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两个小时,天就要亮了,她也即将离去。她把头深深地埋在他伤痕累累的胸口上。她想在这最后时刻,再聆听一下他怦然跳动的心声,她要让这种铭心刻骨的心跳声永远地凝固在她的脑海里。手腕上的表在嘀嗒嘀嗒地转动着,每一声嘀嗒都让她绷紧的心弦再一次撑开。此时此刻,时间对于她来说,每一分一秒都牵动着她生命里的一呼一吸。
他左手紧紧地揽着她的腰肢,右手紧握着她柔光发亮的秀发,象是生怕在一松手之间,她就会倏忽不见。他把下巴紧靠在她的头顶上,秀发里散发出一阵阵浓烈的体香,他张开大嘴,贪婪地深深吸吮着。他知道,他们之间马上就会互不相属了,就如两颗流星,只能相遇在交叉燃烧的那一瞬间,然后炫光一现地各自滑向天际。他想留住最后这一刻温馨时光,让记忆永远地珍藏进他的心底。
拥抱之中,他感觉有冰凉的液体在他胸口上滑过。她在流泪,她在为他们即将到来的分离而流泪。从部队首长找他单独谈话的那一刻起,他就预料到了他们之间会有的今天,从那一刻起,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心痛,那痛深入骨髓,宛如曾经从他胸膛上穿过的那颗子弹。
他恨自己太渺小了,在军纪国法面前,他是那么地无能为力。他只是普通人中最普通的一个,纵然他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的理由,但他只能选择服从命令。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自己是一名堂堂正正的中国军人,再怎么着也不能置军纪国法于不顾。他无法左右自己的爱情,就象大海上一条随波逐浪的无舵小舟,只能在彷徨无奈之中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生离死别。
天马上就要亮了,天亮之后他们就将各奔东西。他推开怀中泪眼巴巴的她,他想把这最后一点点时间留给她,让他为她作最后一次梳妆打扮。他想让自己心里的那种深深情怀,连着她的三千青丝秀发,一起绾进他们互相之间的脑海里永生难忘。他不想在他们分离之际,看到她的满头凌乱和泪迹斑斑。他要让他的女人漂漂亮亮,如同待嫁之时的闺女,走得从从容容。
他端来一盆热水,用毛巾仔仔细细,温温柔柔的擦着她的脸颊。毛巾滑过之处,他看到她红肿泛亮的眼帘下,又流下来两行清晰的泪痕。他想劝她止住哭泣,但哽咽的喉咙已让他不能自己。
他拿过她从自己国度里带过来的牛角梳子,几乎是一根一根地帮着她梳理着如丝似缎的纤纤秀发。脉脉含情的眼神之中,思绪仿佛又让他回到了炮火纷飞的热带丛林中,她依然是那么娇羞可爱…
二天二夜的一场突击战,终于他和他的战友们占领了这个无名高地。随身携带的压缩饼干和水早已罄然无存。生死杀戮过后,饥饿和焦渴已成为了他们现在最大的敌人。如果不能及时地得到补给,才夺下来的这个高地又将拱手于人。于是连长决定让他和小高一起,就近去寻找水源和食物。
高地周围的树木早己被炮火轰成了光秃秃的枝桠,一条本来就凹凸不平的小路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弹坑。他和小高摸索着来到了离高地二三里地远的一处小村庄。因为纷飞战火,村子早已了无生息,人畜全无。他和小高交替前行,挨家挨户地搜索着,希望能找到哪怕是一丁点儿的粮食和水。村民在逃亡之前早就填埋了平时使用的水井,他们只能指望在村民家里的水缸中,还能存留下来一点点。
当他们搜索到村子中央的一个大院子时,小高发现院子中央竟然摆放着一口大水缸,在阳光的照射下,水缸里面泛着一道道诱人的闪闪金光。饥渴难耐的小高扑了上去。
来不及出声阻止,小高在接连喝了几大口水之后猝然倒地。不好,水里有毒!他拿着早已上膛的冲锋枪扑倒在地,慢慢地朝小高爬过去。水中的巨毒加上过量地饮用,小高嘴角已冒出了红色的泡沫。看着在抽搐中渐渐僵直的战友,他眼冒金星,真想把枪膛里那一梭子弹射向无情的天空。但是,他不能。他不能暴露了自己,那里还有几十名饥渴难耐的战友们,他们还在翘首企盼着他的归来。
他警惕地靠近墙壁,院子里阴森渗人,谁也说不定在黑暗中的某一处,随时都有可能飞来子弹,给他致命的一击。
