常要在自己家里抚育一年半载的时间，等这些孩子稍微健康一些之后，再让她们的父母接回去。第一个是西石门大队李家明的小女儿，因为缺少奶水，眼看着养不活了，李家明就把孩子抱到了翁明英家，一住就住了大半年的时间。第二个是落儿岭公社医院一个医生的小闺女，小孩母亲与翁明英算是姑嫂关系吧，有结核病，生过孩子后，母亲没有奶水，眼看着小女儿瘦弱不堪，害怕养不大，在与翁明英说起这个话题时，翁明英也让这位小姑子把孩子抱到自己家来抚养了年把时间，等小孩恢复得差不多了，翁明英才让其抱回去。再一个是翁明英亲弟弟的大丫头，也是眼看着皮包着骨，养不活了，翁明英便让她弟弟把小孩抱来养活。看养了一年多吧，正常之后，让她弟弟抱回家去抚养。这样算来，加上自己亲生的三男五女8个小孩，翁明英一共抚养过13个小孩。

翁明英还救过一个人，说的是这么一件事。一天傍晚，天简直就要黑了，翁明英从小集镇小堰口回梅家畈，在一个叫做火佛岭沟的地方，看到一个妇女在那里哭，哭得是那样伤心。翁明英一看是隔队郭家的媳妇，人很老实。大概是与家里人怄气吧，非要行死，是翁明英长劝短劝，硬把她劝回到自己家里来，弄一些好吃的让这个妇女吃了之后，又留她在家歇了一宿。第二天翁明英先跑到这家去做好了那家婆婆的工作，于是，那女人的婆婆让儿子到翁明英家，接回了自己的媳妇。若不然，说不定一条人命就没有了，也说不定呢。

二

翁明英和丈夫汪敦俊当过好多年的生产队长，他有一个最大特点就是特别能够吃苦耐劳，总是起五更睡半夜去养猪养鸡养牛，忙自留地，想方设法让孩子们不饿着肚子。

他和和=妻子翁明英开垦的自留地几乎占了当时整个生产队自留地的一半朝上。试想想呀，那得付出比别人多少倍的劳动呀！在梅家畈那个大院子里，十几户人家，一般都是翁明英夫妻俩最早起床，也是他们夫妻俩最后睡觉。8个孩子 ，5女3男，梯档子似的，还没成缺粮户，到承包责任制后还余了几百元余粮款，确实不简单。在那个岁月里，粮食不够吃，翁明英总是把主粮米饭让给年迈的老公公和孩子们吃，她和丈夫吃粗粮，说是老人吃不饱受不了，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好点不行。

最为难得的是，翁明英虽然不识字，似乎像是有着远大目光似的，坚持让孩子们尽量多读点书，这不是一般家庭妇女能做到的，即使她的丈夫是生产队干部，都难免有一些重男轻女思想，不支持女孩子读书。他们的大丫头，就是父亲不让其读书，读到二年级就辍学了。以后的孩子，不论是男孩还是女孩，翁明英都坚持让他（她）们去读书。即使是在她丈夫1978年摔成严重脑症荡，丧失了劳动能力之后，她还坚持让两个孩子读完了中专，一个孩子读完了大学，还有一个孩子当了三年义务兵。其余三个也都读完了初中，直到自己不读了为止。

三

说翁明英命好就命好，说她命不好也不好。翁明英三四岁的时候父亲就不在了，母亲又走了一家子。她是由爷爷奶奶抚养到9岁，到老汪家做童养媳的。这以后的生活就一个主题——日夜操劳。就服侍危重病人这一项来说，她一人就服侍了四个之多。在她到老汪家之后大约三四年的光景，家中的大嫂子得了重病，睡在床上，两三年的时间都是由翁明英伺候的。因为老婆婆虽在，但有严重的肺结核病，不能服侍病人。大嫂子走了之后，过了十几年的时间，老婆婆肺结核痨病到了晚期，翁明英是当然的照料人了。上世纪60年代初，老婆婆生病在床，又是翁明英服侍到老人家走了之后，才完事的。

最最令她没想到的是，1978年的一天，丈夫在人家盖房子帮忙时，从后檐墙摔下，摔成了严重脑震荡，在当时的“安医”（皖西医院）治疗，先是昏死了近三个月时间。后来虽然抢救过来了，但是严重偏瘫，说不出话，走不到路，屎尿都在床上。这还得由翁明英一人服侍呀：孩子们读书的读书，当兵的当兵，都去了外地，在家的还小呀，服侍不好。而就在这时，七八十岁的老公公高血压犯了，又瘫倒在床了。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行船又遇顶头风呀！当时乡亲们都在感叹说：“老翁这日子怎么过啊！”，可是在这种情况下，翁明英硬是凭着自己的意志毅力挺了过来。两个瘫在床上的病人、张口要吃饭的一大家子人，一般人听起来都麻头皮，可翁明英硬是挺了过来。更让人钦佩的是，这个老公公是丈夫的继父，是男上人呀，也得一泡屎一泡尿地由她去服侍，料理在床，这多不容易呀！1982年，公公在床上躺了四年多之后，故去了，可是她还得继续伺候丈夫呀。苍天不负苦心人，经过一两年的精心照料，翁明英硬是把丈夫料理得能走路，能说话，并且还能干一些活儿了。后来还能帮着家里砍柴挑水了，多不容易啊！可是，到了1996年，丈夫脑伤发展成习惯性癫痫病，又病倒在床上，不能动弹了。翁明英又是一人在家照料着丈夫。有时孩子们回来了，他们要伸把手帮着服侍服侍父亲，翁明英还不让伸手，说是怕他们弄不好。两年多的时间呀，翁明英一天也没有离开过家。一直到98年8月，70岁的老伴平静地离开为止。老伴走了，都已成家的孩子们东在东，西在西，已经搬到城镇去住了。孩子们要她到他们家生活，老人家还是不肯，一个人在老家生活了7、8年，一直到她实在不能料理自己的生活之后，孩子们好说歹说，她才勉强同意和孩子们一起生活的。

翁明英是个心肠好、讲义气，乐于助人的人。同时她也被许多人帮助过。这样的人，在翁明英一辈子当中不知遇到过多少。仅与她相处得最好的姐妹，就有好几个，她的孩子们分别称呼这些人为“丁大大”“张妈妈”“三奶奶”“余奶奶”“干姥娘”。现在这些人都过世了，翁明英只能在心里面怀念着她们。近年来，已至耄耋之年的翁明英也患了严重的脑梗病，有时候甚至连自己的孩子都认不得了，但只要说到这些人的名字时，她那沟壑纵横的脸上，还会自然地露出一些亲切的微笑呢。

2020年3月7日，这位在病榻上度过三四年之久的老母亲，在举国抗击新冠病毒战役日子里，走完了她90岁的平凡伟大而又艰辛的岁月，静悄悄地离开了人世。走得是那样地平静，那样的安详……

我敬爱的母亲，您安息吧！

    ——谨以此文悼念我母亲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