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一座小城的那些故事

我与一座小城的那些故事

我初识那座小城已经是50多年前的事了。

我的家乡在仙人冲画家村上面的梅家畈，那儿原是仙人冲大队部所在地。1957年我出生在那棵大柳树下的村子里。大约在我十岁多一点的时候，大队里办起了合作医疗。有一次熊医生到霍山去进药，打电话（大队部里有一部挂在墙上的黑色座机）回来，让另一位医生找人到霍山去拉药，我父亲和我的一位叔爷就有了这样一趟活儿。正是暑假，得知父亲要到霍山去，我便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当他俩早上要出发的时候，父亲看着我有些想去的样子，就说带我到黑石渡姑奶奶家去玩两天，到霍山不可以，怕我走不下来。当时皖化厂到落儿岭的公路刚修通，也没有什么其他运输工具，父亲和叔爷就在人家借了辆板车到霍山去，而我便坐在板车上，由父亲拉着到了黑石渡小河南姑奶奶家。吃过中饭后，父亲让我在姑奶奶家住几天，然后他再来接我回家。他俩便拉上板车继续朝霍山方向进发了。

其实，那时候的我之所以能那样乖乖地跟着父亲到姑奶奶家，我是有着一个鬼主意的。在那之前，我这个“小山头佬”已经相继去过落儿岭、诸佛庵、黑石渡这几个“街上”了，那时候我们那儿要买东西最近的是五里路的小堰口，再远一点的八里路的落儿岭，再再远一点儿的是十三里路的诸佛庵，天边便是二十里路的黑石渡了。至于“霍山城”了，在我这个孩童的心目中，只是一种传说了。有人说霍山离我们家40里，有人说有50里路吧，大人们讲得有滋有味，而于我，霍山县城就是我梦里要去的远方。

在父亲他们走后没多久，我就像侦察兵似的隔着百把米的距离，悄悄地跟着父亲他们，还没发现他俩回头过。可走过黑石渡街道，到了新建的黑石渡大桥没多久，父亲他们的板车停下来了，父亲和叔爷都回过头来喊我快过去，原来他俩早就发现了我，只是没有阻止我而已。我就怯生生地到了父亲面前，没想到父亲不但没要我回去的意思，还让我坐在了板车上。我心里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我的父亲真是位好父亲呀，如此地善解人意！就这样又走了大约两小时吧，沿途我知道了许多地名子：迎驾厂、双桃树、凉亭子，西门畈之后，终于到了我心向往的霍山城了。

我们是从北街口进城的，那时候还没有电影《程奂生进城》吧，但进得这座“大城市”之后，我的眼睛就忙活了起来，东顾西盼,与程奂生相比可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走在东大街那光滑而泛黄的石板街上，两旁是小木楼或瓦房，长长街筒子，一眼望不到头。很是欣喜而好奇。小孩子、甚至大人们，若是来到了早就向往的地方，都会很兴奋、很惬意吧。

当时县药材公司在东大街食品站西边一点儿，父亲和叔找到熊医师后，就把几大纸箱子药物搬上板车，之后，熊医师领着我们到三道门对面的一个旅社里住下。吃过晚饭还早，父亲知道我很想上街去玩玩，可他也不怎么熟悉，就让叔爷带路，我们仨上街逛了起来。记得那时候中大街还没有建百货大楼吧，只是文庙的古色古香的建筑最惹人注意，而我们没时间进去，就到西大街逛了一会儿。西大街两边都是茅草房子，但在我眼里，县城的茅草房比我们乡下的茅草房子看着顺溜漂亮多了，给人一种雅致的感觉。由于我父亲和叔子走了一天路了，加之天快黑了，街筒子里面给人一种昏暗的压抑，还加之第二天还有一整板车货物拉到勒马岭之后、还要挑几里路才能到药店，他们怕完不成任务，我们便回到东街的那个旅社睡觉去了。顺便说一声，这也是我第一次住旅店，很舒服，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尽管我的第一次进城没有跑遍霍山这座“大城市”，但也算初步领略了“扁担城”的风采了。回到家后兴奋了好一阵子呢！其实，在六七十年代，交通不发达，闲暇时间少，还没有北漂南移一说，没有出门打工，更没有旅游休闲，人们与家乡那片土地基本上是一种捆绑状态，流动性极差，能够进城已经是很不错的了。据我所知，我是我们生产队那一拨孩子里，最先到过县城的一个。后来忙于上初中、读高中，一直没有多少机会进城了。一直到我高中毕业，回乡当了“赤脚医生”之后，先跟着同事到霍山进过几次药品，才基本熟识了一些霍山城。某一次，1977年的夏天吧，我独自一人去进药，县药材公司的仓库已经搬到新建的郊区，大概是现在桂花街那个位置吧？我从东大街去到那里，拿回几大盒子药品，可把这个当时还是青年小伙子的我累得不轻呀！

