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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德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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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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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

我一直想写我的哥哥,因为他是我像信赖父亲一样信赖的人,也像爱父亲一样爱着的哥哥。他曾是我们家乃至一个大家族的顶梁柱,但他却英年早逝,给我们留下不尽的思念和遗憾……


据母亲讲,我哥哥刚生下来时,两脚掌不能完全着地,小半个脚面都在走路。小时候有父母、哥哥、姐姐背着,大些了就自己学着走,可想而知,他学走路所受的苦,超出了常人几倍!但他还是如正常人一样上学、劳动,一样都不差于队里别的青年,连学习成绩都是他们班的第一。


一场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使乡村的学校停课,学生停学,他失去了继续升学的机会,早早的面朝黄土背朝天,担起了家里壮劳力的担子。


后来哥哥在乌鲁木齐人民医院做了手术,把脚背扳平,让全脚掌落地,走路不那么费劲,身体也直立了,人也帅气了好多。




记得那时,我已经有了记忆,记忆中的哥哥很少有笑容,也很少跟我们说话,但他和蔼可亲,不曾骂过我们,更没打过我们,整天忙忙碌碌,来去匆匆。


到农忙季节,不论日头多大,不论刮风下雨,他都是忙完公家的活,就抗着锄头去自家地里一片一片锄地,割草,或在晚上穿着长靴子,黑灯瞎火的打着一闪一闪的手电筒,深一脚浅一脚的摸着渠边,给地里浇水。


不曾见过他有歇息或去玩耍,也许不停的劳动,就是他喧泄着沉压在心里的苦闷,锻炼着自己的体格,磨练着自己不屈服命运的灵魂!


也许是我当时还小的原故,所以走不到他的世界里去,也就感受不到他的精神世界,在我眼里存下的,大都是他忙碌的身影和干不完的活。但现在想来,那是他默默承受着来自精神、来自体力的苦,甚至有理想不能实现,前途渺茫的懊恼……


因为在后来,在我长大了一些,在我了解了他一些时,在我看了他闲暇时练的字,“恨铁不成钢”,“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等等,我才懂了些,了解了些,我哥哥他也是个有理想有追求的青年,他在闲暇时,也在看书学习啊!




那时,队里的知青就是最有文化的人,我哥哥偷偷向她借书看,因而也有了他与知青的一场姻缘。


那个知青,最后成了我的嫂嫂,也许她貌美如花,也许因为有文化皇冠,还是什么?深深吸引了我哥哥青春的魂魄。


当时我父母不看好他们的交往,理由当然是“门不当,户不对”,所以常苦口婆心的唠叨。而嫂嫂父母知道了他们的关系后更是坚决反对,叫了人,开着车,拿了绳子,甚至拿着刀子以死威胁,最后绑了人,押上车,扬长而去。


真是绑了身子绑不了心,在家关了几天之后,那个知青,也就是我哥哥的恋爱对象,我的嫂嫂,趁家人不注意,偷偷从乌鲁木齐山西巷子连夜跑到了米泉乡下我们家。


第二天两人坐火车去了内地,开始了他们的蜜月旅行,算是现代的逃婚吧!


过了一个月他们回来,生米煮成了熟饭,我父母只得收拾了一间房子,让他们住在一起。没有婚礼,没有酒席,只有一间摆着一张桌子,一张床,床上有两床被子的土坯房,就算认可了他们的爱情。


爱是个谜,它不讲道理。它让任何人,在任何年纪、任何时刻、任何情况下,都可能坠入爱河。 它像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曼妙和哀愁,都不可描述。可能无法永远浪漫,但它却是残酷人间最让人无力拒绝的礼物。




在他们逃婚后,嫂嫂父母就来寻人,我们自然说不知道,人远走高飞了,她父母又能奈何?


也许当时母亲知道,记得母亲还用五十元买了两件棉衣,让我抱去送他们穿上,或许还给了路费,悄悄地送他们走了。不过这事父亲肯定不知道,因为他最坚决反对他们的交往。


哥哥他们坚定的爱情,经过多次考验后慢慢稳定了下来。就在他们有了第一个孩子后,嫂嫂母亲还来让她把孩子抛下,强拉她离开。记得一走又是半个月,孩子可怜,我哥更伤心。


我也后悔……咋没早发现她母亲来,要不早藏起来了。因为前面几次她父母来时,只要被我们自家人或邻居看到,都会赶快告诉嫂嫂躲起来,所以他们蜜月旅行回来后就再没有被抓走,这也是我们家乃至村里的乡亲们都认可了这段波折婚姻的原故。


就在我们家里,甚至哥哥都不抱希望时,嫂嫂她又悄悄地逃了回来,是嫂嫂舍不得哥哥,还是舍不下幼儿,还是所谓的爱情……


嫂嫂家也终于死了心,两家人互不来往,嫂嫂不再回家,她的父母及兄弟姐妹也都不再来看她。


再后来,哥哥当了队长,几个孩子大了,而且有了出息,主要是我吃苦能干的哥哥聪明智慧的哥哥使他们的生活过得好了,甚至比嫂嫂娘家的日子都好,嫂嫂娘家开始主动认亲了。哥哥不计前嫌,如对家人一样对她们好。


自己靠自己,才能做低到尘埃也能开出的花,成为没人星空也能闪耀的星。


你今天受的苦,吃的亏,担的责,扛的罪,忍的痛,到最后都会变成光,照亮你的路。所有的失去,都是为了珍爱之物的来临腾位置;所有的匍匐,都是高高跃起前的热身;所有的支离破碎,都是为了来之不易的圆满。


是啊,我哥哥他就是这样的人。




在我还没成家立业时,他是一个知己的大哥哥,关心着我的学习、生活,跟我畅谈理想、未来,问寒问暖。在我结婚后,他也还像父亲一样操心着我一家的生活!


记得一次,我胃不舒服,被他知道了,他催着我去看病,并推荐哪个药管用,过了几天,又一进门就问我病好了没有,记得当时我心里一热,眼泪差点夺框而出。是啊!这样的性情中人有几个?我的夫君也不曾这样对我。只有故去的父亲和现在的哥哥,是最疼爱我的人!


当然哥哥他也关心着别的兄弟姐妹,甚至叔伯,姑舅,哪家有事,都是他第一个知道,第一个帮忙!给兄弟姐妹操办婚礼;为姑姑家事跑前跑后;给叔叔买了一只会挤奶的羊送去,让他每天喝到新鲜的奶子。


我们的家,还有我们的家族,乃至队里的父老乡亲,谁家有事有难,他都毫不推辞,尽力而为。


在他意外逝去出殡那天,村民们几乎全部不请自来,自愿帮忙拉绳抬棺,我们姊妹痛哭,他的妻儿痛哭,就连长辈的叔叔、婶婶、姑姑,也都泣不成声,捶胸顿足……哭老天不长眼,哭家族失去顶梁柱,哭队里没了好的掌舵人……事隔十六年了,每次想起,仍然深感悲伤和惋惜……


有人说,落在人一生的雪,我们不能全部看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寒冬。可总有人拿着自己的蜡烛化别人身上的雪,直到把自己燃烧干净。


是啊,我哥哥他就是这样的人。


岁月,终会带走一个人的一切;带不走的,是他骨子里的高贵和我们对他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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