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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禹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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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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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眼

水里绿茵茵,滚着米黄的奶油色。四周都雾蒙蒙的,只看得见近处墨绿发黑的水草,它正因为我游过时搅动的水波无精打采地摇动。

作为一条秋末被从塑料袋丢进水里的鱼,凭着我来到这里以来的记忆,我以为这片池塘就是这般模样。

我几乎不能在这片池塘找到我的同类。

冬天冷极了,水底还算暖和。

化冰了,下了几场春雨,湖水上涨。

我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分明记得,之前的池水比现在要浑浊些。

我吐了个泡泡,追逐着它游向水面。

水漫上了岸,我能蹭到青石板的青苔。我浮到水面,看见不远处的那片湖,湖水一下一下往我这边冲来,水位在升起。

我兴奋地转了个圈。

另一片湖波光粼粼,在我放大的视野里,比上次发现的不明丝状物体要漂亮很多。作为一条在这片小池塘呆够了的鱼,那片湖即使更浑浊,我也要过去看看。

当初被石板路阻隔着,那距离不是我所能越过的。自从我看到对岸的那片湖,整个秋天都在努力地练习跳跃。

终于,被春天眷顾的我与对岸那边的湖相隔咫尺。

往后退,尾巴用力一甩,我凌空飞起——“噗通”,刚刚好,擦着岸边落进了湖水里。

潜入水中,四周顿时嘈杂起来,有的声音低沉,有的声音尖细,还有咕噜噜的气泡声,还有从湖面上传下来的、闷闷的声响。

掉下来时动静太大,鱼群被惊散了,以我为中心空出一大片区域。我看见了或惊讶、疑惑,或恼怒的目光,更多的鱼儿只是不咸不淡看了我一眼。

哦,新来的。

没等我打招呼,游开了。

我无聊地在水里打转,感觉到莫大的空虚。

水很清,水草长得也茂盛,从深深的湖底伸向湖面,就像我跃出湖面时看见的树。清澈的水在我身上缠绕着波动的阳光。既然没有其它鱼伴找我拉话,离群索居惯了的我,正好趁此刻到处转转。

我很满意我的选择。

这里的水是透亮透亮的清绿,温柔地包裹着我。我想起曾经生活过的水族箱,那里水清到无色,被灯光映衬得蓝荧荧。那里也有水草,长在七彩的石头间,组成和眼前景致比起来极其微小的“栖息地”。

水族箱里的生活是安逸的,不用担心突如其来的石头的惊吓,也不用担心什么五彩缤纷、但吃了会肚子痛的东西。但水族箱中水里的营养微乎其微。在那的每一天,我都得等着定时从水面掉下来的食物,奋力冲出众多鱼儿拥挤而似作的一堵墙,只求分一杯羹。

水族箱里极其逼仄。若我吃饱了,便常透过玻璃看外面开阔的世界。

可惜,我根本冲不出水族箱,所以探索世界的愿望只能是奢望。后来的一个机遇让我进了从前的小池塘,那一刻突如其来的开阔环境,让我的激动淹过了我对糟糕环境的鄙夷。

看,这是我以前的同僚看不见的情景!我眼睁睁看着它们被伸下来的网兜网走,在里头软绵绵地挣扎了两下,任凭人处置。剩下的鱼儿只是头几次惊诧地边逃边看,后来不论谁被网走,都不再理会。

它们已经习以为常,对总想着逃出去的我嘲讽得越发厉害。我只是花越来越长的时间凝视外面的世界,在绝望中想象外面的世界。

我是那个水族箱里最后的一条鱼。小贩终于不耐烦我的存在。因为他进了一批漂亮的热带观赏鱼,个个都金贵极了。他与别人得意地交谈,说以后都不会售卖锦鲤,用热带海鱼才容易唬人,好大赚一笔。而我这剩下的,被小贩卖给了一位找了整个动物市场一无所获的人。

那片市场卖鱼的店本就少,那段时间买鱼的人又特别多。那客户黑黝黝的脖子乌脏脏的,大金链子围在粗壮的脖子上,那脖子上的筋脉一跳一跳。他和小贩激烈地讨价还价,对小贩给出的已经变低的价万分不满。最终,我被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了那个客户。

那客户开着车,边开边急急地在手机上打字发信息。半晌,那个人又把手机贴在耳侧,开始粗声大气地不知和谁说话,最后传来的大笑声更是让我胆战心惊。

难道我就要这么失去前程,被这样一个人当做不值钱的玩物?

我在水袋里惊慌地四处乱撞,袋子一动,我一眼就看见那人嫌恶的眼神,阴森森的,仿佛是要把我宰了。下一秒,我突然猛地向前冲去,袋中水一起冲向袋外。水包不住我,我感觉到空气里彻入骨髓的寒冷。

“他娘的,老子的车!”

