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计连环

                         一
  中午时分的太阳，白花花的刺人眼目，把个南洲镇晒成了一个大蒸笼。也正如罗包子此时此刻的心情，呼哧哧的没地方撒气.从凌晨一二点钟起床，一个人忙活到现在，衣服汗湿都换了两身，你说窝火不窝火。平日里包包子蒸包子卖包子都是老婆为主，老罗只是帮她打打下手，二十多年没吃过这种苦了，一下子让他一个人连轴转，老罗除了累，更多的是窝着一肚子火没地方发起。
  一二十笼包子，从发酵到做馅包蒸卖，还真不是一个人能忙得过来的。平时打打下手没什么感觉，今天自己一个人动手才尝到了这个滋味，老罗才真正体会到了老婆的好！虽然老罗没结婚之前也是一个人做包子卖，但那时候就卖个三五笼的，当时自己也正值生龙活虎的年纪。
  “施主，求个善缘”.
  罗包子正满头大汗的收拾着那几叠蒸笼.身后传来了化缘的声音，他哪里来的心情去理会。
  “去.去.去！哪个有功夫跟你闲扯，化个什么鬼缘”。一肚子火气的老罗头也没回的答道。
  “施主这么大的火气，莫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你晓得什么，莫耽误我的事哒”！老罗不想和那人哆嗦，转回头看了一眼才知道是个和尚。和尚一身粗布大褂，倒也有一点世外之人的清俗。
  “我看施主象是有什么心事，印堂晦暗，神经憔悴，必定家里发生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和尚慈眉善目，满脸虔诚。
  “哪里来的么子事发生啦，你乱讲，快走快走”。老罗不信什么鬼神，也不想跟这个和尚过多哆嗦，干脆就下了逐客令。
  “阿弥陀佛，施主印堂发黑，满面晦气，就算今日无事，不出十日家中必有大事发生矣。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不打逛语，施主若是信得过老纳，老纳愿替施主看看流年，也好替施主消灾解难”。
  流年是江湖上算命先生流传的一种术语，也就是说看相算命。和尚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让老罗停下了手里的活计。老罗也正好在火头上，一肚子的气没得地方出，和尚自己撞上门来的，可怪不得我罗包子做厉害了。
  “你这和尚就真的有味，满口的胡言，我今日倒要看看你有几斤几两！你真的行你就帮我看看，看看我都有什么灾什么难，看不出来就莫怪我做得出啦！你有好远就给我滚好远，莫再在这南县街上来坑蒙拐骗出洋相了，也莫让我再碰见你”！
  对老罗的咄咄逼人，和尚不愠不火,他站在老罗对面仔细的打量了起来。老罗接着报出了自己的生庚年月。
  “你今年五十有三，从小无依无靠自立长大。命里应该有二次婚姻，第一次婚姻注定不会成功，只有第二次婚姻才能长长久久”。
  和尚一边说话一边拿着老罗的手左瞧瞧右瞧瞧：“你命里注定有二个子女，一男一女，但我不知道什么原因，你现在身边却只有一个”。
  老罗听的云里雾里，我什么时候有过二次婚姻啦，又什么时候出来了二个崽女！
  “不对不对！我哪里来的二次婚姻？又哪里来的一儿一女？真的是满口胡言”！
  “施主先别妄言，我观看了施主的手相，在二十五六岁的时候你是有过婚姻的，只是没有成功。施主第二次婚姻是在三十岁以后，至于子嗣，施主命中该有一男一女，决无差错”！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听着和尚决断的话语，老罗这才想起了些什么，也勾起了老罗一腔的心事。

                                        二
  两天前，也正是在这个时间点，老罗俩口子刚收拾好摊位，老罗正在躺椅上惬意的吹着电风扇。大门口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请问，有人在吗”？
  正在厨房里忙着做饭的老婆赶忙出来，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口，正探头向屋内张望。
  “请问你找谁”？老婆小声的问道。
  “我找姓罗的罗志红，年轻时候叫志公子的”。来人操着一口湖北话。
  因为时间久远了，整条街道的人差不多都忘了老罗年轻时的小名，也因为老罗这大半生都在卖着包子，大家都喜欢并习惯了叫着他罗包子，所以大家早就忘了老罗有志公子的这么个外号。
  听到有人问及他的小名，老罗一个激凌从躺椅上跳了起来：“谁呀？还在喊我几十年前的小名”。
  老罗来到门口，看到一个五大三粗的年轻男子正跟老婆交谈着：“我就是罗志红，你找我有么子事”？
  男子看了老罗好一阵，那眼神怪怪的看得老罗有些发慌。突然，男子在老罗面前双膝一跪，嚎啕大哭起来：“爹呀！我终于找到您了…”
  男子突然的这个举动，吓坏了老罗和一旁的妻子。“这…怎…怎么回事，你…你…没搞错吧，我是你的爷…爷老子”？
  老罗嘴都合不拢来。
  “是啊。您还记得吧，二十五年前挨着您住的霞妹子，我就是她的亲生儿子呀”!
