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风景
徐显章
一
校园里自来水龙头的水流了出来,终于解冻了,小学生从自己家里带来的玻璃瓶子里的红鲤鱼,高兴地摇头晃脑,端到窗台上时,灿烂的阳光照射在玻璃瓶上,红鲤鱼赶紧探出头来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刚探出的头被一阵凉风吹拂,红鲤鱼顿时僵住了,跌落在水面,温暖的瓶子内,伙伴们纷纷嘲笑它的无知,多大了还如此幼稚,红鲤鱼摇摇尾巴,告诉同伴,初春外面的风还是带着寒气逼人的,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吧,它赶紧潜入水底,极不情愿地用鱼鳃换着水。远处大柳树上忙着叼着羽毛和柔软的麦秸草筑巢穴的喜鹊夫妇,忙忙碌碌,“高处不胜寒”对它来说毫无用处,喜鹊就喜欢顶风冒雨地劳动。它觉得春天在努力劳作中才能找到春的气息!
春风是柔和的动人心魄的友好使者,它恨死了北风,刚刚建立的人际关系,眨眼就被它北风搞得乱七八糟。还好,季节的存在让北风找不到存在的价值,它只能自己不要命地刮一个天昏地暗,精疲力竭以后,看看人们都不理它,偷偷地溜走了。
春风来了,是东风是南风是西风,力道再大,总比北风可亲。沉睡了一个冬天的柳树,展开了笑脸,柳芽带着暖意的绒毛,四处张望,十分好奇,伸展着细腰,模样俊秀,婀娜多姿地赶着趟,争先恐后地冒出头来,从大山深处飞来的几十只苍蝇不知趣地踩柳芽一下,它们不停地窃窃私语,东张西望,无趣地飞走了,柳芽不屑一顾苍蝇的行为,几天时间,柳条儿抽出了嫩枝,浅浅的嫩黄色变成了黄绿色。
白玉兰急坏了,睁开惺忪的睡眼,不出叶片,先开花,只见它脱掉厚重的外套儿,白中夹杂粉色的花瓣舒展开来,满树的花儿一个劲地绽放,不管不顾的样子,就像等在门外的客人,一旦主人开门,就立刻猛吃海喝,像蝴蝶一样的厚重花瓣儿,在春风里翩翩起舞,时刻做出一幅就要飞起来的样子,引得黄莺过来看个热闹,以为同伴在这里觅食呢,黄莺悻悻然盘旋着飞离了玉兰的馨香迷人的上半身。一阵南风劲吹,最先开放的玉兰花朵叶片竟然落了一地,地上的小草不乐意了,抗议地声浪一浪高过一浪,玉兰花说:“是南风在作祟,刮落了我的花衣服。”南风说:“我单独照顾玉兰花,人们才闻到香气扑鼻的味道。”小草欣欣然继续拔高,听到了伙伴们的呼唤,其余正在观望的伙伴们,急匆匆地窜出了地面,绿草如茵的校园,只见各种花花草草悠悠醒转,精神抖擞,盖了一个冬天的土被子,掀翻了,红花绿叶慢慢地浸染肥沃的土地,野菜也不甘落后:蛤蟆菜、蒲公英、荠菜、饽饽蒿、苦菜......纷纷在晨光里带着露珠,崭露头角,满脸笑意。
春风路过树林儿,杏树满树的花朵昂扬开放,快乐的心情溢于言表;梨树也不甘落后,“梨花带雨”的花骨朵儿就一头进入春天花海的大家庭,开就开个满枝满树,尽情释放能量;连翘儿默默地守护着自己最后的尊严,它想用自己明亮的黄色唤醒人们走向大自然的快乐,请不要再那么深沉。海棠花在跟自己身边的小花儿们说说笑笑,老爷爷一不小心把海棠花的刺攥在手里了,好痛,只见他潇洒地松开了手,他轻轻地嗅了嗅花朵,真香啊!朵朵花儿向阳开,它们尽情地呼吸着春天的温暖的气息,睁开眼睛享受阳光的抚摸,惬意极了!
