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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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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20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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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门口急拐弯


每天接送小孩读书,都得经过人民医院,笔直去是进医院,拐弯便往学校。每每一到那儿,人和车特别的多。带着小孩,我总是小心翼翼的,担心撞了人家麻烦,人家撞了我更加不得了。这个时候,我最烂熟于心的词便是礼让

向远一点望去,便是各种年龄段、行行色色进院的人——有弯腰弓背的,有手里、腰上提药挂瓶的,有坐在轮椅上哎哟呻吟的,有面目毫无血色生气的,有气喘吁吁的,尽是迟缓、蹒跚的脚步。那些家属护理大多戴着口罩,两目茫然,每一个人的心里都装着不同的心事,可能都在想着自己家里的病号及一些与病人相关的琐碎家事。往往看到这一幕,我便产生一种幸福和幸运、怜悯与无奈交织的情愫。一瞥而过,很快就转弯了。

提到医院,于所有人都不陌生。无论达官显贵,无论升斗小民,一生都与医院多多少少有过割不断、理还乱的情结我也一样虽然我除了那年因肾结石住过一次医院外,很少有住院记录,但父亲去世,母亲去世,两位至亲中每一位去世前,我都责无旁贷,都与医院有过真真切切的过招。

母亲是乳腺癌去世的。当年经济条件、交通、医疗水平都不及现在。当发现母亲得的是乳腺癌,到医院检查已是晚期,由于条件的制约及根据母亲的年龄、病情考虑,母亲得这么大的病,连县城以上的医院都没有到过,一直就在镇上的医院保守治来治去,搞了几个月(这个事,是我一生深感愧疚于母亲的)。那三个月,几乎无日不与医院、医药打交道,医院进进出出无数次。到最后,我们还是不得不面对作为子女其实早就知道的答案,这也跟许许多多有亲人因医治无效离世的情形一样——手慌脚乱地进医院,垂头丧气地离开医院……医院仍是医院,冰冷地竖在那它像一个没有情义可讲,只有法律条款和案例可循的审判厅。我有时甚至觉得医院无情到近乎冷血——进来时,有人待见,各种繁杂的手续,离开就只剩亲人陪患者走出。旧人才走,新人又睡上了。这里于失去至亲的人,多是抹不去的伤心记忆。

五年之后,又轮到了父亲。记得父亲起病是在国庆节前不久。之前,他是一个能吃、能睡,能看书、能做事的人。他得病前还砍了十几棵大树,以备冬天烤火之用。一天,他突然说脚有点问题,提不上力气,不久便有些浮肿。到国庆节,病还不算那么严重,他还随我们去了外甥女家吃了生儿喜酒。吃过喜酒后,我们便把他送进了医院。自从进院,他就从此失去了自由,也就再没机会由着他自己的性情去决定自己的日子了。记得老人家人好的时候,平常爱去儿女们的各家考察考察,但在外住不上三天,便谁也拦不住了,要急着回老家。几十年都是如此,他习惯了在老屋过那平淡、安静的生活。自父亲进了医院,我们也从此便再无宁日。这种医院、家里两头奔波的日子,长达半年之久。父亲得病,首先是在县城医院治疗,当时是当老年肾功能衰退来医治的,跟尿毒症病人住在一个房间。在那护理其间,我目睹了各种各样的病人:有的初进院时见着还似乎好好的人,有讲有笑,但时间长了,这些病友便面如腊肉,没了笑声,常半夜听见呻吟。也许在某个醒来的时候,那床位莫名其妙地空了。有的床位一个月上几班人,走了的可能今生永远再也见不着了……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记得有一位我曾熟悉的温州老板,初认识他时,意气风发,在我们这建大市场,搞出租车公司,搞风力发电等项目,他曾对我吹牛说,一个亿,小菜一碟。其人好酒,且喜用大碗喝,后来得了胃癌,就再也没见过他的人影了。据跟他有生意往来的人到长沙医院看望他回来说,李总讲的最多的一句便是,钱有什么用!

是的,当病得真了,钱有什么用呢?连时间都没有用了。我曾在长沙治理肾结石一周,之前觉得有很多的事要去做,二十四小时都干不过来。自从进院治疗,所有的事都成了小事,所有的时间都被压缩到白墙和盐水瓶之间,每天看着时间缓缓悠悠,一滴一滴,你还能如何?如今,我只要见到医院二字,就不寒而栗了。

加上,这个医院外墙正对面赫然写着急诊两个大字,像一尊凶神恶煞站在转弯的地方。虽然我离那进口还有数十步之遥,但每天总听到值班人的大喇叭喊着:“请戴口罩,排好队”……世间有些人事,让人厌恶了,就希望今生不再碰见;世间有些地方,让人感到过一次害怕,便会自然避让三舍,但这急诊门口,每天总是排着长长的队伍,总有那么多人在争先恐后往那儿赶……每每见此一幕,我的心里便有一种胜利者的自豪感油然而生——没病,没痛,我蠃了!

我匆匆急转弯,且心里想着:余生要永远做到,在这当口急拐弯,多好!

 

2021.10.15写于平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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