  “霞妹子？霞妹子怎么啦？霞妹子的儿子关我什么事！我又不认得你”。
  “您不认识我，总认识我娘吧！当年我娘跟着您在一起一年多，怀上了我才远嫁到了湖北。就因为这，我和我娘这几十年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时常被我爹打被我爹骂，动不动就喊我们娘俩滚蛋。好不容易盼才着我长大了，我娘也可以享点清福了，哪知道去医院检查又得了个癌症。爹爹撒手不管，实在没法子了，我娘才叫我到南县来找您！我找了您好几天，总算给找着了，爹呀！您得救救我娘啊！救救我那苦命的亲娘啊”…男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老罗还没回过神来，一旁的老婆就瘫软到了地上，捶胸顿足起来：“你这个砍脑壳的，你还有这号事瞒着我。瞒哒我几十年了，你看怎么得了喽…”
  一个跪在地下嚎啕，一个坐在地下捶胸，老罗一下子慌了手脚。幸亏哭闹声早惊动了左邻右舍，大家一起过来帮忙拉的拉，扯的扯，总算是把俩人安顿了下来。
  安顿归安顿，老婆倒是好说，可这个刚刚冒出来的儿子怎么办呀？老罗一个头有二个大。
  老罗十三四岁上就死了爹娘，加上家中又穷得常常掲不开锅，哪家的妹子愿意嫁给他喽。眼看着二十五六了，连个说媒的人都没有，老罗那份急呀就别提了。
  那时候隔壁住着一个叫霞妹子的小姑娘，比老罗小了好几岁，长得挺水灵的。老罗常有事没事的就往人家家里跑。一天晚上，老罗去霞妹子家玩，正好霞妹子爹妈都不在，也是一时冲动，老罗霸王硬上弓把霞妹子给睡了。小姑娘当时又闹又哭，弄得老罗好话都说了几箩筐才让她破涕为笑。一来二去的，俩人偷着好了差不多有一年多。毕竟纸包不住火，不晓得哪天老罗的辛勤耕耘起了作用，竟让她有了身孕。一呕一吐的，这事就让霞妹子爹妈知道了。那时候的人远比现在的人封建，霞妹子父母觉得再呆在南县这个小小的县城会丢尽自己所有的脸面，嫁给老罗又觉得心有不甘，一气之下就带着女儿搬迁到了湖北。老罗曾经不死心的去湖北打听寻找，可天南地北的，又没有一个人给他提供丁点线索，找了一年多后也只得作罢。现在，儿子找上门来，老罗心里是忧多于喜呀。
  现在儿子哭老婆闹的，该怎么办啊？老罗左思右想总不得法。对，还是打个电话给老表叫他出出主意。
  老罗有个老表，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对老罗的一切也都了如指掌，他在这县城边上开了一家小小的诊所。接到电话，老表骑着摩托车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俩人商量了半天，觉得还是先打发走了小的才好说话。于是，老罗颤颤兢兢的从床底下拿出了一万块钱～那是他们俩口子花了一二个月时间积攒下来，准备下午就去银行里存上的～好说歹说的先打发了这个儿子回家，一切待事情过后了再说。
  打发走了小的，俩老表再来安抚老的。都老夫老妻了，老罗的一番自我检讨加上老表在一旁的极力劝慰，老婆也就顺水推舟的原谅了老罗年轻时犯下的风流孽债。
  好不容易俩口子吃了个晚中饭，老婆去床垫下拿那些钱去银行，一摸却空空如也。问了半天，老罗才承认那钱是给了那个小伙子。老婆那个气呀！更是不知道打哪里来的，一气之下，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就回了邻近的华容县城的娘家。

                                     三
