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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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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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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河湾

 乱世多磨难,贫困更会生磨难。

唐兵的家,正是坐落在偏远乡村,贫瘠困苦之地。

累世的贫穷,象是一场旷日持久的瘟疫,将这个贫穷困苦的沟湾的小村子,洗劫搜刮地更加清贫,住户家家几乎穷徒四壁,愁惨度日。

说起唐兵的父亲,一米六八的单薄的身体,皮包骨头的形貌,立秋了,还穿件发灰发黑的粗布单衣,眉棱间高突而出,深陷的眼窝下,一双冷峻的眼睛透露出一副冷眼看世,冷透心底的愤懑。

我和唐兵是邻居,都住沿沟豁的长湾里,沿沟豁分开两个生产队,一边沟西,一边沟东。

 

  那时节的生活很拮据,缺吃少穿,烧锅无柴,下锅无米,上身无衣,上学无书,行走无车,希望渺茫,前途不见。也算是够令人伤心的了。

 在这般贫困的生活里,也没有个好邻居!

 唐兵家的北边,隔墙而住的,是李穷的家。他家父亲伶丁地终年守着空大的院落和三口破旧而被烟熏黑了的窑洞。瞪着一双冷酷的气急败坏的双眼,看谁都不顺眼,终日骂骂咧咧,窜行在沟东沟西的弯里。早间天微明,就挑一担木桶,沿沟西湾而去,入土门下沟,在曲曲折折的沟路上,也咳嗽吐痰,骂骂咧咧,着一身父母健在时的退色的蓝粗布上衣,一条发硬发灰的灰粗布裤,屁股上打了三层补丁,被磨得开裂的一边打着扇子,一扭一扇,走在后面拐腿的常娃爷笑着喊叫――

 看扇出了臭屁,打扯了裤裆!

后边是依次而走的庄稼汉子,轰笑一片,空旷的沟谷里回荡着鬼哭狼嚎的怪声。

 哈哈哈唷!

 在这条羊肠小道上,曲曲折折,沿半山而被村民踩踏而出的路,人们世世代代,晨挑水而用,暮赶羊群而归,或砍柴者,背一捆青蒿血条儿,断找不到硬材,光秃的山沟里,终年是呜呜的干风,深冬了也不落一场雪,赶羊的牧人也找不到水草丰美的去处,一直沿沟底羊肠小道而走,将有两个小时的脚程,到得石崖畔。这是我们取的地名。因为山谷下的河道里,两边均是参齿不齐的石崖,水在沟底冲出两尺多深的渠,婉延而去,或宽或窄,两边有水草丰茂,羊疯一样地奔窜而去,又啃又拔,一时间青葱丰美的水草被羊群啃食一空,留一茬硬茬儿,冒着绿汁,残阳如血,青茬如鬼。

那时节到了冬天,我们一伙十二三岁的孩子,随牧羊人到得石崔畔,沟渠早已结冰,便搬来河边被水冲刷得又黑又光滑的石块,坐上去,由伙伴后边一推,哧溜一声,滑出去好远,在弯弯曲曲的河渠里游走,美极了,妙极啦!

后来我们开辟了一个大冰场,是水汇聚而在开阔处结冰,冰层青而厚,硬而掷石有声,啌啌啌的声音回荡在狭谷,幽远神秘,令人神往。

 玩累了,坐石上稍休息片刻,便一哄而散,去找羊群拾羊粪豆了。每人拾满了一小篮子,算是今日任务圆满完成。

也会突发奇想,将山洼的干草点燃,哔哔剥剥着个遍山,火乘风势,愈烧愈旺,眼看半山起火,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伙伴们都吓傻了,大呼小叫。最后还是牧羊大叔和常娃爷帮我们扑灭了大火。几个伙伴少不了常娃爷一顿鞭揍,哭叫着跑开了。

又说早起挑水这事儿,自从先辈开辟红河湾以来,自后祖祖辈辈,均挑担抬这深沟的泉水。又听说这是神泉。

哪年何月,记不清楚。说是有位袁姓老者,天濛濛亮下沟担水,那天正逢腊月初八。说是早挑泉水做腊八饭,一年好运紧相连!

 这位老者又勤苦又肯干,又想发家致富,就早早一人下沟挑水,到得离泉边有七八尺高的台上,向泉下一望。

这一望不要紧,着实吓傻了老者。

 我的妈呀!那泉边分明有一只红色的小马驹儿低头饮水!

我的神哩!

 再揉揉眼细看,是啊!是头红色小马驹儿喝水!

