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显章
白昼的狂风大作,裹挟着细雨飘摇摆动,刮在脸上顿时成了沙子的威力,有伞不能打开的无奈,只好顺着胡同小巷几乎弯曲着身体逃也似的躲进了我的老屋。
一会儿雨势变小了,天色也变得亮堂了许多,我随即换上了一身厚实的衣服,穿着雨衣水鞋去海边散步。
六月天孩儿脸,说变就变,唉,这个天气令船家忐忑不安,海边人几乎家家户户都使船,船家守在海岸边,目不暇接的眼巴巴地端详着跳动在浪尖上的渔船,内心期盼着赶快风平浪静,船儿一般是不拖锚的,风浪天竟然还要正正锚揽绳索,落干潮水的时分还要去清理船仓里的雨水,人上岸了,心儿却始终在船上。
雨后的海边一股清新的海风扑面而来,海浪依然无情地敲打着岸边的礁石,冲刷掉依附在礁石上的无数的海蛎子,海蛎子无奈地被海浪送到了岸边,不知谁家的孩子提着水桶分拣肥硕的坚硬如铁的大个海蛎子,岸边的小沙蟹在忙忙碌碌地搬运沙粒,营造属于自己的安乐窝。
夕阳如血,这是今天首次露面的难得的阳光,有风雾蕴却无影无踪,红嘴的海鸥不知疲倦地盘旋搜寻着它钟情的美食,一群小小的梭鱼被它看上了,只见它翅膀不动,一个俯冲叼走了还在挣扎的鱼儿,奋力展翅飞翔而去。海鸥今天凯旋而归,今天吃完了鲜活的鱼儿归宿吧。
岸滩上的篷子菜绿色渐变为深黄,底色上泛着一抹绯红,这时候是不能用手去触碰它的带刺的尖尖,唯独嫩嫩的春季或者刚刚露头的时候,人们采撷了开水烫了蘸着大蒜泥食用,是一道开胃的降火的人见人爱的上好的菜品。这时候的篷子菜温柔极了,随你连根拔出来都不会扎手,但是居住在海边的人儿,谁能如此无情和吝啬呢?如果滴上香油生抽,拌上肉馅,包水饺吃,就着水饺喝上一杯老白干,这是渔家汉子最喜爱的午餐。篷子菜不惧怕海水的侵扰,风浪的蹂躏,人们的踩踏,是海边人的最爱食用的青菜之一,篷子菜也是海边餐馆家家必备的一道下酒菜,我信步去了一家岸边的没有养狗的酒馆,寻了一个有炕的单间点了酒菜,跟酒家主人要了WiFi,打开手机,浏览今天的新闻联播和天气预报。酒足饭饱的我,迈步回老屋去享受孤独。
一轮明月升上了天空,月亮就像一个巨大的圆盘,月光似水自天边缓缓洒落,而我便似来自天涯孤独的过客在尽情地享受着月光的抚慰。我是一个喜欢做梦的中年人,承受着时光流逝的遗憾,无数次忘我地徜徉在海边,我几乎忘记了我的存在,融入了这浓浓的月色里,对酒当歌,我看着月亮,心里感叹:嫦娥是否在月宫独自翩翩起舞?白兔呢,月光下是否随着嫦娥蹦蹦跳跳的开心吗?月光闪烁下的桂树,吴刚还在徒劳地挥汗如雨地挥动巨斧望着随砍随恢复如初的桂树发呆吗?
梦想依然存在于天地之间,我们都是追梦人。追梦需要付出心血和汗水,我何时能实现我的作家梦?可怜的嫦娥,可怜的吴刚,可怜的小白兔,可怜的我……
雨后的黑夜很冷,万水千山都在痴情的梦幻里,都在浓重的月色覆盖下在低声呜咽,都在呼唤“来吧来吧”,万物皆有宣泄的方式,天地宇宙之间只是你看不见单个物种各自如何表达感情的方式,有的夜间沉睡,有的夜间清醒,有的夜间在生长,有的夜间在不断地升华改变和提高。
我的思想在飞跃,面对沉寂的平静,我需要正能量,我越来越感觉自己读书少了,芳华易逝,原先的知识变得如此匮乏,岁月是一本书,稍微一翻就过去了,人的一生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无法跟晶莹的月色相比较,无法跟月亮不老的容颜对比,永恒的青春在遥远的广寒宫里可能存续,而我在不知不觉中即将老去,我的躯体也许越来越惨不忍睹,所以孤独的写作追求才是我余生的梦想,这就是我灵魂的深处在招手示意,这也是我来自少年的励志。任时光匆匆,我的梦不能老,永远年轻富有活力,我的追求需要我永不停滞地蹒跚前行……
远处的小河溪流淙淙,仿佛我看到了高山流水一泻千里的模样。过了不知多久,没有了青蛙求偶的欢叫声,流水也减缓了从前的清脆声,万物从喧嚣慢慢地归于平静。心静自然凉,此刻再美的声音我都不想要,我只想倾听月夜的心声。
小时候我听父亲说,推网的两根竹竿最怕在月光下裸露,月光能把两根竹竿晒裂,有了缝隙的两根竹竿无法继续使用,以至于宁可在太阳下晒推网和竹竿,也不要在月光下打开推网。我于是戴着一顶草帽在月光下张望,我怕被月亮晒了。月夜的此情此景,推网早已不见了身影,父亲已经故去多年,多么渴望让我与近在咫尺的月亮说句话,月亮你能捎给父亲我的哀思吗?你能替我问候一下,我的父亲在那边还好吗?
月亮已经西下了,月夜是美好的期盼,我的心一如青春少年般的跳动,我再次拿起了笔,不辜负月夜这大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