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效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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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婶干屠夫专行十二年了。
之前是她丈夫张力既宰又卖的。她嫁给张力，一见他杀猪，捂住耳朵跑进屋里去。她害怕那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血沾坏了身，又怕那场景做恶梦。可是一年一年的，久而久之，生了大毛又二毛，两个小孩了，两张小嘴鸟口般张着要吃，而且要吃好，这不能不转变她的娇弱胆小的生活观。自打二毛出生后，眼珠子溜转溜转看着张力的担子里有无剩肉，哪怕是几根骨头也不放过。她是希望留些给孩子们吃吗？不，是希望都卖完，多赚些钱能养家务口，家里连张力的老母亲有五张口啊，一动手就要钱动的呢。张大婶只要见担里剩了肉或骨头，就对张力没有好脸色，说：死鬼，一天转悠来转悠去的，连一天工钱都不足吧，还要剩些回来，日子怎么过？张力就很生气：剩不多了，家里还要吃点啊，我不想把你拖垮，家里还要靠你呢！张大婶嘟着嘴：瞎关心，你不去卖我去卖！张大婶挑着担子，慨然走出了门，张力呆呆地望着她，悄声地：臭美了你，以为这么好卖！
一个多小时后，她就空担回来了。张力说喝了吧饿了吧，不回话，说卖给了谁累了吧也不回话。张大婶一进门只抱着乳下的二毛说：崽崽，哦哦，妈对不起，妈喂你奶吃哦。那红润的瓜子脸、清潭似的眼睛和结实的身躯透出一股强壮的朝气。于是就对张力说：我已把猪上全身的卖价摸好了，看肉卖价，看人卖肉。张力不高兴：你……你这是抠门，能卖出手吗……你？张大婶：你什么你，我又不敲不诈不乱收，以后的猪你杀你的我卖我的，齐心干，我不相信家里富不起来。就这样张大婶挑着肉担子，晃悠在山间小道，风里来雨里去的，担子常落在院落或集市菜场。很多人说她太“精”了，不多赚个二三十元不放手。
市面上摆摊，照她这样会划算抠门的刀手本应该是最后剩下的是她，可偏不，她照样招人问津，见“达官显贵”不斤斤计较的人，就说：老板要多少？什么？半斤八两的，省钱买房还是娶媳妇？老板慢条斯理不急不忙看这看那，点着瘦肉：来一斤。张大婶昂着头不理不睬地晃了晃头。老板就走了：不卖就拉倒，你有你的肉，我有我的钱。张大婶叼一眼：拉倒就拉倒呗，这山望着那山高，看你能砍到好肉！猛然间，她怕这一说，被她的态度吓跑了顾客，就说：大家要哪里就卖哪里？
一个老大娘气色很虚的样子，返身就走，张大婶叫住她：大妈，别走，你要多少？老大娘没转身，随口一说：半斤瘦肉？张大婶反问：半斤能做什么吃？你说说。老大娘返身：我用来蒸药吃的，什么田七，党参黄芪苡米等的一大堆补药都可以。张大婶频频点头：是的是的，我卖我卖。半斤瘦肉称杆尾翘得高高的，叫老大娘看看，老大娘喜得自言自语：不用，我放心，不瞒你说，这半斤瘦肉的还真不好买，总会割点肥的。张大婶：不够大妈，没肥肉怎行？加点油是个理。我也给加点吧……你放心，我不多收钱。老大娘：这……？张大婶微笑着：没事，人嘛，做生意不能见钱眼开，要取之有道，用之有理。在场顾客都被她说得开心走来。就这样，她也总是早早卖完。
张大婶这样“精”的人，干了十几年屠夫，本应早就有新房了。可她住的还是那红砖瓦旧房。张大婶起先在张力卖肉时算过一条猪挣的钱一个工钱200元总不会少的。像他媳妇这样会划算，一只猪多赚个几十百元是正常的。但张力对媳妇进出钱从没过问，也很放心的。
一天，张力在朋友们圏看到一信息，农村房产所属权的登记大力张开。张力想：这扶贫致富的这些年里，做生意的门路多，家里自产自销的也不少，另加购膘猪大半一天能宰上一两只猪，过两三年应该可在城里买房，不想在本地再建房了。孩子在城里读书方便。
想到了孩子，立刻想起了这日是周日又是赶集日，要给两个孩子买饭盒，学校营养餐越来越好，菜还有两菜一汤的，早想给他们买饭菜叉开的饭盒了。于是忙完活，吩咐孩子在家好好学习，自己去办点事。
张力来到集市上，远远看见媳妇摆着摊，便悄无声息地走近在一边看她卖肉。摊旁还围着三四个人，一处还蹲着一个小男孩，七八岁吧，手上还握着5元钱。张大婶说：今天周日，我得给孩子们留点瘦肉。就把一斤上的往肉担里一搁。
张力背面对着她，会心地点头：还是天下父母心。
张大婶又说：你们想砍点什么肉？一中年男子：还能有什么肉，不就剩一块五花肉了。张大婶一笑：兄弟，男子汉五花肉壮精力呢！说话间，小男孩站起来，伸出一只持有五块钱的瘦嫩的小手，对张大婶说：大婶，我砍这里边的瘦肉。张大婶眉间竖起了疑团：这孩子，你在这站了老半天，为的是砍肉？孩子点点头：我看您很忙，又都是蛮好的瘦肉，娘说五块钱买不到好瘦肉，就……等……等的。这话说得几个人都同情起来了：这五块钱只够一两把二两的，他是……张大婶被她说得含着眼泪了，摸了摸他小脑袋，对顾客：他娘半瘫在床，爹去世了。又轻声亲切地对孩子说：我给你瘦肉。她朝肉担里瞧了瞧，毅然决然地提出一斤多的瘦肉，割了一大半给小男孩：你要早点说啊！拿回去吧，啊。小男孩犹豫：大婶，多少钱，这钱给您！张大婶：这钱奖赏你，你很乖。拿着……这肉大婶送给你娘。小男孩很礼貌地行了个躬，谢过张大婶。
张大婶收摊时，提起不足一半的肉翻过来复过去地瞧着，张力走到身边来：媳妇，没事，孩子们明天吃不迟。张大婶像第一次认识丈夫似的盯着张力：你都知道了？张力点点头：生意难做吧。张大婶眯眯的笑了：有你这句话我就开心了……我也一天没赚到多少钱，嘿嘿……不够……张力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买不起房……可以建一栋房的。张大婶挑担刚起步，停住脚：怎么一栋？是两栋！张力眼睛一亮：那可以买房啊！张大婶加重语气：想得美！两个孩子，现在我们给投资，在将来他们一人一栋的房子……这二十几万的要供他们上学。
张力脸色又恢复如前。
张大婶肩上扛着泡了十多年的油扁担和油泡的肉篮子在阳光中愈发金黄、闪亮。地上闪动的影子，似两个孩子的梦想在追从，她得到的就是两个孩子成长和梦想，还有那遍洒人生路上的汗水浮起她做人的笑容。他们俩加快步子去为两孩子办事。
原创3030.10.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