紧接着天旋地转,我被连着袋子丢了出去。水尽数洒出去,我在窒息中受到狠狠的冲击,一股有异味的液体冲入鳃中。束缚我的塑料袋松开,我瞬间恢复神智,下一秒,我眼前浑浊、耳边寂静,只有我的欢呼在水波中回荡。

我彻彻底底不安分起来。我到处寻找小池塘通往外界的路,找不到,就向池底池面的水虫打听附近的消息。我一遍遍回忆着同僚对我的想法的无法理解、冷嘲热讽,想象着它们在不同的水族箱碌碌无为、被人这种当做玩物的样子,心中的理想越发坚定。

我要去对面的湖!去更大的湖!去看江河!去看所有除了大海外的地方,别的鱼看不见的风景!

现在,来到大湖的我,离梦想越来越近了!

这里比小池塘大了不知道多少。不但大,还热闹。把小池塘的死寂忘却吧!我能在那里活下来,称得上一句“鱼坚强”。把水族箱的狭小嘈杂好好嘲笑吧!这里,我有我自己的空间。我不用一转身就和另外一条鱼挨着身子,也不用担心被别的鱼一尾巴扇到头。水里有丰富的藻类,游曳着的微生物是最好的营养餐。

我决定在这里先住一段时间。

总得来说,我还是一条安分的鱼。因为我知道我是一条独一无二的鱼,总是有不同于其它鱼的想法,总是因为沉思而吃得很少,行为怪异得不被其他鱼接受,所以会给自己找个地儿好好呆着不惹事。

我找到好几处绝妙的水草丛,若是游玩累了,可以把自己掩藏起来,只从水草的缝隙去看其它胖乎乎、灰扑扑的鱼。它们胖得像水族箱里的那些,眼神是一样的呆滞,只不过没有艳丽的外衣罢了。

可惜,架不住湖中其他鱼的口口相传,常常有鱼到处找我,自讨没趣。

作为一条有梦想的鱼,受点其他鱼的白眼是很正常的。

我虽然和水族箱里最先被带走的鱼相比算不得好看,但在这片湖,我还是过分惹眼。我显然已经被这里的鱼当做了异类,我也不认为我是同这些鱼是一类的。

就连水族箱里那些见过世面的鱼都不能明白我的追求,解释给这些呆呆笨笨的杂鱼听,有用么?

我乐得清闲。

我先找到这片湖里通向外界的圆形石隧道,准备过几日就从这里出发。

水里很闷,我浮上水面透气,这时岸上的脚步声和小孩子的呼喊一起刺入耳来:

“妈妈!那里有条锦鲤!”

我吓得窜进水深处,又忍不住稍稍浮上来,想听听他们的对话。

“别瞎说,这人工湖哪来的锦鲤……”

“在那里!白色带红色斑点!刚刚它还在水上面的,它胆子好小!”

“哪儿来的锦鲤呀?这是你要好运上门了!快把妈买的面包拿来。”

“妈妈,我想要那条鱼!我们不是有网吗?我不去捉小鱼了,我就要这条锦鲤!”

水面上的树剧烈地褶皱、挤压、变形,几个阴影落入水中,抽象的彩色线条在我眼前狂舞。脑袋被恐惧冲得发蒙,我又想到水族箱里被人捉走的同类,想到人类眼里发亮的高傲残忍。我惊惶地扭头扎进深处。

“妈妈,你把它吓跑了!”

众多的鱼迎着我蜂拥而来抢食面包。我猛地撞开它们,慌不择路地逃进水草。我不想被捉回水族箱!为什么我只是柔弱无助的鱼,面对人只有逃?

我为自己能听懂人的话感到后悔又庆幸。此刻,我身处的湖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里不是安乐窝,这里危机四伏。这里和水族箱一样,随时会有捞起我和其他鱼类的网。

我只能逃,离人类越远越好。

我头也不回地冲进任一个水下隧道,顺着由内而外明显变快的水流,我落入一条曲折蜿蜒的小河。

这里的河水和那片湖一样的碧澄,不紧不慢地流淌着。通透的水面上,河畔栏杆在摇晃,栏杆上伸出细细的东西。长长的绳子拴着钩子荡入水中,钩子上裹着食物。那钩子随着水的流动摇曳,与水草相错相交。

食物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许多鱼聚在附近。我选择一个鱼少点的鱼钩靠过去,别的鱼立刻警惕地要用尾巴和身体挡住我。它们小心翼翼围着香甜的食物,在那里互相传授经验:

“小心点,沿着边吃,不要一口咬上去。不要触动鱼钩!”

别的鱼埋头干饭,动作都放小了很多。我趁机找到小缝挤进去。

这食物味道果然好,就是吃着实在累人。我身子扭曲得酸极了,一条突然撞来的鱼把我生生挤了出去。

它冲向鱼钩,以万夫不当之势撞开别的鱼,一口咬住食物!

