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五月
徐显章
受山地和海洋的影响,暖风轻拂着原野的一草一木,最喜人的就是农民伺弄的春玉米,黑黝黝的叶片发着亮光,布谷鸟在村子的东面山峦以及小河的两岸的树上欢叫着“布谷布谷......”,叫醒着故乡一个随收随种的季节——五月。
一听到布谷鸟叫声,令人自然而然就想起农忙时节的劳动场景,既要收割小麦,又要紧接着种上麦茬地,就是这个时节的特征。小学生们放麦假,捡拾闲茬地的麦穗,理顺好了,麦穗一大把在手,拿不过来了,用麦秸旋转几周捆绑好麦穗,放在自己能看见的地方,继续捡拾,收工的时候,老师带领学生去生产队称称斤数,麦穗交给生产队再各自回家吃午饭,美其名曰:复收。社员们挥动镰刀先要抢收,成捆的麦子一车车运送到了场湾里,漏落的麦穗也不可以损失,为了不耽误大人的劳动力,村里动员小学生假期里前去弯腰捡拾,使之颗粒归仓。
农作物生长时期“旱涝一时,麦涝一晌”,农谚说:“行下春风望秋雨”,麦茬播种有了保证,秋季的丰收就会充满更把握的期待。五月是农民一年中关键的节气衔接点,农忙无闲人,大人小孩齐上阵,吃的饭都是各家的妇女做好了送到田间地头去,孩子的父亲听到自己的老婆呼唤“饭到了地头了”,这才起身回到地头坐在麦捆之上津津有味地吃饭,几乎是狼吞虎咽,工分是每天记十二分。麦收是故乡特有的一道风景线,人人是满脸收获的喜悦,吃的饭也是最可口的白面锅贴,也有吃玉米面调和小麦面粉的饼子,菜是自家菜园的鲜嫩土豆。
故乡的村西头属于洼地,一铺小麦放不倒,洼地是一百米的长趟,一个人需要带三四张镰刀,还要带去磨刀石预备着。想想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人人要教育后代千万不要浪费粮食,我们的父辈付出的艰辛和汗水带领全家人度过了最困难的岁月,当初收割小麦实在是太辛苦了,我至今不能忘怀。因为不抓紧收割小麦,万一下雨,就要吃长芽的小麦加工后的面粉,吃不好还要闹肚子,因为麦子发了芽晒干后加工的面粉不易消化。看到父母连轴转的劳作,我们小孩子也学得乖了许多,主动喂鸡鸭鹅,拿起扫帚打扫院子,给父母打好洗脸水并递上毛巾,中午没有一个大人在午休,全部在田野里挥汗如雨,父母的吃苦耐劳,在我的幼小心田里,感觉做一个农民必须埋头苦干,听从生产队的分配,没有讲价还价的余地。
播种时是非常快乐的一件事情。清晨起下地,不黑天绝不收工,没有人抱怨自己很辛苦和劳累过度,而是默默无闻,相互配合,播种后就要等种子冒芽儿就要及时锄草和松土,农活接二连三,即使下雨阴天也不能休息,家家户户用麦洁草打苫子,可是乡亲们脸上总是笑意盈盈,他们在心里满满的都是对丰年的期盼,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父辈们从来不会唉声叹气,更不可能议论东家长西家短,满满的正能量。
东古镇营山下的田野,依山傍水,成梯型的田地,也能看出来当年学习造大寨田的影子。一道道黄金色的麦田,乡亲们举起明晃晃的镰刀,尽可能在小麦根部放下镰刀,捆成两道腰子在麦子捆上,运到生产队占地十几亩土地的场湾里。晒四五个有太阳的日子,安排二十几个年富力强的推车有劲的小伙子进入场湾,连襟在宽大的场湾上下挥动,跳动出一群群黄灿灿的麦粒,只有山岭地的麦洁草打出来的苫子结实耐用,人人都很在意不去打坏了留出来的做苫子的麦洁草,一片欢笑声就在场湾里久久地回荡,那是丰收的喜悦。