他小心翼翼地来到堆满了柴草的厨房,期望在这里能找到哪怕是一丁点他和战友们都急需要的粮食和水。厨房里的四壁早已被烟薰火燎得黑不隆冬。他揭开布满灰尘的锅盖,灶膛内竟然藏着一个手捆足绑的女人,女人的脸膛上沾满了黑色的灰烬,口里塞着一条布巾。看着手持冲锋枪的中国军人,女人用力地摇着头。敌我不分之际,他无法相信面前的这个女人,更无法领会出女人摇头晃脑之意。他腾出一只手来,想扯掉女子口里的布巾。只听见"呯"的一声枪响,有个坚利滚烫的东西从他后背穿透了他的前胸。一阵巨痛,轰然声中他倒在了灶台上…
也许十天,也许半个月。浑浑噩噩的,他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觉得自己好象躺在一个山洞里,昏昏暗暗的,依稀能看见洞口有白色的亮光。他感觉全身都在疼痛,除了浑身无力,疼痛已占据了他身体的每一处。
他尽力睁了睁眼睛,看到身旁还坐着一个人。在昏暗不明的光线下,他只能看到那人有着二排洁白的牙齿。
听到他轻声呼痛,那人惊喜地道:"你终于醒了。"
那声音清如黄鹂,虽是中国语言却又有些憋足。
"你是谁?"满腹疑狐的他自然而然地心生警觉,脑海里猛然记起自己中枪时的情景。他忍着巨痛,双手在黑暗中摸索着,他期望着能找到那支与他生死与共的枪枝。
"枪在这里。"女人从黑暗中递过来一柄冰凉的枪托。
人在枪在,他绷紧的心才稍有放松:"我这是在哪里?"
"你已经昏迷了十多天,你们的部队在十天之前就已经全部撒回了国内。这里距离你的国家还有二百多公里。"
听到这里,他的心直往下沉,象跌进了一个深不可测的万丈深渊之中:"我是怎么到这山洞里来的?我要回到我的祖国去。"
说完,他极力地撑起自己的身子,但一阵袭来的巨痛又让他放弃了自己的举动。
"你才刚刚度过危险期,连坐立起来都不能做到,又怎么回去?先安下心来养好伤,等你能走动了,我就送你回去。"
失去了部队的联系,加上身负重伤,他内心里感到空空落落。身处没有一丝安全可言之地,又是远离祖国的异国他乡,一阵悲凉无助之感突然袭卷全身。加上内心里还存在着许许多多的疑惑,他感受到了天地之间那种最悲壮的孤独无援和绝望。她是谁?怎么会和自己在一起?又怎么会说中国话?自己又是怎么到了这个山洞之中?
女子似乎早就知道了他的心思:"你先好好养伤,慢慢的你就知道了。"
又接着过了几天浑浑噩噩的日子。女子白天回到村子里,待夜深人静了才悄悄地溜了回来,给他带来了药品和食物。每天,除了食不知味和伤口上依旧不断的疼痛,他已经能慢慢地靠着洞壁坐上一小会儿了。借着昏昏暗暗的光亮,他看到她有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他想,她一定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美女。只是远离了自己的祖国和亲人,身处这重重危机之中,他实在是心无旁念。
寂静的夜晚,除了不停地叮咬着他们的蚊子和四周不知名的虫鸣,剩下的就是洞外风吹着树枝发出来的哗哗之声。
就是在这寂静的夜晚,她告诉了他所有的一切,包括她自己的出生。
她叫阮华,一个在越南出生长大的女孩子。母亲是华人,在抗美援越的战争后留下来的中国女子。因为她的母亲一直深爱着自己的祖国,所以从她一出生就教给她汉语。她告诉女儿,中国是她的祖国,是中国人民帮着他们赶走了美国鬼子,他们才有了幸福和自由,他们的今天,是千千万万的中国军人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这种恩情,要永生牢记!她期望在女儿长大后,带着女儿,一起回到那个美丽的国家去,那里有她最质朴善良的外公外婆和详和沉静的村庄。可惜,天不予人,她的母亲在她五岁那年就过世了。但她永远记得,中国那里有她的亲人,她家里盛着粮食的口袋上就印着几个鲜红的汉字:中华人民共和国援越大米。
阮华几乎是吃着中国大米长大的孩子。这几年,她觉得自己的祖国变了,变得燥动不安不近人情。好端端的中国老大哥,在某些人眼里竟成了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她就搞不懂,曾经为了他们国家的自由而不惜流血牺牲的恩人,怎么在一眨眼睛之后就变成了今天的敌人。打小妈妈就告诉她,做人要懂得感恩,但她的国家没有感恩!她不想自己象她的国家那样去以怨报德,中国那里既有她的亲人,也有她一份深深地神秘向往,朦朦胧胧的潜意识中,她早已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中国人。
