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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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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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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的尊严

夏日的阳光毒辣,高温的烘烤消磨人的干劲,大家像受惊的老鼠藏匿在阴处。此时的辐射灼痛皮肤,我毫不夸张的说,要是在外面待上十分钟,你会发现白皙的表面渐渐发红,以后的皮肤就会黝黑,中国人总容易把黑和土气联系在一起,出于对自己外貌和健康的考虑,我这只“耗子”已经打好宅着的算盘但意外总是这么悄然而至。小张的电话打乱了我原本空洞的计划。不速之客到来的时刻也很巧妙:正午东方的金乌雄踞天空中央,似火骄阳,小张这小子竟然叫我从惬意的空调房里出来,他可怜巴巴的语气又让我觉得非去不可,事情是这样的,小张被一个无良司机丢弃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我要去接他。

事情原委不复杂,现在的科技也让这件事变的极易解决,我想起我小时候迷路,在小灵通里哭着和家人描述路边的建筑,但现在不用这么麻烦,小张刚刚打完电话就发了个定位给我。我打开手机导航,乖乖,这小子怎么跑的这么远!

我在去接小张的路上,火辣辣的阳光照在我身上,我的手臂像抹了层辣椒酱,我已经走了不止十分钟,却连全程的一半都没到,汗滴从我皮肤上析出,浸透的衬衫贴在我后背上,我索性让电瓶车开到最快,街上没什么人,这样产生的大风会让我感觉好些。路旁的蝉鸣嘶嘶,接连不断,就像我在心底骂了小张无数遍。

逼近终点,我感觉最快的速度也不再算快,我的眼光一直死死攫住前方,终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我在他边上停了下来。

“你个呆瓜,快上车。”

小张一只手撑在我肩上,跨上后坐,我没看到他沉着的脸。

两个人的路程似乎比独自一人的要短,也更有分量,我的车被压的比先前矮了四分之一,要是换一个胖一点的男人,我的车估计会矮半截,这样我就无论如何也不会去接他,因为车轮很有可能会被压爆。换句话说,小张能让我去接他要感谢他自己,他身材偏瘦,榻鼻子,皮肤很白,两个眼睛炯炯有神,这让他的脸看起来像孩子,但他的的确确十八岁了,他染了一头黄发,在手臂上纹了条花龙,与他的脸很不相符。

此外,让我忍受着酷热来接他的还有在电话里的一句:“哥,我请你吃饭!”

这不,小张极其守信,这让我更加喜欢他了,因为他上来的第一句话是:“哥,咱上哪里去吃饭?我请你。”

尤其是最后三个字深深打动了我,我的汗依旧不住的往下流,从额头一直流下巴,在结成豆大的汗滴掉落在我的裤子上,以至于有几块深色潮湿的斑点。我竟不好意思起来——小张一个人在器械场里做夜班,下午六点一直到翌日早上八点,没觉睡做的活却比自己的要辛苦多少。年纪不大一个人就来陌生的城市,能給他省点就省点吧。

我想找点话说。

“小张,你怎么走到这个偏僻的地方的?”

“坐车,迷路了。”

“司机也迷路了?”

“不知道。”

“那他怎么自己走了?没带着你。”

“他赶着要去拉别人,他说这边有公交车可以到我要去的地方。”

路边的蝉鸣依旧像无形的丝带缠绕身旁,路边的一排紫花被晒耷拉了脑袋。

“你怎么这么傻呢,那你看到公交车了?”

“没有,有个车站,但没牌子。”

这一带有不少公交车站都是荒芜的,杂草丛生,愈长愈高,冒出的尖角没上了泛着银光的铝皮长椅,都是些被遗弃的空壳车站。

我更加的心疼他了,我的思维又活跃起来,一切怜悯的情感像水一样灵动,我又好像见过他的住处,是用铁皮搭起来的简易平房。我感觉要是让他请我吃饭,我的良心一定过不去。

“算了,不谈了,哥我们去哪里吃饭啊。”

“随便找个店就好。”

“哪能随便啊!这大热天的让你跑一趟。”

“诶,又是红灯!”我故意的岔开话题。

但是,这片区域的树阴少的可怜,我们完全的被暴晒,这让我对周围的一切怒目而视。

这片环境的缔造者——伐木工们,赤裸着上身,黝黑的皮肤挤压灰色的水泥地,他们大部分躺在地上呼呼大睡,他们早已不注意和地面融为一体,一个人的困境是值得怜悯的,但这样除了忍受苦难的光辉,好像再也没有什么了。或有几个汉子,平躺在摊开的衣服上,在高温与梦境里徘徊。让我肃然的是,我发现了一种任何雕塑馆作品都无法比拟的姿势,上半身贴着二轮车身,手臂环抱着趴在车座上,这样的不舒服的姿势却和战士身负重伤站立而亡给予我的震撼同样大。我感到一种和炎炎烈日一样强烈的情感在喷发。一种尊严,微小的,不足道的表现,在他们的拥有者身上,在困境和苦难者身上,世俗的眼光逼迫他们对这种宝藏表达出可有可无的状态,但从不能泯灭他们的渴望!这是一种伟大!

“哥,决定好去哪里吃饭了吗?我请你啊。”

   我不打算固执己见了。

我和小张在一家烤肉店门口。

我感觉这顿饭他非请我不可。这一次,无关世俗和虚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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