故乡的村前面靠近大海的地方,也曾经有过种水稻的成功范例,只是把去年的带壳的水稻种子,一墩撒上十几个稻粒,秋季白花花的大米,家家户户也吃上了喷香的大米饭。当年还可以出二茬水稻苗,只是不用撒稻种了,由于产量低最后给淘汰出局。
故乡的村东面也种过几年棉花,逐步的因为产量低而被放弃。初夏的故乡,总有几场骤雨,雨后的田野草木繁茂如锦,捡拾石头上水湾边的地瓜皮,松树底下的松伞,松鹅子,吃不了就会串成串挂在各家的院子里晾晒,葱葱郁郁的山草,高傲的黄花苗窜起了一人多高,花香四溢,我们小孩子采下花朵儿,首先放在自己的鼻子下用力地吮吸,简直香醉了。流水潺潺不断,我们陪母亲看住篮子里正在洗濯的菌类物品,母亲小心翼翼地单个摘去它们身上的松针和杂土,我还抽空去捉住几条大个瘦长的山菜鱼,黑褐色的鲫鱼,用毛谷英穿了鱼的鳃,要回家了,我恋恋不舍地回头张望上游飞驰而下的草鱼。河沟水渠水量充沛,脚下田间小径到处是小小的青蛙和蛤蟆的欢蹦欢跳的身影,没有人愿意伤害它们,我跟母亲看着它们蹦远了才漫步前行。老师讲过,青蛙和癞蛤蟆是捉害虫的,它们是保护庄稼的好手。
东古镇营村的水库特别多,有泉子崖水库,有寨火沟水库,有杨湾上水库,有灌死大瓜水库......我们基本不去灌死过人的水库玩耍,据说一个叫大瓜的少年,洗澡一头扎进淤泥里,再也不见人影了。后来本村几个水性好的汉子们,顺着他放在岸边的衣服寻找到大概位置,潜水找到尸身,拖回到岸边一看还是一头黄泥,早已气绝身亡,父母抱着死者哭得一塌糊涂,此前水库是无名的,后来就叫灌死大瓜水库,这也无形中成了大人们教育我们小孩子的反面教材,弄得我们小孩子们都不愿意去水库洗澡,而是选择河流和大海,在故乡不会游泳那可是男子汉的耻辱,我们这里的小孩子在淡水和海水中必须都会去扎猛子和潜水以及踩水,见了水比见了爹娘都亲。
五月里游泳是我们的最佳选择。进水的时候,脱得赤条条的,我们都撒一泡尿洗一洗自己的肚脐眼,防止入水进了寒气。还有的时候,挖一把海泥周身擦拭,反复撩几把水逐步适用了水温才去一个猛子钻进水里去。“海是龙世界,天是鹤家乡。”小孩子爱水也许是天性使然。
游出一路水花,弥漫满海的生命气息,孩子们响亮的泼水声,嬉笑声不绝于耳,几乎都忘记了吃饭的点,陆续有的孩子的父母扯着嗓子喊乳名的时候,这才恍然大悟,玩过头了,回家就是母亲的一顿数落,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回嘴反驳,低头不语,用淡水洗好了周身的盐渍,慢吞吞地吃了午饭,瞅瞅大人们不注意,又三三两两的结伴再次练习游泳去了。
五月的故乡是忙忙碌碌的,忙在收割麦子,累在五六天的种大豆种玉米种五谷杂粮。乡亲们的汗水泪水洒满了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田间地头,年年如此,周而复始,延续着承载着无限的希望和梦想。
如今的五月,有机器来代替人工了,党的富民政策把水泥道路修到了每一块地头,家家户户改变了种地和收获的旧模式,乡亲们已是心安理得地睡完午觉再去耕种和收获了,变得如此从容和顺其自然。
也许在不久的未来,农民也会退休,党的政策正在给农民继续一路开着绿灯......农民的日子会过得一年更比一年好。
我时常挂念我的童年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