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跪为谁

记得那是一个阴沉沉的上午，因为有点事情需要亲自下去处理，我便在县城搭乘了一辆公交大巴回了一趟自己的老家。乡村公交大巴，是农村里最方便出行的一种工具，它能招手即停挥手即止，随时都能上下客人，乘客多速度也比较慢。

车辆经过明山头镇的时候，上来了一位六十岁左右的银发老妇人。老人没带什么随身物件，匆匆忙忙，显出一脸悲戚之状。

刚一上车，老人就催促司机说开快点。司机是个二十多岁的楞头小伙，刚催的时候小伙子没有吭声，催得多了就有了些不耐烦起来，说话也有些冲动：＂你叫我开快点就开快点呀，这么着急干嘛不坐你自己的私家车。＂

老人被呛，急忙扶着通道两旁的座位走向了驾驶室。大家不明就里，以为老人是想前去教训一下小伙子。不料老人刚近驾驶室，双腿一软竟然给小伙子跪了下来：＂师傅，我求求你了，家里八十多岁的老母亲已经不行了，弥留之际不停地呼唤着我，想见我最后一面。三个兄弟姐妹都到了，就、就差了我一、一、个。＂

老人声音凄楚，说话有些泣不成声。满车人心里一酸，一齐望向了楞头小伙。小伙子原先不明所以，听了原由后默不作声，只是用力加大了脚下的油门。车速明显比原来快了许多。

这时，老人手中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通过那种老年手机的扬声器，对方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三姐，你到了哪里？你快点呀，妈真的不行了……＂

电话那端的几声呜咽，换来了老人肆无忌惮的泪水，更加大了老人的声声哭泣：＂妈！妈呀！您等等我，等等我！我、我就来、来了。＂

满满的一车人，全都鸦雀无声，有的低头望着脚下，有的在偷偷擦拭着眼角……

是啊！寒风摧白发，夜雨思家翁，人生无常事，低头泪染巾。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为了赶上见母亲的最后一面，居然屈膝在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脚下，就为了母亲弥留之际的那最后一瞬……拳拳之心，不忍卒闻。

谁人不流泪，未到伤心时。老人自己已老，却还在牵挂着弥留之际的老母。行将就木的母亲，将仅存的最后一丝气息，全系在了还没有回家的女儿身上……老人的声声哭泣，让人唏嘘不已泪眼朦胧，母女之间的那种切切深情更让人诚惶诚恐，母爱如山，竟然如此沉重。推人及己，因为我也有八十多岁的老母亲，风烛残年却心系子女。

生命无常，活着就好。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大家都能平平安安，即使远隔重洋，只要能够隔屏相见，早晚互道珍重就是人生中最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