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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人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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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20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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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世说新语》中的人物描写

众所周知,《世说新语》是一部古代文言笔记小说(志人小说),由南北朝刘宋宗室临川王刘义庆(403-444年)组织编写成书。记述自汉末到刘宋时名士贵族的轶闻轶事,主要为有关人物评论、清谈玄言和机智应对的故事,反映了当时的人情世态,在内容和艺术上独具魅力。《世说新语》在艺术上有较高的成就,鲁迅先生在《中国小说史略》中曾说“记言则玄远冷隽,记行则高简瑰奇”。《世说新语》涉及社会各类人物共一千多个,魏晋两朝时期主要的人物,无论是王公贵族,或者是贤士道隐,都涵盖在其中,而它对人物的描写有的重在形貌,有的重在才学,有的重在心理。总的来说,就是重在表现人物独有的特点,通过其独特的言谈举止体现了人物的独特性格。

同时,《世说新语》中大多篇章短小,而为了准确刻画出人物的个性特点,因此语言简约传神,含蓄隽永,使各类人物栩栩如生、跃然纸上。明代学者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卷十三所说:“读其语言,晋人面目气韵,恍忽生动,而简约玄澹,真致不穷。”中学阶段学习过《咏雪》和《陈太丘与友期》,如今我对这部作品有了新的了解,尤其是对人物的描写,对此我也有一些个人的想法,来结合文本来谈谈。

首先,我们来看一下《咏雪》。原文:谢太傅寒雪日内集,与儿女讲论文义。俄而雪骤,公欣然曰:“白雪纷纷何所似?”兄子胡儿曰:“撒盐空中差可拟。”兄女曰:"未若柳絮因风起。"公大笑乐。即公大兄无奕女,左将军王凝之妻也。原文只有寥寥几句话,但言简意赅地勾勒了疾风骤雪、纷纷扬扬的下雪天,谢家子女即景赋诗咏雪的场景。我们先看,在谢太傅(谢安)给家族晚辈们讲学之时,“俄而雪骤,公欣然曰”,谢公因为突降飞雪而“欣然”地让侄儿侄女来描述飞雪之景,可见他作为东晋名士,其雅兴非常,喜好自然之景。然后侄儿侄女各自发表看法,“兄子胡儿”以“撒盐”来喻空中飞雪,而“兄女”则以“柳絮因风起来喻之,同样的场景却是不同的描述,但谢公只是“大笑乐”而并未对二人进行评判。不过仔细揣摩一下,“撒盐”让人读来太过直白,虽然盐与雪的颜色无差,外形上二者也无异,但这具体的描绘只注重了形似,差了一点文艺。相比之下,“撒盐”不若“柳絮因风起”般具有神韵,这便更显中国文艺的特性,含蓄婉约,独具魅力。再根据谢公的神态和二人的对比,以及最后对“兄女”(谢道韫)身份的补叙,可以体会到文中表现了谢道韫才华出众,谢公的“大笑”应是对其赞赏。或许是作为长辈不便在晚辈们面前加以批判优劣,亦或是文章刻意安排,文中没有直白地发表意见,而是让读者通过已有的线索自行体会,这样就不至于在简练的文墨中给人干涩枯乏之感,而通过神态、语言的描写以及对比的形成,生动鲜明地表现了人物特性,极具韵味。

