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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人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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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20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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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阿城《棋王》之继承传统与发展创造

中国作为一个拥有五千多年历史的文明古国,其传统文化更是博大精深,内涵深刻。直至近现代,由于内外忧患,传统文化遭受了自“五四”以来的数次“摧残”,甚至是被全盘否定。但是,不论现当代作家们对传统文化持有多么强烈的批判态度,其战斗宣言又是如何激烈,都无法否认其在创作过程中对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借鉴,才能创造出如此优秀的现当代文学作品。传统文化经久不衰,仍然活跃在现当代文学作品之中,愈发彰显其深厚魅力。

当然,若光是照搬传统文化的土壤,不进行自己的浇水、施肥,那也是无法培植出新时代的文学花朵的。现当代优秀的作家,正是懂得了这个道理,才会根植于优秀传统文化的土壤,进行着自己的创作,借着夕阳的余晖,塑造属于今时今日的朝阳,照亮了现当代文学殿堂。下面通过对《棋王》的分析,看看阿城是如何借着夕阳之光再塑造朝阳的。

一、根传统之壤,借夕阳之光

《棋王》发表于一九八四年,当时知青文学和寻根文学思潮方兴未艾,因此不少人将其纳入知青题材或寻根题材进行解读。但按照阿城“不入流”的自我表白,从实质上说,作家是把传统文化精神作为创作的土壤,进而探索现实世界的生命意义。当大家都把现代意识、现代精神视为进步新潮的时候,阿城却独居一隅,选择了古代传统文化的视点,对现代生活类型进行观照,创作出了新时代的优秀文学作品。

    首先,在叙事建构上,作品所体现出的是一种自然无为、天人合一的结构。写知青生活,并能够撇开对知青运动的成见,摆脱既定观念的干扰,达到一种人生体验的深层境界。《棋王》即是这样,由于作者对外在世界的叙述不附加过强的主观意念,因而作品在语义层面上显得清静淡然,叙述人似乎只为人们提供了客观事件。在主题意识方面表现出一种无为的状态,然而从创作主体的角度说,又决不是消极的碌碌无为,而是为了达到一种”无为而无不为“的审美效果,因而创造了一种道在象中的审美客体。所以,在作品的语义层面之下,存在着神秘的隐喻层面,即人们常说的象外之象。读者随着观照者的叙述深入到作品的结构中去体察,会悟到作品隐喻层面所包含的对人的理解,对世界的认知。我们从王一生“对于一些外物的反应”上,看到了不为外在贫富和成败所累,始终保持内心平静和自由的道家精神的超脱旷达,也看到了“一箪食、一瓢饮”也“不改其乐”的儒家精神的执著。归根到底,《棋王》体现的是身心平衡的理解方式。在叙事过程中,作品表现出通过个人修养达到与宇宙自然精神相通的传统哲学境界,透露出天人合一的传统文化思想。所谓的“天人合一”,“天”在此可谓宇宙自然。无论老子讲的“道”,还是儒家讲的“天”,都包含这层意思。闻道而知天命,通过个人修养达到天人合一的过程,而这一过程正贯穿于《棋王》的建构秩序之中。

其次,在表现方式上,本文蕴涵着传统哲学思想。在作品的表达过程中,遵循的是中国文化传统中的深沉静默的手法,从传统的人生态度中提取出来静、虚的美学精神。《棋王》在艺术上所追求的美学境界,正是这一艺术精神在新的时代的具体显现。具体到作品中,即是以静、虚的描述来传达平常的话语难以传达的形、动意态。《棋王》写到九局连环大战,便充分体现出以静写动的艺术境界。当王一生独自端坐场中,与九位高手展开车轮大战,最后只剩下与冠军对峙的那一盘,红子被逼得半天不动,主人不得不亲临赛场要求和棋时一连串的描写,可谓构成了一种浑然天成的艺术境界。所谓虚,在作品中主要是以淡化的方式体现的:时代背景的淡化,情节的淡化,人物内心冲突的淡化。在《棋王》构成的客观世界跟主观世界的参照中,“王一生是一个客观世界,我们不知道王一生在想什么,我们只知道他说什么,在怎么动作,对于一些外物的反应,至于他在想什么,就是作者自己都不知道”,基本上没有内心冲突,这形成了阿城小说的突出特点。落实到具体手法上,《棋王》的静虚艺术特征主要表现为不事渲染的白描。无论是叙述、描写还是议论,都力求写得平常、清淡,与老庄美学倡导的“道法自然”“大巧若拙”的理念是融汇贯通的。

《棋王》立足于以老庄为代表的古典本体论哲学的文化视角,以中国传统文化所体现出来的那种内在精神自由的描写,达到了对一个物质困乏的苦难时代的超越,在肯定精神存在的永恒价值的同时,宣扬了人的主体精神。作品体现出的是一种自然之道的恬淡之美,静淡无为和心神玄妙的审美感受,可谓是古代老庄美学精神在当代小说创作中的完美再现。