  听着和尚刚才的言语，老罗心里也直打转，未必那小伙子真的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老罗由先前的半信半疑转而觉得也许真的就是了。
  再把前天发生的事串连起来，和尚说的话就如他亲身经历过一般，老罗不由得对那和尚肃然起敬。老罗现在家中还有一个女儿，正在北京上着大学，俩口子省吃俭用，还有一年就该完成学业了。女儿加儿子，不正是一儿一女吗！
  看到老罗未置可否的表情，和尚有些性急：“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逛语，施主若是觉得老衲说的有三五分准，就让老衲继续说下去，若是连一分边儿也没挨着，老衲立马走人，从此不再烦扰施主，不再在这南县街上溜达！老衲告辞了”！
  和尚说完双手合十转身便走。
  和尚的一番言语早就把老罗惊的目瞪口呆，老罗急忙拉住和尚的衣襟：“大师真是得道高僧，说得真如亲身经历一般。若非我亲眼所见，怎么会相信世间还有这号神仙一般的人！师傅恕我愚昧，我还有一事请教，更要请师傅直言”！到了此时，老罗已对和尚敬佩的五体投地了。
  和尚收回刚才迈出的脚步，再仔细的详端了老罗一会，先摇了摇头，继而又长叹一声，一言不发的朝外面走去。
  和尚古怪的表情更加让老罗疑惑不解：“大师请留步，请留步。还请您老人家帮忙解了小人疑惑，再走不迟。”
  和尚在门前止住脚步：“施主请莫为难我这化外之人，世间未来之事本属天意，老衲岂可无知泄露”。
  和尚的欲言又止，更让老罗觉得不安：“大师先前所说小人家里十日之内必有大事发生，不知有什么事故？还请大师直言相告”。
  和尚直摇头晃脑：“说不得，说不得”！言罢挣脱老罗手中的衣襟，就要夺门而出。
老罗更觉惶惶，抓着和尚衣襟哪敢放手，双膝不由自主的一跪，竟给和尚磕起头来。
  看着老罗一脸诚惶诚恐的神经，和尚长长叹了口气，象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也罢！看在施主这般虔诚的份上，老衲今天就破了这一回戒，望我佛慈悲，超渡了施主这一家的厄难”。
  和尚转身来到老罗常用的躺椅上坐了下来，郑重的说出了令老罗不信而又不得不敢相信的一番言语。

                                      四
  “阿弥陀佛，请恕老纳直言。施主脾气性格生得犟，只服老婆不怕娘。幼儿年少多灾难，阎王面前走几趟，无兄无弟敲独鼓，十四五岁无爹娘。二十四五婚姻动，竹篮打水空一场。过了三十行好运，夫唱妇随合家欢。中年四十走六合，财运当头人和睦。五十过后运多转，天降灾祸子离娘”。

  和尚说话间顿了顿，接着问起老罗的现况来：“施主原来做什么都顺风顺水，这一二年是不是感觉到了有点不尽如人意”？
  确实。原来整条街道就他一个人卖包子馍头，生意好老罗才有能力把闺女送进了大学，并帮女儿在省城买了套小房子。这二年街道上增加了好几户做包子的，生意比原来清淡许多了不说，工商所也会隔三差五的来老罗店里“看看”。原因也是在老罗自己身上。老罗觉得生意清淡了，做包子时用的肉馅就买上了那些黑屠户送过来的便宜猪肉。有次，对面学校的两个小孩在老罗店里买了几个包子，上课的时候上吐下泻，幸亏送医及时才没发生什么事故，不过学生家长还是把老罗给告了。老罗为这事挨了罚款不说，还影响了大半年的生意。工商们更是放心不下，会时不时的常来老罗店里挑挑刺。
  老罗对和尚点了点头，算是做了回答。
  和尚看着老罗：“我看施主双目赤红无光，印堂无泽如墨，施主家近段时间里必有灾侫。如果老衲说的没错，施主右眼下的这颗黑痣，必是在这近一两年内生长出来的吧”。
