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说哀莫大于心死,这话对老王来说最是贴切不过的了。从老婆患病到撒手人寰,再从儿子遭遇车祸到阴阳两界,老王就像变了一个人。一天到晚沉默寡言,走起路来也时常蹒跚不已,原本生龙活虎的一条汉子,刚入花甲之年,就如垂垂老翁。没有了生命中的伴侣,更少了膝下的承欢,老王的心就像被掏空了似的痛,食之无味,寝也难安,纵使面对生死也觉波澜不惊。经历了人生的三个阶段,年轻闯荡的艰辛,中年创业的不易,再到现在的丰衣足食,然后到了今天的孤家寡人。一下子从天堂跌入地狱,老王就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走肉,整日里恍恍惚惚,空洞的眼神里黯然无光。
经过了这么大的变故,老王觉得自己拥有再多的金钱,也一无使处,惶惶之中了无人生乐趣。生命中遭遇到如此悲惨变故,老王的心上已垒砌了一道厚厚的墙,谁也走进不了他的世界,他也绕不出那圈悲伤。是不是上辈子造了孽,上天才给了他一个这么大的处罚。
老王虽然早已心如止水,却又没有让自己立地成佛的修为,一天到晚,他都在痛苦之中挣扎。
或许远离了伤心之地,就能挣脱这痛苦的泥潭,老王想到了老家的乡下。他把城里的酒店贱卖后,立马就回到了多年前的蜗居。
多年没回过老家了,看到家乡翻天覆地的变化,这让老王更加无所适从。他害怕穿街走巷,更害怕遇上挚亲好友,生怕一句平常话语便会触及到那深不可及的泥潭。他就如一个出家的僧人,除了一日三餐,白天黑夜地深居简出就成为了他所有的世界。
慢慢地,老王变得迟钝木讷了,有人大声地叫他也浑然不觉,原本虎背熊腰的身体也变得清瘦如弓起来。
忽有一天,老王灵感大发,他去城里买了辆电动单车,继而又添置了一套价格不菲的钓具。除了每天早去晚归的在这茅草街大桥下面垂钓,余者再无他话。老王钓鱼的钓具越置越多,出门时电单车后面会绑得满满的,可回来时依旧还是那满满的钓具,很少有人看到他钓回来过鱼。大家不解,但也无人问及,只是心下嘀咕:尚若钓技真的有如此之差,何苦花了这般重金置办这些装备,不如直接用钱换来些鱼来的实在,何况还要每日里风雨无阻的坚持。
大家不知,老王也不想解释,每天依旧我行我素地在这运河大桥下自我陶醉。时间久了,钓友们都知晓有这么一个怪老头,茶不思饭不想的能在这大桥下一坐就是一整天。有人好奇,想看看老头垂钓时到底用的啥饵料,可老王硬是深藏不露不与人瞧。时常一天下来,大家很少看到过老王有起杆甩杆的动作。有好事者突然之间拿起老王的钓杆,太阳下一口闪闪发光的鱼钩,上面居然没有任何饵料。老王也不生气,接过渔杆又不声不响地抛入了运河深处,俨如一尊石雕面对一河江水。
别人不解,只有老王自己知道,渔者皆为鱼获,而他并非渔者,他在等,等一个突然而又适当的机会,来了却他此生最大的夙愿。
时间荣辱不惊的过去,从冬到春,又从春到夏;运河里的水从干涸再到溢满;寒风也从凛冽换成了热辣辣的亲吻。
河里开始涨水了!滚滚浊浪挟着白沫从大桥下肆虐而过,象是在向老头炫耀着他的放荡不羁。钓鱼的人也渐渐少了起来,水面过于开阔加之天气炎热,大家都躲进了清爽宜人的空调世界里。
老王依旧守在这大桥下,依然稳如磐石望水欲穿。突然,大桥上一阵人声鼎沸,接着是一袭飘逸如云的白裙子从大桥护栏上惊鸿而下。老王放下渔杆,头也不回地朝水花四溅处泅了过去……
说不是壮举,桥上的人却已惊呆,滔滔恶浪,均知但属凡人一去必是九死一生;说是壮举却又是那么从从容容,从放下渔杆到纵身一跃,平平凡凡没有一点惊艳。
毫无悬念地,女人被救了上来,老王却在女人被拉上岸的那一瞬间松开了双手。或许是水的冲击力太大,或许是早已经被水呛没了知觉,大家看到他的一丛白发在漩涡之中漂了几下转瞬即逝。
水依然在涨,老王却是遍寻不见。二天后,大家终于在下游找到了老王的尸体。老王的脸已变得有些雍肿,但脸庞上却是一幅幸福安然的模样。人们从老王的贴心口袋里掏出来一卷油纸,铺展开来竟然是一份手写的遗书:妻子走了,儿子也弃我而去。经历了这些打击,我已心如止水,自知必将不久于人世。在我有生之年,希望我还能做好最后一件事:让绝望者得到重生,让失望者得到帮助。假如某一天,你成为了我用生命救下来的那个人,我希望你能接受我所有的馈赠,包刮我的个人财产。我用生命换来了你的余生,也即是我生命的衍续,你好好的活着就是我最大的希望,你若能善待他人那更是我最大的福报。人间有爱,天总会亮,我希望你能挺起胸膛,做一朵人间灿烂的烟花,让世界多一份关爱,少一些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