喜鹊妈妈要生蛋了,哺育下一代小喜鹊就要开始了,形影不离地飞来飞去,它们叼来可以加固巢穴的树枝,纵横交错地穿插着,用大脚踩实,衔来泥土和瓦砾垫紧窝底,树顶上叽叽喳喳地呼唤着亲情。麻雀们成群结队地飞过操场和楼顶,落在草坪上享受着阳光的爱抚,可就是耐不住急性子,眨眼间又飞去了远方,边走边唱。无数的鸟儿,不知名的鸟儿,亮开歌喉在清晨的校园里鸣叫.....
孩子们去操场运动时脱掉了厚重的棉衣,穿上清一色的校服,迈着整齐的步伐,一身汗水,稚气的脸上,飒爽英姿,一首运动员进行曲捎带着春天的气息。孩子们进入教室晨读时,朗朗的读书声悠远深长。
二
天气暖和时,炊烟柔软地扭动身形缓缓上升,菜园的边边角角以及小院墙角旮旯儿的香椿树也按耐不住春的召唤,绛紫色的枝头上,扣着鸡蛋壳,拿掉鸡蛋壳,慢慢腾腾地探出了一叶新芽,嫩嫩的叶尖挑着晶莹的露珠儿,微风中摇曳不止,飘洒出淳朴的清香,香椿飘香而至,如影随形,采摘者不由自主地放在自己鼻翼下吮吸,顿时一股香气直冲得人大脑朦朦垅胧,馨香浸入肺腑的活跃感使人兴奋不已。
每一家的香椿树就种在墙外,推开窗户就能看到它高大挺拔的颀长秀姿。这是一种极其平凡不过的落叶树木,树冠在人们不断地攫取下变得稀疏和零落,树干大约有一茶碗口那么大小,是一堆树在哪里不慌不忙地杵着,不计其数,细长挺直,全身竟无皱褶,越往上去枝干越光滑,分明能看出来去年的叶片落去时的痕迹,外皮带着淡淡的暗红色,上面有小星星点缀周身,纹理细密,光头土脑,浑身的头十分多,攒动着的尽是香椿树林,清气宜人。
每年春天都会让喜欢吃椿芽的人们,在细雨如丝中邂逅一场惊叹。人们去年冬季提前把香椿树的枝头故意掰没了,留出来碎茬子,今年开春,香椿树的枝头突兀地爆出了无数的米粒,然后急骤地膨胀着芽包,汇聚了力量,三五天就把薄薄的灰色外衣挣脱,露出毛茸茸的小脑袋,油嫩、蜷缩着的模样就像出壳的小鸡崽,厚积薄发,阳光和雨露下,芽尖逐日增长,开枝散叶,向上呈伞状伸展着,一个树头就是一把伞,当叶芽长到一小扎长的时候,红叶,油梗,新树头都能食用,诱人采撷,大人们舍不得提早掰断,孩子们伸出嫩手,掰一片叶子放进嘴咀嚼,随着唾液律动,“咕咚”吞咽了下去。爷爷奶奶会先把手伸到能够着的地方干脆把它们树梢掰下来,回家炒鸡蛋虾皮,锅里的味道香遍整个小巷胡同。低处的香椿芽采收完毕,高处的眨眼间怒放了,大人们会找来绑着木根形成夹角的竹竿,立在香椿树下,把夹角扭住椿芽,勾稳后双手合力旋转,椿芽落到地面上,再收拾在竹篮子里。