  二、书作家之笔,塑朝阳之曦

《棋王》之所以有如此大的魅力,当然不会是用了一种照搬套用的模式,对中国传统文化进行固态的挪用,因为那样是绝不会创作出优秀的文学作品的。因而,只有在对优秀传统文化的借鉴吸收的基础上,再通过作家自身的独立创作,融入自己独特的创作特色,才能推陈出新,创作出属于作家本人的优秀文学作品。《棋王》正是如此,吸收了传统文化的精华,再以作者的个人创作赋予其新的生命力,打造出这部优秀的佳作。

 首先,《棋王》对人的理解上,体现出新的时代审美理想。在故事层面上,本文主要叙述的是“吃”和“弈”,二者在作品中交相辉映,雅俗共赏。而如此对“吃”大写特写,在以往以高雅为传统的文化当中是不可多见的,而这部作品能够产生如此巨大的艺术魅力也多亏作者的独特创作。第一节,写“我”在火车上遇到王一生,得知他不是受时代思潮影响去接受再教育,他去农场插队,说到底是为了谋生,即为了“吃”。从众人与他就“吃”与“弈”的问题谈论,可见王一生对“吃”的执着。因此作品里关于吃的描写和议论,都显得十分精彩,如他在列车上的“吃”的场景的描写,可谓活灵活现。但是,王一生的“吃”在足不在奢,是一种生命的追求,所以不应被嘲笑。他喜欢听“吃”的故事,而不喜欢“馋”的故事,因为“馋”已进入追求感官享受的范畴。写“吃”而不“馋”,“顿顿饱就知足”,这就使人物始终处在平和的境界:吃蛇觉得蛮好,吃肉觉得“肉醉”,几碗稀汤,也会“喝得满屋喉咙响”。这些描写,立足于哲学的视角,对生命的意义充分肯定。“家破人亡,平了头每日荷锄,却自有真人生在里面,识到了,即是幸,即是福。衣食是本,自有人类,就是每日在忙这个。可囿在其中,终还不太像人”。作品最后,借“我”所悟,写下了这段文字,便为读者提供了阅读思考的导向。

其次,小说名为“棋王”,作者以一支神来之笔,鬼斧神工一般,把这个“棋王”的故事娓娓道来,引人入胜。然而,小说在以知青生活为题材的作品中之所以独树一帜,则在于作者的目的非在“以文传棋”,而在“以棋写人”;而且以一个与那个特殊时代的文化精神颇不合调的小人物的故事,展示出现实世界的人生、生命的存在与发展。爱“吃”而不入贪,爱“弈”而不唯胜,一切道法自然而成其身,正如孔子所谓“哀而不淫,乐而不伤”。一个与众不同的人物,而又是时代背景下天然的产物,王一生重“吃”,并且爱“弈”,不论这二者是是否有着天然的共同属性,但集其于一身的他与众多知青们、即使与其他各阶层人都显得标新立异,这个“棋王”当真不同凡响。在我看来,他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英雄,甚至在某些方面于旁人看来是鄙夷的,这在以往的观念里可能是个遭到唾弃的人。但是,这个“棋王”是成功的,因为他是活在现实世界中,甚至是就在你我的身边,他不是一个跳出三界、超脱五行的“圣人”,确乎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活着的“棋王”,以棋弈生命的意义。

同时,在《棋王》中,一些极寻常的字词往往在作家独特的组合方式中产生出意想不到的审美效果,颇具感染力。如“笑容硬在脸上”等句子,不施粉黛,以精练的词句托出一种静淡、空灵的描写,避免了过多的修饰语给人造成的那种繁赘疲敝,审美效果上恰到好处。再如“喝得满屋喉咙响”等句子,以静带动,以虚衬实,都营造了一种独特的审美境界,与老庄美学所体现出来的空灵、静虚的思想精神一脉相承。作品重细节,如写“吃”,似工笔细刻,使人物的外貌内态毕现,栩栩如生;写场面,如“千人观棋”,则挥毫舞墨、纵横捭阖,将不同人物之态汇成天罗地网般的动势,犹如神来之笔。再加词句的凝练,用语的诙谐,反嘲的口吻,以及真情实意的融汇,赋予了小说独具匠心的审美气质,也形成了阿城小说感人至深又耐人寻味的独特风格。

概而言之,作品坚持了继承传统与推陈出新相结合的创作原则,既借鉴了中国传统文化中以老庄为代表的道家思想,描写了一位体悟人生大道的“棋王”;同时融入作者的深沉思虑,将生命的本质融入其中,以独特的创作手法描写了一位真实活在现实世界的“棋王”。

中国文化注重传承,而文化的延续正是由人来加以传承,同时人又是受了文化的影响才会讲求传承,所以文化与人在相互作用下进行着传承,这也就体现在了传统文化与现当代作家的创作之中。如果仔细观察,便会发现现当代作家们他们大多受到过传统文化的教育,早早就受到了古典文化的熏陶。因此,在他们的文学创作中不论题材、语言、风格或是思想内涵等方面,都继承了一定传统文化的精髓,在对优秀传统文化的继承与创新的基础上,不断创作与繁荣现当代文学,在古代优秀传统文化的土壤上播种育苗,借着夕阳的霞光再塑造朝阳的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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