  老罗摸了摸脸颊，为了这痣，老罗还有些窃喜，俗话说中年得志(痣)，那不是好事么。
  和尚早就了解了老罗的心思：“本来说中年得痣也是好事，但施主所生之痣却是凶痣，会给施主带来了无尽的烦恼。男子突然于此处生痣，主克子女。施主流年属虎，虎倨山林，但施主之子女之中必有一个属龙，飞龙在天本无相克之理，坏就坏在施主这颗痣上。龙争虎斗，必有一伤，这事不出三五十天，定显无疑”！
  到了此时，老罗就如中了传销的毒一般，脑瓜子早被洗得空空荡荡的了。未必我与女儿八字五行相克？老罗三十之后得了这个龙女，夫妻爱于胜己。一听此言，心如火煎。“师父，我把这颗痣割了就是的”！
  “非也非也，相由心生，话由口出。施主生的这痣，就是连根拨了也于事无补！命该如此，命该如此，阿弥陀佛”。
  听了和尚之言，老罗如遭重击：“师父既然知道我的灾侫，难道就无法可施了吗，还请师父救我父女一命”。言毕，老罗再次跪倒在和尚面前。
  “解是能解，出家之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是还要施主配合方可。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和尚轻捻胡须，双手合十，更显一脸虔诚。
  “只要师父能解这厄难，我…我一定给您再塑金身，唯命是从”！
  “若果如此，施主附耳过来”！和尚一阵切切私语，最后千叮万嘱：“此乃仙机，切忌不可泄漏，尚有半分差池，纵有神仙菩萨下凡恐也无能为力了”！

                                         五
  和尚的这一番话，老罗早就当做了金口玉言，心里哪里还有半点怀疑。吃了午饭，老罗拿着家里唯一的一张存折，来到了邮政银行。
  正午的太阳更加火辣，连诺宽的街道上都看不到几个行人，正好银行里也没有一个客户。储蓄柜台上的两个美女，正眯眼打着盹。老罗把存折从柜台小窗口里塞了进去：“麻烦你们帮我把里面的钱都取了现”。
  老罗店面隔邮局不远，大家都是早晚相见的熟人。小姑娘拿过存单一看，五万八。
  “罗老板，您取这么多钱干嘛”？
老罗没好口气：“你管我干嘛啦，只管把钱给我就是”！
  小姑娘被老罗抢白，心里也有点不高兴：“可您这钱超过了五万，得先天预约呢”。
  “预约个屁，这钱又不是别个的，你们又不是不认得我”。
  老罗的话也属实，加上彼此又都熟悉，俩个小姑娘就没再坚持什么，把那钱全部交给了老罗。
  老罗又转了个小圈，跌跌撞撞的顺道买了些纸钱香烛，连同那些现金一并交给了和尚。
  和尚手有些颤抖的接过来那些现金，用黄裱纸一层一层的包好塞在了老罗的床底下。
  来到堂屋，和尚点燃香烛，口中念念有词，不停的打躬作揖。忙了好一会，和尚端过一杯水来，先在老罗的额头上比划了几下，然后口含清水，“喷”的一声全喷在了老罗脸上。那水，清清凉凉，让老罗有点昏昏欲睡。
  和尚施完了法术，再三叮嘱老罗在三天以后才能拆开那黄裱纸包观看，并说三天以后会再来帮老罗施展最后一道法术。交待完这些，和尚才飘飘然的离去。

                                  六
  三天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老罗打了好几个电话给老婆，老婆爱理不理。唉，老罗知道她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要不怎么样也不会在娘家住上这么多天。
  过了中午，老罗的包子都已卖完，但答应来施最后一次法术的和尚却还不见踪影，老罗心里有点忐忑。
