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饺子

又一年的鱼汛到了，又是吃鲅鱼水饺的时候了。

鲅鱼，学名“蓝点马鲛”，每年春季，它们便成群结队地从日本海洄游至我国的渤海、黄海一带，我的家乡蓬莱正是鲅鱼主产区。每到这个季节， 我家的餐桌上便少不了这道美味。然而今年，母亲却在品尝美味的时候深深地沉默了。

“妈，趁热吃。不好吃吗？”我一边盛上热气腾腾的饺子一边说。

母亲长叹了一声：“好吃是好吃，可是， 唉——”

看着母亲欲言又止， 我一下子明白了。

“妈，是不是惦记我哥了？您放心， 我已经联系余老板了，这两天一上新，就给他快递过去。”

母亲神情一缓，继而又皱起了眉头：“你说， 这疫情闹得， 快递能按时送到吗？要是耽搁久了， 就不是味儿了。”

“放心， 现在全国形势都好了，各地复工复产， 快递呀，早就畅通了。您就把心搁回肚子里吧！”

母亲眉头舒展， 开心地挑起一个饺子。

第二天，大风。

接着，还是大风。

别说是母亲的眉头， 就连我的心头也紧紧地皱起了。如果天公不作美， 五一可就要封海禁渔了。担心归担心， 嘴上还得宽慰母亲：“妈， 您见过一连刮十几天大风的吗？我哥这顿饺子肯定能吃上。”

母亲不说话， 坐在电视机旁， 忧郁地看着天气预报。

第三天， 余老板发来视频，几条近一米的鲅鱼，修长光滑， 鳞光闪闪，背部蓝色的斑点宛如一朵朵雪中绽放的梅花。我兴冲冲地拿给母亲看。母亲戴上老花镜，左瞧右看，最后满意地点点头。

顺丰速递就在市场边上，顺利地打包装箱，一箱满载着深情的鲅鱼出发了。

第二天下午， 哥哥发来微信，鱼到了。

母亲一边拨着电话，一边喃喃自语：“俩人都不会收拾鲅鱼， 我得提醒着点。”

我在一旁憋不住乐了：“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信息社会了，网上一查， 什么没有？”

母亲不理我，兀自接通了电话：“青啊， 你先准备好配料……韭菜，姜汁，花椒……鱼要去掉头尾，从后背剖开，剃去骨头……把刀竖起来，切下去， 不要切断，再横向贴着鱼皮刮，就把鱼肉刮下来了……”

絮絮叨叨，这个电话打了半个多小时， 母亲才放心地搁下电话。

晚饭时间， 哥哥的视频传过来了，一桌丰盛的鲅鱼宴：鲅鱼饺子，红烧鱼排，炸鱼子……

母亲微微一笑。我冲母亲眨眨眼：“这下，您老人家可满意？”

母亲轻轻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就你话多！我要是在那儿， 准保比这些好。”

鲜鲜的鲅鱼饺子，哪里只是一道美食？更是一份情愫，一种象征。母亲对儿女的牵挂，又何止这小小的鲅鱼饺子？

正像全国人民之于武汉， 祖国母亲之于海外游子，不管是面对来势汹汹的疫情，还是突如其来的危机，总会在儿女最需要的时候，倾举国之力，跨越时空阻隔，翩翩而至。

爱，就是这样， 虽远，犹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