1978年之后，到霍山县城的机会就渐渐地多了起来。那一年的春上，我在霍山中学参加了第一次高考。由于我们高二学的是“赤脚医生”专业，不上文化课，又回乡务农半年、当赤脚医生两年，荒废了学业，自然就名落孙山了。紧接着在7月份吧，在诸佛庵中学参加了第二次招生考试，我理性思考后，考的是中专，结果被霍山师范录取了。体检安排在霍山一中大门旁的几栋小平房里，据说属于教育局用房，可见当时的霍山工作用房也是相当紧张的，霍山城的面积也就那么点儿大呀。当时，县委县政府还没搬至现在的霍山首府处，和教育局等一些行政机构挤在文盛路口旁边的一个大院子里。

其实，霍山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古城。近几年我参与了《霍山地名故事》、《汉武帝与霍山》等书的的采写或编辑工作，对霍山城的历史有了一些大致的了解：霍山是中国“四大古老县城”之一，建城时间之早，也是有迹可寻的。《史记.夏本纪》记述了夏王朝建立前夕的四个城市：阳城、英、六、许，“英”即霍山最早的称谓。由此可推定，霍山是文献记载中华夏国家最早出现的城邑之一，建城时间远在公元前2070年之前，大约公元前2090年左右，迄今已有4100年上下。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霍山城是中华城市四大鼻祖之一。诸多记载论证可以推知，霍山最古老的城址在今大沙埂一带，然后逐渐西移，至汉武帝巡狩时，就在今霍山旧城一带。《嘉庆县志》载：“拜郊台，南门内，旧传汉武帝南巡，至此祭告，今废。”也即是说在清朝嘉庆年间，拜郊台已经荒废。《嘉庆县志》文载：“辇街，即南门十字街。旧传汉武辇道。”皇冠凤辇，前呼后拥，汉武帝当时经过辇街那种盛况，似可想见。但是完全可以说，在悠长绵延的历史长河里，霍山城又是一座命运多舛的大集镇，即使在明代弘治2年之后，霍山作为县以上政区住所800余年的历史上，也是几经损毁，几经修复，没有什么发展。直至建国后，60年代前，老城仍然很少建房，仍以东、中、西大街和文盛街为骨架，有太平巷等12条巷道贯通南北。1969年7月，又遭遇特大洪水，全城淹没，损失巨大。上世纪70年代初，在中大街和文盛街交汇地建百货、书店、邮电大楼，才形成新的商业中心。为安全起见，1976年开始建设新城，80年代开始改造老城。

1983年至1986年我参加了合肥教育学院的中文专业函授学习，面授的地址在霍山与舒城之间轮流转换。同是县府所在地的两个县城，给人的印象却有云泥之别。舒城城市阔达、道路宽广，特别是舒春电影院、飞霞街那一片，当时已经是相当繁华热闹，简直有了小都市的那种感觉。可是坐着中巴客车一进入霍山城关，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就不由自主地生发出来。那时候“水上漂”都没有开发，到了车站那儿，看到霍山最最繁华的地方，就是百货大楼那一片灰瓦的楼房的背影，其余的都是些矮爬爬旧房子。霍山小城巴掌大一块天，与颇具规模的舒城县城相比，只能像一个大一点的集镇了。

