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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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神话：壁虎
一只壁虎向石壁上爬去
宛似脚步温柔的狂风
突然停在陡峭的世界顶端
这伟大的停顿让我目眩
这“黑神话”的脚趾让我赞誉
它将一件脱粒的太阳披风
铺在自己身上，现在
腹部被虚无的微光穿透
蚊子飞过来时，壁虎的舌头
闪电般地晃了一下
嘴里随之发出忧郁的声音
接着，内部开始倾轧和吞咽
并在透明的层面上清晰可见
缓缓沉入冥府的蚊子
螺旋状的影子彻底消失
这时，壁虎将疲倦和希望
推到静止与隐蔽的一面
即眼睛能够见到的那一面的反面
◎月 夜
夜色从大地向天空升涨时
月亮随之浮游在寂静的天边
看上去，它的边缘如此光滑锋利
触碰到它的事物仿佛都会被割出伤口
有人注视夜的轮廓，借助光线
他们轻松地看到了每一个出口
像星辰的利剑能够洞穿眠者的土地
我渴望有一个明亮的地方朝我的
影子倾斜，并折射出色彩的形象
可这形象被月夜的时间隐藏在
叶簇的末梢和遗忘中了
流逝的夜，深深封闭着眼睛和心灵
但我能听见另一条激流的声音
它在尘世的高空，在月亮的背面闪耀
◎雨滴落下
雨滴的肚子渐渐鼓起
我看见它在跳跃、颤抖、摇晃
和万千束暗淡的光芒
看见它伸手将自己紧紧抓住
不想落下，但它突然簌簌地落下
一颗颗壮丽悬空的大雨滴
前仆后继地将彼此撞碎
发出一种撞到坚硬物的梦的声音
不，是跌落与毁灭的
神志不清的尖叫声。像叫它的深渊
雨滴的前胸在靠近泡沫的界线中前进
或是在另一种冰冷的门槛上冒险
当它不顾一切渗进大地的漏斗
干涸和苦涩会立刻消失，万物发芽
而后又从做梦的意义上返回天空的道路
◎路
你是土地之上的沥青、水泥
是平坦、上坡、下坡、拐弯
是濡润潮湿，或岁月的倾斜
同时，你是重新起始，是憧憬
是迈步前行中拖拽着的希望
也是迷途和历尽沧桑后的归程
更多的，是经络中不平静的血
撞击着血，并在幻想的脚板上拱起
然后随宽广的时间抵达简要之地
但远方一直欠我一个狭窄的尽头
于是我想象自己就是一粒尘埃
从风的影子中出发，直到落定
◎海 浪
海浪不停地变换形状和颜色
翻滚着向前涌来，与时间一起
在岸边粉碎、消失、回流
每一个浪头都有别于另一个浪头
但一些形式与系列会重复出现
并经受其重叠交错的冲击
两股相互对抗的力量彼此激荡着
且撞出无穷无尽的浪花
它们的分界处或汇合点即是反向的尖端
而这个尖端又汇集了两侧的推力
簇拥着拖曳着，直到碰上逆行的海浪
便又渐渐减弱，或被它们扭曲
回潮后，远处平静的浪纹犹如鱼鳞
那里有数不胜数的闪烁、数不胜数的
翻滚。但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永恒的
◎牛肉店
血的帷幕落下后，店老板像
不出声的命令一样挥动着砍刀
切片刀、剔骨刀，在牛身上
分解出许多具有美食意义的区块
挂钩上有一种不对称的平衡
有某种咆哮和呼喊层层重叠在一起
但这场游戏已经抵达死亡的钟点
而我，仿佛站在一座神庙前忏悔
好像有什么东西塞在了胸口
是肉，我吃过太多的肉
那些生命仍旧留在我心里
它附在我体内，吞噬了我的灵魂
愿牛是被我虚构和想象的产物
愿蹄声安宁。而我眼神中碰到的
语言构造（诗），没有重力的欲望
却一定会成为特定景象的反射体
◎观星辰
早已熄灭的渴盼再度充溢我心
于是，我倾尽尘世韶华地远眺
看见在星星的幽幽余韵中
银河显得更加密实，仿佛河水就要
越过河堤泛滥成灾，湮没星辉
大熊星座的侧面凝固着一种意义
而牧夫星座则带着一串小星星
垂直落向山巅，在它生气勃勃的路途里
留下一条划痕，摇晃一片夜空
像一个梦向着隐蔽的神祇达到高潮
每一簇星星都饱含我要寻找的
那种三角形状，或虚线形状
这样，眼里就会旋转着许多星星
以此为支点，进行一场内心的独白
并找到词语本身无法表达的最终含义
在黑夜的光中，一颗冷却的星星
像一面盲镜，像晚生的拙劣副本
但它仍旧万顷琉璃，且永远所在地
游曳于宇宙的嵌套毛绒的迷宫中
它让夜间赶路的事物融入闪亮的永恒
◎燕 子
借助记忆，燕子返回村庄
并用嘁嘁喳喳短而颤的啭鸣
划破了屋檐上的空气
头不断点着，像在勾画某种心情
或是酝酿上演富有生命意味的
正剧、苦乐、幸福和奔波
更多时候，它们以不动的翅膀
划出看不见的抛物线，于是生命在
一种温热哲学中萌芽、生长、绽放
往后，它们带着燕群和隐于背后的骄傲
用翅膀尖划出一道新世界的弧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