别的鱼立刻往反方向逃逸。那条鱼以诡异的姿势直向水面冲去,鲜红的血在水中阴霾般慢慢扩散开。

我吓得跃出水面,岸上的惊呼声仿佛是敲响的丧钟。

我上方是忽然消失的钓竿,以及疯狂甩动的鱼尾,大颗小颗的水珠在阳光里闪。

沿岸的钓竿弯曲成诡异的镰刀状不断上升,坠落感和压迫感的双重叠加让灭顶的窒息再度袭来。

水里的血腥味还没散去,在一根根拴着钩子的绳子间肆意蔓延。过了会,先前的鱼群又开始往那些鱼钩处靠近,一碰一碰。

“又是个送死的!”

“还以为人类是最蠢的,天天来送吃的,原来还有更蠢的让人钓!”

“之前傻鱼多了去了,还好咱们不是。快吃快吃。”

……

此地不宜久留。我默默感谢那条鱼让我死里逃生,继续顺着河流往前游。

水族箱中,小贩再作践我们,也不会用钩子伤我们。而这些拿鱼竿的人,是要所有被吊上去的鱼去死。

常常在鱼钩边抢免费午餐哪有不被钓的,我宁愿不做这赔本买卖。

我顺着河流向前游,看到鱼钩就赶紧离开。饿了就找找水蜘蛛、虾米,运气好可以翻拣到河底淤泥中鲜美的螺蛳,觉得腻了还能吃点水生植物的种子。

这伙食比香味浓烈的鱼食要丰富得多。我并没有饿着。随着我一路往前游,随小河汇入大河,闪着寒光的鱼钩逐渐消失,我慢慢放松了下来。

大河比我到过的任何地方都宽。极其盼望看大江大河的我竟开始忐忑。

这里的河面不时有轰鸣的马达声。我不知道我从何得知这是马达。我用听到它是脑中出现的第一个名词来称呼它。

这条河里,我常看见有惊慌失措的小鱼,后面大鱼气势汹汹地追赶,血盆大口一张一闭,那小鱼就留下零星几滴血液。

幸亏我没什么天敌,反而是我实在饿得没办法,会吃点小鱼。大河太深太阔,螺蛳要在较浅的地方才有,在这大河十分稀少。

大河里单独生活的鱼彼此很难经常碰面,所以,当有一天我看到大量的鱼聚在一起时,我好奇之下也混入其中。

它们没有拒绝我,反倒很热情地和我拉话。我注意到这群鱼边缘有条条相交、十分规整的网状物。那孔比我见过的网大很多。我打量着它,不无疑虑的思索着。可惜每当我沉默,那些鱼就迫不及待地跟我讲这条河里的事情。

我从未被如此厚待过,又被它们口中离奇精彩的故事吸引去了注意力,根本来不及去细想这网状物是干什么用的。我估量了下网眼大小,发现这可以当做我离开的捷径。

聚过来的鱼越来越多,我连转个身都十分困难。正当我担心该如何离开这里,向鱼儿们道别准备先行一步钻网眼时,那些鱼忽然朝我紧挨过来。我还没弄清是什么状况,所有的鱼就开始互相碰撞着,鱼尾拍打得我晕头转向。我想要冲出去已然没有可能,侧目却看见之前找我拉话最多的那条鱼异常镇定。

“怎么回事?”我破碎的音节像被别的鱼搅散的气泡,惊慌失措地变成乱逃的碎末。不好的预感使我心砰砰狂跳。别的鱼还在靠近,我处在中间很快就动弹不得。方才的慌乱间我看见那网状物收拢过来,网眼变得更加狭小。

“收网了。”

“网?你诈我?!”

“怎么会?我们这批鱼上去就能去鱼塘里过衣食无忧的生活,你慌什么。”那鱼依旧很镇定,话语间尽是理所当然。

“你自己想去,为什么把我拉上?”我看着自己升向水面,只能无能狂怒。

那鱼也恼了:“我看你孤单一条鱼,好心好意捎上你去享福,你倒反咬我一口!你可真是和这条河里某群二愣子一个样!反正我尽到心意,你爱咋咋地吧!”

“你这——!”我半句话噎在喉口。

水哗地从我身上滑落,我和众多鱼一起,随着收口的网被拖上了船,随后被倾倒入鱼舱。我在鱼舱里艰难地透过气来,听见马达一直在我耳边咆哮,许久才停下。

我两眼放空,任凭看见我的人摆布。等我重又能自由游动时,已经在鱼塘了。

这鱼塘比我当初到过的人工湖还大,定时有鱼食洒落,里面有鲤鱼食。我根本就没有食欲。重又回到水中,来到更深更大的鱼塘,我丝毫没有喜悦。

我恰好和当初那条鱼同一鱼塘,我见了它就扭头游走。它一开始还追上来和我解释鱼塘有多么多么好——都是听船上渔民对话时听来的,后来我多次拒绝,它也不再坚持,眼神从无奈变为冷漠的讥笑。

我何尝不讥笑它呢?我对它厌恶至极。

同样是能听懂人话的鱼,它却不用这能力逃命,反倒自己上赶着送?