有一句很有名的话叫作“格局决定你的结局,眼界决定你的世界。”意思是拥有怎样的格局，就拥有怎样的命运！拥有大格局者，有开阔的心胸，反之，眼界就会狭窄。说实话，上世纪87年还是88年，当我看到新城的大道上悬挂着“装点新霍山，建设大城关”这样的条幅时，就是一种茫然的感觉。后来听说霍山县城有“三个十”（十里长街、十万人口、产值十个亿。）更是很有些腹诽的成分，简直不敢苟同啊。

可是，霍山这么些年的发展，实实在在地写出了一个“丑小鸭变白天鹅”的故事。现在霍山城的面貌摆在面前，无需我去赘述了。50年来，霍山人咬定目标，接力发展，在鄂豫皖大别山所有的县份中，成绩非常突出。我也曾不止一次地去过霍邱、金寨、叶集、舒城等几个县城，现在的霍山城，无论是体魄、还是容貌，特别是布局，与几个兄弟区县相比，都有着比较明显的优势呢。记得去年我在媒体上看到了一张六安各县市区建成区统计表，霍山独占鳌头，这对于霍山这个集老区、山区、库区的人口小县来说，确实难能可贵。从一个国家级贫困县，到甩掉贫困帽子、再到开创乡村振兴伟业；从一个经济弱县，到全市“工业学霍山”，再到“生态立县”，成为中西部地区第一个国家级生态县，是个了不起的成就啊！我们众多的霍山百姓，也从县域的快速发展中，享受到了实实在在的红利。现在的霍山城区，高楼幢幢，小区遍布，许多山区住户，在霍山都有了自己的住房。2007年我也在三板桥的天地佳苑按揭买了套房子，120平米，还有一个车库，相当宽敞。孩子们也已各自安家，都住在霍山，都有了宽敞明亮的住房和漂亮的小车子。也即是说，我一家人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城里人”了！这不仅是我童年时没有想到过的，即使在二十年以前，做梦也没有想到过这样的美事儿。

这几年，因了一些好机遇，我曾到过一些大中城市，还到泰国的曼谷和芭提雅旅游过，无论是从基础设施、城市交通、住房质量，还是环境绿化、闲适自在等宜居因素来说，我都觉得，霍山不输于任何一座城市呢！并且我的这些感觉，并没有“爱屋及乌”、“月是故乡明”的偏颇成分，是发自内心的真实感受。说一说我所在的天地佳苑吧，有人说它是老小区，其实十几年的房子根本算不上旧，只是新小区的出现得比较踊跃而已。住在天地佳苑，乐在生活方便：买菜菜市场很近，坐车公交车很多，散步大马路很宽；早点铺、理发店数数不胜数，大超市、小饭店应有皆有。客观地评价一下，这个小区里，除了没有停车场外，几乎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了。

前不久，我早晨散步，从经三路到纬六路，再从霍山大道到一隆路。在名邦中央公馆小区对面，看到小河对面垒起了一长条土堆坝子，便觉得好奇，跑过去一问，开推土机的小伙子师傅告诉我说，修游泳池。哦，从这个土建格局来看，肯定是修露天游泳池了，这可是一项很好的利民工程啊！说实话，霍山这座小城，城市不大，布局科学：小区、绿地、广场、湖泊，分布合理、便民亲民；城区虽小，功能齐全：文化馆、图书馆、体育馆、健身馆、红色纪念馆，设施现代，利用率高。这些地方我都光临过，感觉非常棒，让我这枚退休老头子，真的感到很满足、很幸福。

在园区大楼对面，迎驾大道绿草坪边上，刚刚竖立起了一个长条标语牌，从上面那两句粘连的七言对联中，我读出了一种美丽的憧憬，也读出了一份满满的自信，还看到了一脸甜蜜的微笑：

不见青山不见月， 唯有霍山入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