大多香椿芽会被腌渍上一盆,母亲将鲜嫩的茎叶洗净晾好后,均匀地撒上盐轻轻揉搓,揉至萎蔫时,香味更浓了,买来虾酱敷在其上然后拌匀,装在瓷盆里封闭好,放在太阳底下发酵十几天。这样腌制的香椿芽,色泽靓丽,能够始终保持芳香嫩脆,直接可以食用。我最喜欢吃玉米饼子就虾酱香椿芽。腌制好的香椿芽,易于保存,随吃随取,瓷盆始终放有一双公筷,谁吃的时候就用这一双筷子,我就是那种吃香椿芽,百吃不厌的人,当那种独特的味道在舌尖与唇齿滚动时,香气浓郁,回味无穷。我唯恐香椿树芽长慢了,耽误下次食用,不时会去张望是否长出来新的叶芽。
香椿芽儿层出不穷,采摘过一次后,不出十天,扳掉芽尖的枝头处,很快就爆出新的芽苞,生生不息的椿芽儿,伴随童年时的我,在春阳下懒懒地移动身体,吃了香椿树芽,还要寻找自己喜欢的大蒜叶子、韭菜叶子、香葱,捋韭菜薅葱背,是我童年时最乐意做的事情,至今回忆起来,唇齿留香。
三
我家南面就是一大片优质沙滩和浩瀚的黄海,这里海面开阔,沙粒细软,空气清新,海水蔚蓝,是人们赶海的理想之地。
我每天都有到海边散步的习惯。初春季节,走在海岸边,道路以南都是松树林,林深茂密,松树下满地都是酸酸的一种植物,叫酸浆草,它是一种美味的野菜,春天的松树林,酸浆草的花儿竞相怒放,引来蝴蝶纷飞。据说,酸浆草可以与松针一起泡水喝,能缓解失眠,能镇静安神,而我喜欢边撕酸浆草的叶片边送进嘴里吃,吃够了就再去海滩玩耍。受海湾内丰富食物的吸引,这里常年聚集着大群海鸥,成为海边的一道靓丽风景线,人走过这一地带,海鸥竟然不怕人,海鸥在头顶上盘旋鸣叫,令人心情分外愉快。赶海的人前头走,踩过的地方有海蚯蚓出现,海鸥就赶过去搜寻,乐享其成,这样多的海鸥也来凑热闹,没有一对鸥鸟吵架,鸥鸟跟人类也是相处和谐。
到了夜晚,赶海的人要带着手电前往,沙滩旁的路灯也发出柔和的亮光,美轮美奂,赶海的人边走边弯腰捡拾蛤蜊、蛏子、海葵,海螺等。周边很多农民都聚集到此下海,当海水退到低潮时,露出了大片海滩,我们随着人群来到海滩高处,这里是沙滩,只见人们不停地用小耙子把沙扒开,可以见到零星分布的小蛤蜊、小蟹子,人们捡拾肥大的拿回家,最小的直接倾倒掉放生。
我还喜欢一种绿色的棕菜,看看颜色就知道此菜一定鲜美可口。棕菜是圆圆的形状,一根根十分软滑,而且就在有海水的地方,顺着流淌的海水,我能找到更加鲜嫩的棕菜。记得我穿着运动鞋前去采摘,石头太滑了,还有些许海带在飘动不已。我小心翼翼地选择地点和没有海泥的石岚,一幅手套很快就破碎了,竟然有海蛎子划破了我的手指,即使这样我也不能放弃,双手采得差不多了,就用力沥干水分,形成一个菜团,丢入没有沙粒的薄膜袋里,一连采摘了五个菜团就没有力气了。回家的时候,用淡水把棕菜反复冲洗,上锅煮熟,二次泡进淡水里,捞出来沥干后,放上碎花生仁、香油、葱花、姜末,丢进大锅里煮十几分钟就可以喝棕菜汤了,十分可口。至于当天捡拾的蛤蜊、蛏子、海葵、海螺,是不能立刻就煮了吃的,还是要放入海水里,反复换上海水,让它们自己嘴里吐出来沙粒等脏东西,才能食用,一切都急不得。