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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禹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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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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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上漓江行

“群峰倒影山浮水,无水无山不入神。”

——题记

一艘艘游船驶进漓江,船尾拖着滚滚白色浪花,似浣着的纱漂浮在江面。

漓江水裹挟着泥沙,泥沙在澄碧的水下浮动。虽不是“千丈见底”,缥碧之下,仿佛能见摇曳生姿的水下植物。

江面开阔,水流波澜着向前。游船被看似平缓的水流推着,行得很快,大有“日行千里”的态势,但与漫长而曲折的江岸、两侧耸立的大山对照,又似在长卷前走着,不紧不慢。

观光船的马达声很小,和着风在耳边低语。江面倒映着天空和山,墨绿、浅绿和微蓝杂糅成一江盛夏,顺着水波澜向前。

山看着高,触手不可及,白日里处处透着秀气,难以给人压迫感。茂密的树“负势竞上,互相轩邈”,山未曾“争高直指”,却也成形态各异的山峰——这才说,阳朔山奇。

“奇”是奇形怪状的“奇”,奇到与其余地方的山没有任何相似之处。有的山宛如一块顶天立地的石头,巍巍然矗在那里,直上直下,叫人一眼望过去,就断了登高的念头。若是它中间还凹进去,像给束腰勒细了一样,朝它瞄去的眼神,就得从惊讶变为不可思议。

有的山形似犬齿,如好几个等腰三角形连缀在一起。似乎是因为被风吹,有一大段的山尖都是向逆流方向弯的。船行处,山后移,又颇似高高低低卷起的海浪。

好几座顶端圆润的“大石头”聚在一起,或簇头簇脑,或倒身歪斜,裸露出的峭壁上岩石嶙峋,看起来就似礁石。“海浪”拍打它,窜起更高的“回头浪”,那山尖好似要与来者相撞,化作粉末,就如游船此刻经过的急滩处打漩的急流。

哗哗水声不绝于耳,宽阔江面被椭圆的江中滩挤压得只剩窄窄的道口,原本欢快流淌的江水一时被挤得有些恼,拼了命地互相推挤着往外冲,急流处波起浪伏好似台风中的江面。不时闪现的白沫恰似群鱼,纷纷跃起又扎入水中。船剧烈颠簸,吃水时发出闷闷的噗噗声。

船载着的游客惊呼连连,贴着椅背、抓紧了栏杆;行在漓江中的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急流,再说,它是一艘用马达驱动的观光船。它顺着激流绕过浅滩,挨着岩石,与岸边垂下的凤尾竹打了个照面,招呼一声便调转方向。

此刻马达声陡然变大,它再晃晃悠悠开过浅滩,迎着许多缓缓驶来的游船、竹筏打回而去。

回去路上,还是那些山,山与山相独立,又相叠相交,浓淡深浅、晕染点彩都恰到好处。四顾山群,尖而高耸的山在远处重重叠叠,被似有若无的雾抹平了层次,浑然成了一体,横亘在江水蜿蜒一线牵的地方。

船逆流而上,马达声陡然变大,可行船速度还是慢了许多,可想而知竹筏上的渔人是多么劳累。几根竹子绑成的竹筏,窄得看起来只有一个箩筐的直径。一根竹篙,要和涛涛江水对抗。五元人民币上桂林山水图里的那个老人如今还健在,就是在我眼前划着竹筏,捕鱼捉虾。

千年来的险中求生逐渐被到来的科技改变,如今漓江上的竹筏少了,渔船都用起了马达驱动。但观光船过处,还能看见渔人挑着鱼鹰稳稳站在竹筏上,鱼鹰振翅,渔人会凝视鱼鹰消失处,等着看归来的鱼鹰,等着鱼鹰嗦囊里鲜活的鱼——那是给游客观赏的古色古香。

不变的是,渔人们依旧早出晚归,带着他的渔网和鱼鹰离开码头。

“烟销日出不见人,欸乃一声山水绿。”

渔翁夜傍西岩宿,闻那头,悠悠来山歌。那声音清越,若黄鹂的鸣叫,泠泠若山涧般,在山间曲折流淌。

细瞧昏暗山林处,那被彩光照成晨曦时分的地头,山中姑娘背着篓子走山路。随着身影忽隐忽现,那声音忽远忽近,听起来像海妖吟唱般缥缈。山间清气过滤了那份月下海洋的魅惑迷幻,淳朴的叶香土气,隐隐悸动着什么将要破土而出。

近些的地儿忽然有粗犷的男声响起,给清澈漓江荡涤了其中沙粒子般的粗糙,洪亮沉着的音儿传远了,就让期待的呼唤占了上风。姑娘们的歌声停了停,待余音在江面盘绕三圈、叫鱼鹰拍翅罢了,才接着回应,每一次转音都盈盈着笑意。

这里原是在表演从前山中人的虽苦犹乐的生活,干着重活嘴里却唱着饱含希望的歌——听着如此。虽然听不懂,但句句妙音引着游客驻足陶醉,抬眼群山渐渐融入夜色。

银河尽处歌悠悠,一船清梦压星河。

观光船的甲板上总是聚了许多游客,或拍照、赏景或吹风。漓江两岸的山此刻成了剪影,看起来格外安静,并不会如伏着野兽的蓄势待发,至多有些像抱着膝的巨人,坐在地上陷入梦乡。山随着夜色渐浓逐渐辨不清了,仔细盯着那山头,才能认出断断续续的群山的轮廓。

江面黑乎乎看不到波纹,游船亮起彩灯,稳稳地漂流着。水声不绝于耳,岸上灯火阑珊。从漓江入内湖,一湖进另一湖,公园连缀着公园,双塔若日月同辉。途中碰见好几艘红帆船排着队,也向着漓江而去,那帆是亮的,在水面上投下一片片抖动的红光,给水下的鱼儿排了一长条的红灯笼,喜庆极了。

那些船虽然都是带马达的,但游人相谈正欢,马达声传不过来,没破坏了那番风韵。

现代人对古代的好奇,神话与小说的宣传,导致许多人对古韵痴迷。也是文化底蕴悠久深厚,虽然都是旧的,但因时间的洗刷,反倒在今人眼中格外新奇。也可能是人的骨子里怀旧,不然诗人写诗为何老爱引经据典?

游船和红帆船一起前行,大红色在水上水下烧成一条线的繁华。漓江曾经是繁华的水域,整日有商船、货船、客船来来往往。曾经也有诗人来此,留下无数诗篇。李昇之夜游漓江,说漓江开遍四时花,游览都忘屐齿赊,可惜下一句便是“风景虽宜秋向老,关山无奈客思家”,往后说不尽的凄凉意。

也是,古时候来桂林的大多是被贬之人,一路颠簸,每日清晨见着的是浩渺江面雾蒙蒙,瘴气缭绕前途茫;夜晚是举目四顾无亲友,卧舟愁对星黯然,哪儿来快乐可言?

尤其是带“夜游”的题材,那些诗人根本高兴不起来,对着景赞叹一会,扑一坐,把悲愁揽给自己,快乐都是山中人的。

古时候会有人在此隐居吗?

也许会有归来煮白石的隐士吧,这无人能知。在船上看这重峦叠嶂,只觉得哪里都冒着仙气。在船上观赏千里画卷,怎么样都特别惬意。

难怪人们说,到阳朔,一定要乘船游漓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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