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得儿、昂——得儿”摇橹驶船过,橹于人手,欣欣然吱声儿,唤了一方水波,应声“哗哗”。
昆山周庄,真正水乡。以水为母,傍水而生。水之灵以孕万物,条条交以韵江南。三千弱水,汇集河流成潺潺小河溪水,白墙黑瓦,映水照靓影宁和亭亭倩倩。
宁以为昔,今其作景。各地游者皆来赏南风韵。吴越地阴柔,黑瓦鳞次马头墙,窗格纸糊棂镂雕。有屋檐斜斜,纸窗虽黄但不惧风雨,传承的一代韵律,吸引城市人寻返璞归真之感。
因此,闹也,嚣也,挤也,水泄不通。
同父、兄嫂偕侄前往,进了门,先大道,入小道。小道窄,青石板街,人足纷踏,生生地将那青色磨得灰白。双道,一进一出,中小河流,悠闲而去。
那河间乌蓬小船,自在而行,搅一方碧水,荡一线秋波。心下愤愤不可“轻功水上漂”,只得“随大流”。而船里游客,好生惬意!
入一步街,两侧商铺,顶仅一线,天光漏下。这道儿,够小巧,三童并排甚挤。听听,三童便挤,此时更以龟速移动。
好在有解说可听。这一步街呐,便是商铺区,昔时,古商人过此,因房檐相靠而避雨。
因己靠边,瞧见了红烧蹄膀,闻此为周庄特产,以肥美著称。也是,那朱红的蹄膀,在灯光下泛着近乎流油的色泽。馋,一看便是满满胶原蛋白;憾,因为人多而不敢久留,未能尝到。
辗转上拱桥,站高望远。桥栏矮,自处在桥边,移一步落水,走得胆战心惊。放眼而去,桥路曲折,尽是人头。游客推挤,熙熙攘攘。
“昂——得儿”“昂——得儿”摇橹声声近,一艘艘乌篷船,成船队于水路,载着游客,悠哉哉地。青花布搭在船顶,摇橹人草黄帽而在其间时隐时现,恰到好处连结船与船。放眼,林立瓦屋静默着,瞧着水中青龙闲闲而过。
那橹,打破水平镜,将一番安定传与桥上人。可以听到船中人嬉闹谈笑,碎了一路,全被水波活泼而含蓄地蕴含了去。
好不容易!过桥了,好似长途跋涉般用了好久。我开始有些厌倦了,为何要来这种地头,人多!
可能节日出行就是个错误。但很快我又释然了。我是来看水乡的,既然看见了,也不枉此行呵。
似是印证此言,骊歌遥遥传来。不能听清,却很好听。婉婉转转,曲曲折折,起起伏伏。愈发近了,又是那熟悉摇橹声,正迎合歌声。回首望去,丝绦碧帘间,缓缓驶来乌篷船,摇摇晃晃,轻轻巧巧。那摇橹人,瞧着年近半百,或要喊声大婶。她戴着草帽,一声青蓝褂子,挺精干地系在腰上,纵着橹,音儿自她而飘,嘹亮撒在水波上,浸染着似水柔情。吴语,自然听不懂,但只要有那份美感,就罢了,足以让人沉醉江南柔韵。
此来周庄,其实是看灯会的。一直闲逛,累了便去码头上,坐着等船只。不是要坐,便瞧个水道罢了。夕阳至,将黑瓦镀了琉璃色泽。素淡之水,此刻华裳披身,抱着乌篷船,推其远去。此刻摇橹带起的,是金亮亮的水波。
夕阳,沉得很快。末了晚饭,天色已是深蓝,慢渡藏蓝,迎来的皓月扯一方星辰飞升。她明亮地温柔地倾泻银光,以中秋时的热情照亮这一方土地。她不会知道这里未曾安眠,灯光盛会即将开启。
少顷,灯火亮起。人皆涌去大河主干观灯火表演,古街上不再拥挤,总算可以看看静下来的周庄水乡了。
“昂——得儿、昂——得儿”又是它。那乌篷船摇橹声声,此时显得格外清脆。粼粼水波,是橹带起的,舞动、扭曲着两侧灯光,似游龙水中。
跟着小船,它安安静静。船上尾灯照一方清水,墙上灯笼照一方老墙。
哦,老墙。一路没瞧它。这墙,从未修缮过。爬山虎早高上房顶,那壁厢窗格周,那一点黄晕的光,照着有些枯萎的藤。墙面,老,灰扑扑的,似烟熏过。但见灰处形,自上而下,大概漏了雨,常年滴水而成罢。地上不见墙灰,墙面却剥落得厉害,若老人的脸,斑斑点点,露出赭红砖瓦。
这才是江南原汁原味的水乡,伫立在那,深藏历史。没人能探索它,因为它就是它自己的历史。
小船,经过的小阁楼,灯火通明。那河对面的小茶馆,半掩于夜幕,只灯笼彰显。那里,似乎在讲述着老墙的从前。
小镇,睡着了;水,睡着了。小船,静静驶向港湾,只有那橹,不知疲倦地唱着一样的调调:
“昂——得儿,昂——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