  老罗来到房里，包钱的纸包原封不动的还压在了老罗床下。老罗嘘了口气，又在大门前张望了一会，莫非是那和尚忘了三日之约？老罗心里渐渐的升起了一丝不安。他再次来到房内，和尚言犹在耳，三日之后才能打开纸包。现在不正好过去了三天吗。老罗自言自语，还是放心不下那纸包里的钱，他弯下腰虔诚的用双手从床下拿了出来。包好像有点变样，与老罗之前那五万八的重量轻了好多。老罗心往下沉。他三下五除二的撕开黄裱纸，里面露出来一沓粗糙的报纸来。老罗一下子瘫软在地，好象天都塌了下来。自己亲眼目睹那黄裱纸里包的是钱，怎么会变成废报纸了呢！老罗还是不信，使劲的抖了抖手里的报纸。可报纸还是报纸，唯一没有老罗希翼的钞票出现。该死该死，妈呀，那和尚竟然是个骗子！意识到上当受骗了的老罗，犹如五雷轰顶，心理防线一下子就崩溃了。
  爷耶！钱被骗了事小，老婆那里交差才事大！刚给了那个突然之间冒出来的儿子一万块钱，接着又被这个该死的和尚骗走了五六万，老罗一个大耳括子扇在了自己脸上。怎么办…怎么办…老罗就象热锅上的蚂蚁，围着房间里打圈圈。
  钱是被骗了，找警察追也不知要到猴年马月而且希望渺茫。老罗实在是想不出什么辙来了。这些钱是他和老婆花了几年起早贪黑一分一毫用汗水换来的，换成是老婆被人家骗了这么多钱，老罗也会恨铁不成钢，记恨老婆一辈子的，何况老婆的心眼比老罗的更狭小。老罗不敢想象下去！除非、除非自己死了…老婆才不会念叨。
  想到死，老罗在这大热的天里都打了个寒颤。为这点钱，难道就真的去死了？孩子怎么办？老婆怎么办…未必还让老婆去再嫁一回人不成！老罗怕死，但更怕老婆以后天天的唠叨。说得不好听点，天天挨老婆念经，老罗也是“生不如死”。错是自己犯的，怨不得别人，只怪那个杂种和尚，怎么就单单就挑了我老罗下手，老罗在心里早把那和尚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怎么办？怎么办？老罗在心里一次次问着自己。
  真的该死！实在该死！活到了五十多的老罗，居然被那死八辈子祖宗的和尚给骗了。老罗在心里千遍百遍的暗骂自己。死…死…死…死！老罗为着这个让他胆颤心惊的字眼，一直在心里打转。忽然，老罗脑袋里灵光一现，心下顿时生出一个主意来。虽然这个法子有些不伦不类，也有点让人啼笑皆非，但是事急且相随，老罗哪里还顾得什么脸面。他给老表打了个电话，如此这般的商量了一番。
  老表虽然认为这主意有些不妥，但事已至此，他也拿不去比这更好的法子让老罗躲过这一场劫难，他只得按照老罗的吩咐照办起来。

                                     七
  想着老罗比自己大了好几岁，相亲的时候还以为他是个红花后生，不想老罗谎报了军情，瞒了好几岁年龄，更可恶的是，在她们还没结婚之前，他、他就那个了，而且还有了孩子。老婆气不打一处来，有点上当受骗，欲哭无泪的感觉。
  在众目睽睽之下，凭空突然钻出来这么大个儿子，脸面都被老罗丢尽了。丢了脸皮不说，那一万块钱又怎么解释呢。你的初恋情人如果真的是要钱救命，我未必就那么狠得下心肠袖手旁观？一万块钱说多不多，但那至少也有我的一份汗水在内吧，说什么你也得和我打个商量来着，我未必就那么不会做人？就一定不会肯？做鬼的是你老罗，做人也是你老罗，别人还以为我小心眼，就你老罗心眼大。哼哼，一二十年的夫妻了，我还不知道你个死老头子做人会这么个样子！不想不气，越想越气。你老罗长本事了？长本事了你就一个人过去，我就不希罕你这个砍脑壳的，我看你还能上得了天！
  老婆一气之下回了娘家。娘家父母难得见次闺女回来，先是惊喜，后来才觉得有点不对头。逢年过节都难得回家住上一宿，这次回来一住就是几天，父母猜到女儿女婿之间肯定有了什么事，只是挨着闺女面子不好深究。问了几次，女儿也没说出个什么。做父母的也不好再追问了。