早在二个多月前,中越边境上响起了隆隆炮声,她们村里就已经开始天天做着战前动员。这几天的枪炮声离村子越来越近了。坚壁清野,让"侵略"的中国军人有来无回的标语刷得满墙都是,俨如孩童涂鸦随处可见。在当地政府康慨陈词的战争动员之下,她们村里的老弱病残被荷枪实弹的越南军人,全部驱赶到了深山老林之中。那些越南军人就象土匪一样地搜走了他们的粮食,填埋了他们的水井,并故意在一些暴露的地方,放上一二袋粮食或几缸井水。表面上那些粮食和井水与平时没什么二样,但里面早就拌好了无色无味的剧毒药物。用他们的话说,就算那些中国军人没死在他们的枪口下,也要让他们死在掺和了毒药的粮食和饮水之中。阮华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耳听着山外密集的枪炮声,阮华心如火煎。她知道,那些拌好了毒药的粮食和水,一定在等待着她那些饥渴难耐的中国亲人,她不能坐视不管。趁着夜色,她潜回了村子,不想刚好被一个溃退下来的越军士兵遇上。
看着美丽动人的姑娘,那人顿生歹念。他端着黑洞洞的枪管,逼迫着阮华就范。正当他的阴谋即将得逞的时候,远远地,他看到俩个中国军人从硝烟才散的高地上摸了过来。来不及多想,越军把阮华来了个五花大绑,塞在了黑不隆咚的灶台下面,自己却躲进了厨房中的柴禾之中。
当他揭开灶台,看到惊恐万状的她时,她的心已提到了嗓子眼上。口里塞着的布头让她说不出话来,她只能摇着头给他示警,但他却不知所以,浑然不觉已经临近的危险。
"呯"的一声枪响,她看到他"扑"的一声倒在了灶台之上,一股殷红的血迹顺着灶台流了下来。
枪响过后,越军士兵倒拖着他的身体从灶台拉到了柴草房。消除了眼前的危险,越军有些喜不自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既可以回去向上级庆功领赏,又有美人在旁垂手可得,从天而降的惊喜让他心花怒放。他把阮华从灶膛里拽了出来,急不可耐地想要一尝美人在怀的神仙滋味。
为了一尽风流,他解开了捆绑在阮华身上的绳索,得意忘形之中,却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心在何处。他三下五除二地扯掉了阮华身上的衣服,象饿虎扑食一般迫不及待地扑到了阮华身上,手中的枪枝順手就放在了触手可及的身旁。
面对着兽性大发的越军,阮华强忍着屈辱。她慢慢地把手伸向了身边的枪枝。面对着无边春色,越军早已是心禁难耐得意忘形,哪里还记得自己已然是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
"呯"的一声,越军在自己那枝还散着青烟的枪口下,脚踢手蹬的从阮华的身上滚了下来。阮华迅速地穿好衣服,来到躺倒在地的中国军人身旁。她用手试探了一下,昏迷之中的中国军人已气若游丝。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和勇气,她三下五除二的从越军随身携带的急救包里拿出药物和绷带,给他做了最简单的包扎,然后拼尽全力,把他背到了后山中的一个隐密山洞。她不知道这个中国军人是死是活,她能做的只是对亲人应尽的一分责任。
苍天有泪不轻许,英雄无畏地狱归。经过了与死神这么多天的生死搏斗,他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到他在昏迷之中悠悠醒转,她喜极而泣。经过了这段时间她对他无微不至的悉心呵护,她终于看到了生命之中冉冉升起的一丝曙光,她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他那顽强的生命力远远地超出了她的意料之中。
暂时脱离了危险,他虚弱不堪的身子已如风中残烛,更加让人忧心不已。白天,她只能装着若无其事的回到村里。她几乎花光了她的毕生所有,为他买来药品和一些滋补的东西,她希望他尽快地站了起来,尽早离开这危如累卵的是非之地。
终于,在快二个月后,他能扶着洞壁缓缓的移动了。皇天不负有心人,眼看着回家的日子已指日可待,她为他渐渐康复的身体而高兴。他却满腹心事难见笑容,整日里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六十多个日日夜夜,她就这样衣不解带地精心守护着他。人非草木,焉能无情。自己的身体慢慢地恢复了,重回祖国的怀抱也屈指可期,但她呢?他们可是生活在两个截然不同的国度里的人,国界让他们之间隔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这么多天的守护,他已对她情根深种,他不想也不可能让她还留在这个不知好歹的囯家,他要带着她回到自己的祖国去,用自己今后的一生,给她开创出一片幸福美好的新天地。