其次,我们再看《陈太丘与友期》。原文:陈太丘与友期行,期日中,过中不至,太丘舍去,去后乃至。元方时年七岁,门外戏。客问元方:“尊君在不?”答曰:“待君久不至,已去。”友人便怒:“非人哉!与人期行,相委而去。”元方曰:“君与家君期日中。日中不至,则是无信;对子骂父,则是无礼。”友人惭,下车引之,元方入门不顾。我们先来看“友人”,他先是称呼“尊君”,得知陈太丘已走,便改为“非人哉”,从这语言、“怒”的神态和“对子骂父”行为的描写,可以看出他是一个不守信反而不明事理的“无礼”之人。而元方对这样“对子骂父”的“无礼”之人又是作何回应的呢?可能一般孩童不会介入大人之间的事情,而且面对这样大人之间的纠纷更是可能害怕而早就“逃跑”了,但元方并非如此。他首先是从容不迫,对“友人”询问其父的回答十分有考究,因为是“待君久不至”,所以父亲才“已去”,并不是说自己父亲违背约定,要怪也只能怪你来晚了。而当“友人”做出“对子骂父”的行为时,元方没有害怕回避,也没有同样的粗鲁对骂,而是据理力争。其一,言明两人之间的约定时间是“期日中”,而根据原文“过中不至,太丘舍去”,可以看出陈太丘是遵守约定的,因为过了约定时间他才走,总不可能要求他一直等着,而且陈太丘毕竟有自己的事需要去处理,所以元方首先就为其父的离去作出了合理的解释。其二,又直言“友人”是“日中不至,则是无信”,从这里可以看到元方开始了“反攻”,把话题转移到了这个人的身上,直言不讳地指责他不遵守约定,是没有信用之人。再者,元方又进行了二次“进攻”,那人“对子骂父”,今天尚且把父母视作孩子最好的老师,可见父母对孩子成长的重要影响,则更不用说在古代了,尤其父亲对于儿子而言是作为一种崇拜学习的榜样存在的,而且古代讲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伦理观念。当着孩子辱骂其父,可想而知这样行为的恶劣影响,对孩子的身心成长不利,而作为辱骂者则更是无礼之极,而且还是对友人如此,难怪元方责其“无礼”。虽然后来“友人”道歉,并且向元方示好“下车引之”,而“元方入门不顾”。从文中二人的对话来看,刻画了一个粗暴无礼的无信之人,一个聪颖机智的孩童,其言语有理有据,让人称赞。当然,也有人反对说元方作为晚辈对长辈不尊,但是我们要综合全面地看待,试想那样的情景之下,哪个孩子还会有礼相待,相较之“友人”而言,他则要有礼节得多了。而且,元方本就只是一个孩童,其“入门不顾”的发孩子气的描写不更显得人物生动,个性鲜明嘛。

除了以上两篇,我还喜欢《世说新语》的第十四门《容止》篇,里面讲述了三十九则魏晋时期评论人物容貌、态度、举止的故事。容止,即仪容举止,本篇中有时偏重仪容,有时则偏重举止,既有正面的赞美,同时也有反面的讥讽。其中我最喜欢的便是第五则,对于竹林七贤之一嵇康的描写。

原文:嵇康身长七尺八寸,风姿特秀。见者叹曰:“萧萧肃肃,爽朗清举。”或云:“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山公曰:“嵇叔夜之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在我看过的《容止》篇章当中,这算是篇幅稍长的了(短小之篇如第四则、第六则等仅一句之言),虽然依旧可见简约之风,但其对于人物的描绘并不吝惜文墨,反而是简约中更添华彩。这其中既有对外貌的描写,“身长七尺八寸,风姿特秀”,虽然《世说新语》惯用“风姿”、“俊秀”等语,描绘人物不甚明了,但仔细想来可见嵇康定是英姿勃发,俊朗非凡。但更注重其举止内在的体现,一连用了几个比喻,说他“萧萧肃肃”、“肃肃如松下风”、“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傀俄若玉山之将崩”,其不仅美在外貌,更有由内而发的绰约风姿,一派魏晋名士的风度。如今我们都知道他是竹林七贤之人,大加赞美,而当时又有多少人了解他呢?当他是个放荡不羁之人,世俗难以相容,可能这天地之间皆无其居所,只是来这人世走一遭看看罢了。嵇康赴死的画面也很惊人,走向刑场的时刻“夕阳在天,人影在地”,其大喝一声“广陵散从此绝矣”,便擦出了最后一束烟火消逝于天地之间。其实,我觉得用再多言语都无法传其神韵,至多是把世俗之人的主观臆测再添几片砖瓦罢了,作为竹林闲隐的嵇叔夜就像广陵散一般为这世间之绝音,不复再弦。

总的来说,《世说新语》多用言行的描写,篇幅的短小使得语言使用上极为考究,言简意赅,一般都是很朴素的散文,可谓。而且多个人物的交汇,善于形成人物之间的对比来突出人物性格,生动形象地表现人物特点,塑造的人物更加富有活力。当然,由于文本精简,某些方面的刻画可能略显不足,让人觉得读来有些难以尽兴,就想饮酒不能畅快淋漓,总差了一点胃口。倘若反过来想,这何尝又不是其引人入胜之处呢?

《世说新语》作为一部出色的志人小说,其特色就在对人物的传神刻画,寥寥几字便可活现一人于纸上,让人赞叹,值得我们细细揣摩,好好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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