  带着赌气的心情住在娘家，老婆是食不知味，身在曹营心在汉。一会儿担心老罗忙不过来，一会儿又担心大热的天老罗会不会中署。虽然老罗打了好几个电话，低三下四的请她回家，但她还不想这么快就原谅了他。如果这回不好好把他修理修理，指不定日后还登鼻子上脸了。先凉他一阵子再说。
  第五天后的下午，老婆正无聊的在手机上看花鼓戏，电话突然响了，上面显示的联系人是老表。她感到纳闷，莫不是老罗教他打电话来劝自己回家了？真是那样，那就顺水推舟吧，出来这么些天，她确定有点想家了。她揿了一下接听键。
  “嫂子吗”？电话里传来老表急促的声音。
  “嗯，怎么啦”？
  "你快回来吧，表哥出事了”。
  “能出什么事喽，上午打电话来不都好好的吗”。
   “我也搞不太清，好像是家里丢了钱，表哥气急之下喝了农药，正在我这里抢救哩”。
  一听说老罗干了傻事，老婆的三魂早丢了七魄。她来不及与父母告别，一溜小跑来到街上，拦了台的士直奔老表家里而来。

                                     八
  老表家。
  老罗正耷拉着脑袋，头顶上吊着几瓶输液水，嘴里好像还流着那种白色的涎液。
  看到这个惨相，老婆发疯似的扑了上去：“你这个没良心的，为么子这么傻呀，你就这么狠得了心，丢得下我们娘俩不管了啊”！
  老婆一边哭诉，一边把头埋在了老罗的胸口上。“呜…呜…呜…老罗，你的心眼怎么就这么点大啊，丢了点钱就走绝路。没钱了咱还能赚回来，只要你好好的活着，什么钱赚不回来的呀。你这个该死的，如果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可教我们娘儿俩怎么活呀？我平时喜欢念叨，你又不是不知道，说你几句你就当真啊，千不该万不该，你…你傻呀，干嘛就走了这条路…”！
  听着老婆棃花带雨一般的哭诉，老罗胸口一热，真想一把就坐了起来，抱着老婆在地上转上几个圈子。但是，老罗不能也不敢，若是这个时候露出了马脚，那就前功尽弃了，只怕以后的日子就真如做了小媳妇一般。要做就要做得象真的一样，别让她以后老拿着它做了把柄，在她面前永远直不起腰来，也正好一并来治一治老婆喜欢唠叨的这个毛病。老罗心一横，干脆就象真的昏死过去了一样。
  一旁的老表，看到嫂子哭成了泪人儿，连忙拉到一旁进行安抚：“家里丢了钱表哥不是心里着急嘛，你不在家，他怕你回来了挨你骂，所以才做了这个蠢事。幸亏我发现得及时，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只是以后再也不能经受什么刺激了”。
  “就他这一丁点大的心眼，以后谁还敢念叨他呀，只要他好了，我、我保证再也不念叨他了”。
  听到了老婆发自内心的话语，老罗心里十二分的愧疚。他知道自己有错在先，就象这次被骗，要是老婆在家，俩口子不闹矛盾，那骗子也许就不会得手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老婆的话字字珠玑，如甘似露让老罗心里着实感动。丢了钱事小，第一次听到老婆从内心里说出来这么感人的话，真是千载难逢！更重要的是，说不定老婆这个爱唠叨的毛病真的被自己治好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一喜一忧。这正是：塞翁失马焉知福，自古好事需多磨。夫妻本非同林鸟，家庭幸福万事和。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