伤口终于愈合了,他的脸上也慢慢的透出了红光。是的,该回国了,那里有他出生入死的部队,也有他朝思暮想的亲人。
经过了好几天的精心准备和乔装打扮,他们终于踏上了回国的漫漫征途。说不尽的饥餐渴饮,夜行晓宿。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只能选择在黑夜中从崇山峻岭的小道上穿荆越棘,白天再找个隐蔽的藏身之所等待下一个夜晚的降临。说不清他们的衣服撕扯出了多少洞孔,说不清多少次森山老林里迷路后旧地重行,说不清多少次差点与小股越军迎面相遇,也说不清多少次在饥渴难耐后给彼此一份坚定的信念,归家之心让他们如同藏民朝圣一样坚定虔诚。
经过了二十多天的长途跋涉,当他们蓬头垢面如同野人一般地被中国边防军擒获时,他们热泪盈眶,仰天长啸:"我们终于回家啦…"
回到了日思夜想的祖国,他带着她找到了自己所在的部队。因为反击战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战友们早以为他在战场上已为国捐躯,所以部队的现役花名册上已经没有了他的名字,光荣烈士的牌匾也早就送到了他的家中。
在这场短时间的反击战中,出生入死的他曾有过数次重大立功表现,鉴于他的特殊情况,部队在经过慎重审查考虑后,决定重新恢复他现在的军籍。英雄能够再次归队,已让他欣喜若狂。在那昏暗的山洞中养伤的时候,他脑海里整日充塞着的就是怎样能够尽快归队。在他心里,部队就如同他亲切温暖的家,他就是这个家里的一员。
虽然有着归队后的惊喜,但是阮华的身份却让他陷入了另一场两难之中。几个月的相依为命,他早就把她当成了自己最亲的人,他曾经暗自发誓,今生一定要给她一个满满的幸福。但是,当下的中越之间正处于水火不容之地,阮华又是越南居民,身为现役军人的他,部队是不可能让她继续留在中国的。法不容情,当他被批准重新归队的时候,部队就已报请驻地公安,三天之内她必须毫无条件地遣送回国。他尝试着向首长求情,但感情终究不能超越于军纪国法,首长也只能爱莫能助。
三天之期转瞬将至。看着连续几天如泪人一般的阮华,他心如刀绞。他在心下暗暗发誓,他一定要等候她一辈子,今生今世非她不娶!他相信,天阴也有云开日,中越之间总有和睦相处的那一天,到了那一天,他一定风风光光地将她迎娶回来。
她知道他是军人,军人就有军人的天职。能够把他从死神的手里夺了回来,能够互相搀扶着生死与共地穿越那几百公里死亡地带,她已心满意足。她理解他,更理解他的国家,她爱他就如同他爱着自己一样。为了他,她可以放弃一切。生是中国人,死是中国魂,她已经把自己深深地融入到了中国大家庭的理念之中。她不愿意让他在军纪国法面前立于两难境地,虽然她心里有着一万个不愿意离开中国和他的理由。这几天她一直在努力地克制着自己,但不争气的泪水却象缺了堤的滔滔江水。从部队首长找他谈话的那一刻起,她就猜想到了他们之间的结局。他们就如天堂上的两颗隔河相望的星星,虽然能够彼此忠诚守望,但是雀桥相会就如海市蜃楼一般,让他们感觉得那么地遥不可及。她认定了他就是她所有的天和地,一诺今生,至死不渝。
天亮了。闪烁的警车早已停在了他们居住的房间门外,他们想给他多留一点点临别时间。她再一次抱紧了他,重重的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没有呼痛,心里的痛楚远远的超过了身体上的疼痛。她要让他永远记得,有个越南姑娘曾经死心踏地地爱着他。她相信天堂里没有国界,假若有一天他们在天堂里相遇,她就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找到他,她的齿痕就是留给她的醒目标记。
她擦干泪水,强作欢颜地微笑了一下,虽然那笑比哭还难看,然后从容不迫地坐上了遣返她回国的警车。警车起动了,从后视镜中,她看到他失魂落魄跌跌撞撞的一直在后面追赶着。她紧咬着牙关,以至于嘴唇上流下来几滴鲜红的血滴也浑然不觉。那血红得耀眼,如同警车上闪烁的红灯。
奔驰的警车飞快地把他追赶的身影抛在了远处。一会之后,车辆就爬上了旁临悬崖绝壁的盘山道上。她把他梳妆得整整齐齐的发辫咬进了嘴里,趁着身边看护着她的警察于不备之中,猛地拉开了车门,一个凌空健步,跃向了白云滚滚的万丈深渊。那身姿,如同临凡的七仙子,衣袂飘飘之中,她仿佛又看到他一身整齐的戎装,正痴痴地望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