 那马驹儿才象小狗那般大,浑身光闪闪亮晶晶,他突然一声咳嗽,马驹儿一晃,一道金光顿收,不见了踪影。

再看时,泉水清澈见底,水面还有波纹荡漾开去。

他急忙挑满了两桶水,又惊又喜地赶回了家。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这事儿象春天的风,一呼儿传遍了四方八邻。许多外村人也赶来挑水。挑这神泉的水。

 此后,人们每逢腊八日,一个比一个起得早,都火速下沟挑水,但再没见到那可爱又神似的红马驹!

这事象个谜语,让人们纠结了几世几代。至今还有人提起,但马驹不复存在。神泉也因住户搬走,山体滑坡被埋没了。

唐兵眼见得唐贡的父亲的坏脾气,很是生了畏惧,而比邻而居的唐兵的瘦小的父亲,却常常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和李穷的父亲打架!

有一回,唐兵

家的猪不知怎的夺门而出,跑到邻家李穷家去,弄倒了家里的纸拍的面瓦缸,李穷父亲一刀砍伤猪背,猪嚎叫着夺路而逃,跑回家已淹淹一息,唐兵父亲一见,提截棍子找他算帐,两个汉子扭打在一起,头破血流,唐兵父亲的衣服被李穷父亲撕成条状儿,后背被打青了一片,唐兵父亲败仗而回,怒冲冲地倒头而睡,几天茶饭不思。

 唐兵母亲星个软性子,劝丈夫别再去惹事。可是天将黑,李穷父子三人来到唐兵家,跳上炕要睡觉,吓得唐兵一家弃家而逃,蜷缩在庙台上哭哭啼啼,叫来了支书,进屋劝时,炕上又拉又尿,弄得狼籍一片。

年年月月,日日时时,两家不是骂就是打,乌烟障气,鬼哭狼嚎,红河湾的人便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更可气的是南边的邻家,由于妇人抱娃窜门,临走时找不见娃一只鞋子,因而两妇人翻脸,破口大骂,扭打一处,撕脸抠脸,闹得头发乱蓬蓬,伤口处处。支书一行终未能劝解,此后两家积冤日深。直至二十年后搬离红河湾。

 湾坡刚下处有户人家,婆娘生得白胖又高,大花眼睛,高挑眉,双颊飞红。

男人刘德,性急粗陋,高挑个儿,爱说话,说话时口沫乱飞,人称枣狗。

 男人一回家,婆娘又哭又骂,直至男人烦得离家出走,婆娘高兴了,出进地哼着小曲,穿件花上衣,屁股一扭一扭地,招睐庄北的汉子。

 此后有人挤眉弄眼,闲话四飞,弄得湾东湾西风气大坏。贫穷,仇视,拉客,闲言风语,充斥着这个不大不小的人字型湾里。

 更有往南隔一家的麻子爷,外号飞虎山,一脸鸡皮疙瘩,目露凶光,一副络腮胡子,象当年的座山雕!

其人心狠手辣,脾气粗暴。当年在国军里当排长,居说活埋过六个人,胆大心狠是出了名的。

这麻子爷总爱挑事打架,湾西湾东的壮汉,无不败在他手下,敢怒不敢言。有一回小女儿饿了要馍吃,他嫌烦,一巴掌打过去,四五岁的孩子头撞柜角,当场头破而亡,婆娘女儿哭作一团,他破口大骂,吓得婆娘女儿跑出家门,不敢回家。

  

 他和唐兵的父亲为两家地畔子,打了一架又一架,今天你套犁将地犁过去,明天他套犁将地犁过来,眼见麦黄,地畔子二尺见方不见一根麦苗,白白地荒着,达十年之久。他们二人的仇恨却与日俱增。

 直到分产到户,才结束了这场持久战!

 麻子爷由于酷爱打麻将,输光了钱,又粜光了粮,才还清了欠帐,却因几囤粮食买光了而气晕了,引发了肺气肿,一命呜呼!

李穷的父亲自打跑了老婆,就单身几十年,及至三十年后生病,青黑着面孔,终因医治无效而亡!

 贫困,粗野,凶残,仇视,可悲的气氛弥漫的红河湾,终于在分产到户后由贫转富的生活中结束了她粗鄙而可悲的历史。

恶邻狠居也抱病而亡,让红河湾世世代代享用了几代人的神水清泉也被山体滑坡埋没了。此后复垦的号角劲吹,红河湾也被轰鸣的机械复垦填平了。

 红河湾世世代代的恩怨被一笔沟消,人们又沿新柏油路而重建家园,过起了富足,欢乐而美好的新生活!

 红河湾呢?

 象死了的人似的,象被埋没的往事似的,只存在在红河湾儿孙的记忆里。

 梦中才能回去,梦醒时一把辛酸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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