我不能理解它,它和鱼塘里其它的鱼也不能理解我。

它们瞥着眼看我,再咕噜转过去互相交换眼色,头蹭着头窃窃私语,低低窃笑。我在鱼塘到处寻找,在水底遇到不少我的同类,鲤鱼。我终于知晓我这观赏鱼怎么也被丢进鱼塘,原来我也不过被当做普普通通的鲤鱼,只是漂亮些罢了。

我在水面水底穿梭,知晓水面有好几处增氧机,声响很大,鱼一般都不靠近那里。那附近水流很急,水很清新,阴雨前去那里很好。

这片鱼塘里圈养着鲤鱼、草鱼、鲢鱼、鳙鱼。它们分布在不同水层,比我见过的任何鱼都要肥,简直是呆头大笨鱼。

它们的白眼反而会成为我出去闯荡的动力,可惜此时此刻,只让我越发焦急。

我经常看见有人拿着鱼竿来垂钓。他们看见我,和许许多多人一样,总是在那挥舞四肢,乱叫。

大惊小怪,愚钝至极。

从人的对话中,我知晓这里是农家乐。农家乐是什么我没听过,这个概念似乎早就在我记忆中根深蒂固。总之,这里是个经常有陌生人来的地方,他们总是拿着鱼钩来收割鱼的性命。

不时地,有鱼血蔓延开来。别的鱼只是稍稍退远,又不知危险地一口咬钩。我听见鱼的哀泣,人的欢呼。

快走!快走!

往哪走?

四周都是柔软的泥土,被石头轻轻巧巧支撑着,形成可靠的温床,彻彻底底把我与外面的世界隔绝。

为什么没有让水与外界流通的口子?不可能啊,这里的水是那么清澈!

最早的小池塘的水是浑浊的,因为小池塘里都是死水,而活水是清澈的——清澈的只能是活水啊!

一定有一个出口!

我坚持不懈地寻找,甚至开始期望,曾经带我出水族箱的机遇能再度降临。我相信我的努力会换来回报,再找一遍吧!

再细细找一遍!

再仔仔细细找一遍!

再……

不用再找了。

我如何走得脱?

看我演了这么长时间哑剧的鱼儿们终于如愿以偿了吧。我所过之处,欢声笑语一路相随。

再看看水面呢。

你明明已经看过了。

接连近一天的暴雨,鱼塘水涨了起来,漫上堤岸,漫上鱼塘边的草地。我看见了另一片水域,这水域又在向我招手。

我愣愣地看着,不知该不该跳过去,跳过去又是否还能把一切重新来过,继续之前的旅行。

“别白费劲了!那边也是鱼塘!”

那条诱我入网、能听懂人言的鱼又见到我,用带着嘲笑的话音把我的期望彻彻底底击碎。

我没有回应它,默默地游回水中央。

那岸上热闹得很,为了透气而逆水游上草地的鱼被涉水的人抢着捉去。死亡之音回荡在湖面,肆意而张狂。

我最终躲到水底,和别的鲤鱼一起生活。

水面上的光再也不能透射到水底,我看见的一切都是灰暗、沉闷的色调。水底水草懒懒地晃了晃,被我发泄般一口扯断。

我的生活彻底没意义了,可我却不想去死。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鱼塘水越发的冷了,我浮到水面只看到一片白灰相间。风来,被冻得一个激灵,扎回水中。

冬天来了。

我为来临的冬天准备好第二年的休憩,休憩时脑中还在构想着我错过的盛景可能是如何模样。我就准备这么一直做白日梦了,可是有一天,我听到更为恐怖的轰鸣。

鱼塘里的水在不断地变少,越来越多的鱼拥挤到水底。

人类,在抽干鱼塘里的水!准备起底我们鱼类。

它们惶惶然,看着露出的淤泥,什么都明白,却始终一声不吭。

它们早就知道有这一天。

它们死而无憾。

水被抽干了,我的视线逐渐模糊发白,随后,陷入沉沉的黑暗。

黑暗里依稀有物件,似乎是桌椅。我手上摸到软绵绵的东西。

是床。

我又能动了,头发蒙,神智恍惚。

我细细思索前因后果,终于明白过来,我体会到的所有揪心,都只是一场梦。

难怪,世界上怎么会有“我”这样的鱼呢?我陷入沉思,伸手触摸水一般的黑暗。这黑暗就像幽深的海中裂谷,有无数个影子在活动。

那条鱼、那些鱼的影子,又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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